第七章 永無止境
許久，黑耀金取出來，通紅一片，擱於鍛造台上，賀叔手提千斤錘站定，閉目深吸一口氣，隨後雙腳微微分開，全身放鬆，輕輕抬起千斤錘，高舉過頭頂，在某一個瞬間，其全身突然繃緊。
兄妹倆彷彿看到兩股磅礴的力量風暴從賀叔的雙腳憑空而生，傳入雙腿，瞬間直達腰間。
同時其全身各處幾乎產生同樣的一股恐怖的力量，像海浪一般洶湧匯聚於腰間，隨後這股恐怖力道又似退潮般向四肢涌去，然後又涌回腰間，如此這般，來來回回，賀叔的身體彷彿力量的大海，海浪翻滾，洶湧澎湃，永不停歇。
而賀叔的外表，卻平靜如水，不起絲毫波瀾。
在某一刻，千斤錘隨意地自上而下向鍛造台上黑耀金擊打而去。
「砰！」
千斤力道加持，黑耀金的一個稜角被打平了一點點，隨後千斤錘隨著賀叔的手臂在空中繞了一圈，再次擊打。
「砰！」
又是一千斤力道加持。
「砰砰砰！」
隨後不斷的千斤力道擊打在黑耀金上，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黑耀金則一點一點改變著形狀，同時其內部紋理也悄然改變著，雖然很慢很慢，但是卻給人一種涅槃蛻變的感覺，似乎只要持續下去，此金屬終將蛻變成一柄可以殺人的利器或者其他，但，終將有終點。
而反觀賀叔的擊打動作，卻給人一種泰然自如，綿長悠久，似乎永不停歇，沒有終點的感覺，千斤錘本身就有千斤，如果要去算，似乎賀叔根本沒出力。
但，只有陸辰風兄妹倆知道，想要如此自若的揮擊千斤錘，其本身肉身力量必定已經超過十萬斤，而且每擊打一錘，身體內的力量大海就會損失一波浪潮，一千斤力量。
這一千斤力量來自全身各個部分，最後傳遞進黑耀金中，改變其形狀，紋理。
因此，這千錘百鍊古法即是鍛體，也是煉器。
「你們要記住，世間最簡單，最普通的，往往就是最偉大的！」兄妹倆正專心觀摩學習時，賀叔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倆人都是一愣，不明何意。
「比如我們隨處可見的野草，雖然它們看起來弱小，但是他們很多，所以其實他們是天地間生命力最強的植物，隨處可見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別的一些所謂高貴的植物，卻不可能隨處可見。」賀叔一邊打一邊說。
不過倆兄妹畢竟才十五歲，涉世未深，依舊迷糊。
「假設你自己是造物主，你正在創造生命，你創造了千百種生命，其中許多是獨一無二的，美麗的，高貴的，但是卻只活了很短時間，或者只能在特定環境下活著，但是其中有一種生命，在任何環境下，卻都能頑強的活著，而且即便死了都能自己復活。這時，作為造物主的你，來評判自己的作品，你會不會覺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生命無限輪迴，永無止境的野草就是你最得意的作品？」賀叔看了倆人一眼，問道。
「嗯！」兄妹倆看了看鍛造室外小院內的野草，肅然起敬。
「所以，這出自於凡間的，最普通的千錘百鍊打鐵方法，也是最古老，最偉大的煉體和煉器法門。它要求的動作很普通，人人都能做，甚至每一錘的力道也不是很大，比如你能遊刃有餘舉起百斤錘，就用百斤錘，每一錘都打出百斤就可以了。但此法，難就難在持之以恆！」
「恆，乃永恆！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你每打出一百斤，你的身體就消耗了百斤的力量，時間長了，終將力竭。但，千錘百鍊卻是無限的，永恆的！」
「千錘為一煉，百鍊為一煅，萬煅為一焓……直到，永無止境！」賀叔說話時依舊在鍛打，一圈一圈，一錘一錘，似乎在為其話語做詮釋。
「永、無、止、境！」兄妹倆喃喃重複著，彷彿看到了無限遠，無限深，無限廣。
「而你們要做的，就是打好每一錘，打穩每一錘，力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永遠可以打下一錘，一直這樣打下去，永遠打下去，明白了嗎？」賀叔停下捶打，將已經變成長條形的黑耀金重新扔進火爐。
「力量，永無止境！」兄妹倆恍然大悟，重重點點頭，爾後趕緊瘋狂拉拽風箱桿。
一般高階材料必須經過多次煅燒，多次捶打，甚至一些至寶的鍛造時間甚至需要幾個月，幾年，方才能成功。
「天道有極，就是指的九數，每到一個九字，就會有一道坎，這道坎就是天道有極，也就是每個大境界之間的瓶頸。而千錘百鍊，生在這片天地，同樣有瓶頸，這也是其名字的由來。百錘境，千錘境，百鍊境，千煉境……
但其實還不過就是一錘一錘打下去而已，十過了有十一，十二，一千過了，還有一千零一，一千零二……這就是永無止境。
而在煉器上，千錘百鍊指的是武器或者法器本身能經受住千錘擊打，甚至百鍊擊打。而在戰鬥中，千錘兵器就是指同等級兵器對抗，至少能連續承受一千回合的交擊碰撞而不會變形甚至損壞一點點！」
鍛造室內，爐火熊熊，悶熱難耐，兄妹倆卻沒什麼不自在，而是認真聽著賀叔的講解，受益匪淺。
最後，賀叔放下手中千斤錘，回過頭來道，「現在，你們還認為千錘百鍊很普通嗎？」
兄妹倆怔怔搖搖頭，這套打鐵方法，倆人打了十年，可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這普通中包含的深邃。
「你們倆是從四歲就開始用這方法煉體，花了十年才有如今的成果，此法也只有從很小煉起，才能有那麼一絲可能，在十五歲之前凝聚出第一絲精氣，從而真正踏入修行界。而如果過了十五歲還沒凝聚出第一道精氣，那就像修行天賦一樣，就永遠不能了，因為十五歲時，人體各方面機能都開始成熟，固化，無法加以最大限度的鍛煉開發，也就無法做到極致，突破極限，凝聚精髓！
所以，此法從古至今唯有一人僥倖成功過，而對整個修行界來說，此法是不存在的。
而修行界各種玄奇事物皆有，任何可能皆有，如果你們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和煉器水平，卻告訴別人你們用的是最普通的，甚至凡人的方法做到的，你們認為他們會相信嗎？」賀叔淡淡道。
「不會！」兄妹倆堅定地搖搖頭道。
「所以，這是人性！你們說真話，他們不會相信，也無法驗證，而如果說假話，面對比你們強大的人，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賀叔一邊說一邊從火爐內取出黑耀金繼續捶打。
隨後半個月里，兄妹倆陪著賀叔鍛造黑耀金，吃飯修行，聆聽賀叔的教誨，累了就盤坐，修行極武天書。
兄妹倆很認真的學習，傾聽，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位受過傷的前輩和養育恩人，在他們修行路的起點給他們的忠誠告誡。
當然，因為有了光天化日月，再加上賀叔努力尋找來的眾多食物，他們的修為也終於提升至了鍛體鍊氣境一層巔峰，他們的皮膚中，皮脈，皮經，皮絡中充滿了精氣，還有滿滿的皮膚精髓。
而且他們的皮膚達到了驚人的防禦力，雖然還做不到刀槍不入，但起碼只要皮膚受傷，幾個呼吸間就能自動痊癒了。
只要皮髓，皮精在，皮膚就是完好的，基本上算是不死皮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磨肌，打磨肌肉，這將近一個月的高強度修行，除了煉皮大圓滿，肌肉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初步達到洗髓上境，離凝聚肌肉精髓也不遠了。
不過馬上就是祭天大會了，兄妹倆雖然不需要天賦也能修行，但他們還是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獲得上天的祝福，哪怕最差勁的天賦也行。
過去十年，雖然每次都不成功，但他們仍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因為，在修行界，一直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機緣之說。
機會和緣分，世間凡人都認為那是偶然，隨機，但修行界的修士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普遍對機緣抱有十分虔誠的信仰。
一個天賦不好的普通修士，如果得到一場大機緣，就可能一夜之間躍升為天驕中的天驕，從此開啟輝煌人生。這樣的例子，修行界中並不少見。
而且，世間每一個高境界的大能修士，哪一個不是獲得過無數的機緣？
但機緣不會平白無故出現，許多修士，都認為機緣是天定，就像天賦一樣，乃上天賜予，乃上天給與，依然是天的選擇。
所以，如果在人生開始就成為了天棄者，被天拋棄之人，那麼在往後的歲月里，就將永遠得不到老天的眷顧，也就永遠得不到任何機緣。
漫長的歷史中，從未見凡人能修行的，這已經足以證明。
所以，既然生在這片天地，兄妹倆還是希望得到老天的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