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到家

  夜色濃重，呼嘯的寒風透過帳篷的空隙進入了漆黑的帳篷之中，衣衫單薄地坐在床鋪之上的希琳雅感覺到了身體上因為寒風而不斷地抖動。


  寒冷乾燥的北風吹拂過面孔，讓昏昏欲睡的頭腦保持著足夠的清醒，白天不斷趕路造成的疲憊感現在卻無法使得希琳雅產生睡意，睡夢之中產生的眩暈感在現實之中依然是那麼真實。


  「為什麼還沒有睡？」戴爾菲爾揉著自己睡意朦朧的眼睛，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在這樣的深夜坐在床鋪之上卻沒有躺下睡覺。


  「是不是因為做惡夢了？」戴爾菲爾意圖揣測對方的原因，孤獨無聲的人影卻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戴爾菲爾不知道是什麼使得對方陷入了這樣的反常之中。往日的希琳雅從來沒有陷入過這樣的狀態，獨自一人地靜坐，沒有回答，沒有注視提問的人，彷彿這個世界之中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黑暗無邊的帳篷最終被一道柔和的亮光碟機散，緩緩浮上空中的光球不斷散發著自己的光芒去驅散著帳篷之中的無邊的黑暗。黑暗逐漸地推到了帳篷的角落邊，在那光明沒有到達的地方，呼呼作響的北風依然從這裡進入蔓延到了整個帳篷。


  藉助了光球的光線，戴爾菲爾才留意到了現在坐在床鋪之上的希琳雅，目光飄忽不定，光潔的面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寒冷的夜裡，無法睡眠的人大汗淋漓，怎麼看都是一件反常的事情。


  順滑、柔軟的絲綢手巾輕輕為對方擦去面上的汗水，或許是因為皮膚之上的另類觸感，神遊於外的希琳雅終於對身邊的人又了基本的反應——透露著害怕還有疑惑的雙眼望向了旁邊為自己擦汗的人。


  「什麼原因讓你睡不著？」戴爾菲爾輕輕將對方擁入懷中，因為基本的格鬥訓練而長出了老繭的手慢慢撫摸過對方因為長時間沒有清洗而變得略微打結的長發，不過其中的細膩柔順還是讓雙手的主人忍不住多撫摸片刻。


  「頭暈，看東西模糊。」希琳雅虛弱的聲音回應著對方的提問，正要開口安慰對方的戴爾菲爾卻無法從中找到自己安慰對方的切入口。


  頭暈？模糊？是生病了嗎？

  皮膚之上因為寒冷的北風吹拂顯得意外的冰冷，但是擁有著數年行軍經驗的戴爾菲爾不認為對方是病倒了。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對方現在這樣的一種狀態的呢？

  「我做夢，看到的東西帶著很嚴重的重影，而且我在夢中感覺到了眩暈。我每次進入夢境我都無法堅持多久就會從夢中醒來，睜開雙眼就會看到現在漆黑的帳篷。」


  輕若無聲的話語，如果不是戴爾菲爾感覺到懷中的少女那尚存的體溫還有正常的脈動，自己絕對有可能相信對方已經是一個到達了生命終點的遲暮的老人。


  「沒事的。」貼近對方的嬌小的耳朵，戴爾菲爾輕聲安慰著對方，重來沒有聽說過的病症，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參加到戰爭之中，給對方留下了一個血腥的陰影吧？

  「明天我們就到安吉坦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輕輕將對方放回床鋪之上，嚴實地為對方蓋上絨毛被子防止對方因此著冷。


  明明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卻在強打著精神的雙眼不甘地合上，希琳雅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困擾著對方的睡眠問題被戴爾菲爾的催眠術完美解決。但是作為施法者，戴爾菲爾知道這樣的做法只是治標不治本，想要解決對方的問題，回到安吉坦后還是需要諮詢各位專家。


  一直抵禦著冷風攻擊的門帘不知為何被吹開，猛烈的寒風不斷地灌入了光彩明亮的帳篷內部。


  戴爾菲爾從已經熟睡了的希琳雅身邊起身，來到已經大開的門帘處，伸手抓住了隨著寒風在空中不斷飛舞著的布簾。


  「有人在這裡站著？」戴爾菲爾看著帳篷門前的一雙低跟腳印，較為嬌小的腳印使得戴爾菲爾判斷其主人應該是一名女性。


  誰會在這樣的夜晚忍受著寒冷站立在這裡呢？而且門外只有這一雙特別的腳印——只有這麼一雙腳印，沒有其他的腳印引導戴爾菲爾對方最後到底到達什麼地方。


  「是一名刺客？盜賊？還是一名會使用空間魔法的法師呢？」戴爾菲爾馬上將門帘固定好，然後在帳篷之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布下了警戒用的結界，與此同時不忘向不遠處的帳篷的凱恩發去了出現異常情況的短距離魔法傳信。


  最後的一個晚上，戴爾菲爾祈禱著不要再發生什麼惹人討厭的意外情況。


  耀眼奪目的陽光從萬丈天空之外灑向了大地，融化了雪的大地變得泥淖，但是在陽光的普照之下不斷微弱地蒸發著泥土之中的水分。


  路邊的灌木之中有著大量的野生雪果，經歷過了寒冷的冬天的洗禮，這一些頑強的小東西已經長得非常惹人喜歡。碩大的果實，紅彤彤的外表，一顆顆地掛在路邊的灌木叢中，將已經毫無生機可言的枯枝敗葉裝扮成一道道充滿生機與活力的風景。


  但是不解風情的士兵，還有從城裡面出來採摘的孩子或者是成年人們都會將這一些美好的裝飾物從它們生長的枝葉中摘下，或是放入口中，或是放入身邊的籃子中。


  希琳雅看著這一些似是害怕，似是好奇地站立在一邊為軍隊讓路的小孩還有他們的家長，彷彿看到了以前小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自己也是經常在大雪過後陪伴著自己的母親一起到野外採摘這一些在冬天才會大豐收的植物——自家種植園裡面的雪果根本供不應求。


  希琳雅認為這一種植物就像是地球的臘梅，雖然它們的顏色並不一樣，但是相同的生活習性總會讓人浮想聯翩。


  「我們到家了。」戴爾菲爾興奮地對著希琳雅說道，不光是她一人，隊伍中的士兵看到了出現在眼前的城牆之時都陷入了興奮之中，或許有的士兵的家人並在城裡面，或許家人在城裡面的士兵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但是這一些都不會影響征戰歸來的士兵的亢奮心情。


  高大的城牆，顯得破敗，士兵在指揮著大量的工人或是使用吊機或是肩扛著一代代的材料往城牆運送，木頭搭建的施工木架上有著大量的石匠在修補著城牆之上的累累傷痕。


  空曠的平原之上還能夠看出一兩處拋石機的殘骸，枯萎了的草地之上有的地方還是殘留著大火焚燒過的痕迹。


  護城河裡面的水幾乎乾枯，護城河之上的弔橋似乎搖搖欲墜，組成弔橋的木板有著大量的修補過後的傷疤。作為城市聯通外界的主要陸路，圍城戰結束后，弔橋想必是官方首先修復的主要對象吧。


  但是修補著的弔橋並沒有多少的行人，也許是因為不信任質量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完全修復，現在人不可以通過過多的行人的原因，人們更喜歡走那一些被推到在護城河上的攻城塔。


  但是與這一些相比，被城牆包圍著的城市有著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型堡壘，石材堆砌的牆壁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散發著一種微弱的光芒，眾多的小型尖頂圓塔圍繞著中央的大型尖頂圓塔，每一個高聳的圓塔之上都有著一面綉著紅色花瓣，紫色花芯的百合花的旗幟。


  希琳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城市，一直以來都是生活在邊遠地區的她並沒有被眼前這一座剛剛遭受過戰爭，但是其中的傷痕更加襯托其宏偉的城市所震撼，因為在她的前世記憶之中，現代文明的大城市比之更加宏偉壯觀。但是作為以後自己的家，希琳雅還是對其充滿了嚮往之情。


  城市內部有著大量的損壞建築，希琳雅目光從中掃過，輕易地判斷出這一些房屋到底都受到了什麼什麼樣的傷害。拋石機的石塊攻擊將房屋砸出了一個大洞、弩炮的弩箭將房屋洞穿、法師們的法術攻擊則顯得溫柔很多——從城外攻擊到城內，距離的遙遠已經使得這一些法術沒有多少的攻擊能力了。


  軍隊進入城中，並沒有出現希琳雅所幻想中的市民們夾道歡迎的景象，就連一點點的面子工程都沒有。或許是因為戰後的重建工作的原因，街道之上的市民都是匆匆忙忙的，只有軍隊經過的路上，市民們會為其禮讓，並且用自己的方法表達敬意。


  城市之中的行軍使得隊伍之中的人員不斷減小，因為在路上，士兵陸續被親人或者朋友拉走了，對於這樣一種擅自離隊的現象，阿蘭並沒有做出任何的阻攔，似乎有意為之。


  宏偉的大型城堡依海而建，一條與城牆外的護城河相仿的小型護城河將城堡從陸地剝離出來，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島嶼，而這一座島嶼就被高大的城堡完全覆蓋。


  城堡的衛兵向著軍隊敬禮。


  「其實你有一個妹妹你知道嗎？」阿蘭向希琳雅詢問。


  心虛，這是希琳雅對於對方的話語的第一感覺。希琳雅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對方的問題，因為自己對於這樣的消息一無所知，不管是戴爾菲爾還是凱恩和圖裡斯，對此都是守口如瓶。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憤怒，雖然自己對於這一件事情不會有過多的排斥，但是為什麼不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將這一切說清楚？不過木已成舟，現在說什麼都顯得為遲已晚。


  部隊停在了城堡之外，沒有任何的動靜。身後的士兵和城堡裡面出來的士兵都在看著隊伍前面的公爵以及他的女兒，希望對方兩人能夠快點打破這一僵局。


  「不知道。」如實的回答，希琳雅沒有在這一件事情上表達出任何的感情，只是希望對方能夠給予自己一個滿意的回答，不過希琳雅自己已經將對方可能的回答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不斷地推演，無非就是那麼幾句台詞。


  「大人！」一聲急切的呼喚之聲穿過了城堡的巨大吊門引起了在場眾人的注意。


  阿蘭剛想向對方解釋這是為什麼，但是聽到這樣一聲慌張的呼喚聲，使得到嘴邊的話語吞了回去。


  「大人！利安德大人要您馬上去找他，小姐出事了！」穿著板甲的衛兵喘著氣奔跑到了隊伍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