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浪漫在現實之中的殘酷(上)
內科夫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相比於安吉坦的城市結構,這一座公爵領的首府完全是按照堡壘的標準進行建造,這樣建造的原因完全是因為經常要面對西面的海盜的襲擊。
海盜最為猖狂的時候,這一座堡壘都是屹立在大陸的最西邊,沒有任何的動搖。
不過現在這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已經成為了歷史。
牢靠的岩石組成的城牆現在像是液體一樣的流淌著的岩漿,密不透風的城牆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堆堆流動的液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會相信這一座城市的防禦設施會遭到如此恐怖的打擊。
而造成這樣的情況的原因是漂浮在天空之上的二桅風帆戰艦,這是曾經稱霸整個西風海域的世上最強戰艦,毀滅在對方手上的艦隊難以統計,在這之中既有海盜船,也有白獸人的遠征軍,還有帝國的艦隊。
這是當年亡靈法師愛德華的座駕寒鴉號。
上天入地潛水無所不能,這一艘座駕已經被愛德華改裝成為了強大的魔動兵器,移動的炮塔,令人聞風喪膽的毀滅者。
城牆的毀滅似乎並沒有摧毀守軍的抵抗,大量的軍隊堅守在各個街道之中,與來犯的敵人進行著殊死的搏鬥,以傷換傷的反擊給予來犯敵人重大的打擊。
與普通的守軍相比,城內的神職人員的做法最為極端,明知沒有退路的他們選擇了各種方式的自殺性攻擊,每一位成功的神職人員都會給予對方非常恐怖的傷亡,密集的海盜和亡靈聯軍都會被神職人員炸出一片真空區。
太陽初升一直持續到黃昏,這一場戰爭最後才落下帷幕,殊死反擊的守軍最後還是無法面對敵人的攻擊。
熟悉的一切現在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瑪麗行走在這一個熟悉的地方感覺到無比的痛心,每一道街巷都有著大量的守軍屍體和參加到戰爭的平民的屍體,除了這一些還有很多自盡而死的平民。
作為一名轉職時間並不長的亡靈法師,瑪麗對於這麼多的實驗素材感覺不到一點點的高興,畢竟這一些人之中不少都是自己熟悉的人,雖然很多只是有著一面之緣。
這裡是自己成長起來的地方,同時這裡又是自己親手毀滅的地方。
城防設施的過度毀滅是瑪麗給予城內人員的一個忠告,希望對方能夠投降,這樣自己就能夠和平控制這一個地方,但是事與願違,士兵和市民都選擇抵抗。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熟悉,同時也逐漸變得陌生,這裡就快到了內科夫公爵領的內城城堡,數量不多的守軍現在正蜷縮在城堡之中進行著最後的抵抗,堅固的城牆往日是海盜們的噩夢,但是今天堅固的城牆和一張薄薄的紙片沒有任何的區別。
瑪麗揮手,示意自己身後的海盜後退。
雖然不知道對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懾於對方的威壓和周圍亡靈士兵的威脅,往日桀驁不馴的海盜都紛紛退縮。
只有數名知道真相的首領知明白這一個依靠武力上位,依靠恐怖進行統治的王到底想要幹什麼。
升起的弔橋緩緩地落下,巨大的吊門也慢慢地升起,防備逐漸解除的城堡讓眾多海盜無比興奮,但是瑪麗冷酷的目光掃視之下卻沒有人敢於上前抓住這一個大好時機。
厚重原木拼接而成的弔橋無比沉重,當它砸到地面之上的時候,揚起了濃厚的煙塵還有一聲沉悶的撞擊之聲。
再一次踏上這一座弔橋,五感交雜。
第一次,幾乎是二十年前,瑪麗作為一個年幼的戰俘踏上了這一座弔橋,走過厚重高大的大門。
最後一次,幾乎是二十年後,瑪麗作為一個勝利的征服者踩上了這一座弔橋,穿過厚重高大的大門。
成就非凡?不,是悲傷後悔!
瑪麗曾經不止一次後悔自己走上了這樣一條路,每次看到不相識的人,與這一件事毫無關聯的人因為自己而死去,就會感到無比自責。
今天將要面對自己最敬愛的人這一種負罪感更是不斷增強。
再一次回到自己二十多年的家,瑪麗感覺到非常陌生,圍在自己周圍警戒的士兵都用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自己,在這一些士兵之中,瑪麗還能夠看到眾多自己相識的人,不過這一些人現在都變得無比陌生,憤怒殺意的眼神已經替代了往日的友善和睦。
滄海桑田的變遷都無法與現在相比,多年的感情的變化現在比之大自然的演變更加令人感到震撼……還有痛心。
獨自一人行走在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城堡,瑪麗很快就到達了自己想要到達的地方。
城堡的大廳,瑪麗記得是一個熱鬧的地方,在這裡有自己曾經和玩耍的記憶,也有來訪的貴族的喧鬧的不滿,還有自己的養父芬特林公爵接待來訪臣民的嘈雜。
不過這一些已經成為了記憶,現在這裡只有一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還有一具擺放在壁爐旁的屍體。
這是一具二十多歲的男人的屍體,棕色的頭髮經過粗略的整理,整齊地擺放在頭部兩側,緊閉著的雙眼似乎不滿於自己就這樣離開人世,身上披著厚重的鏈甲,雙手交疊在胸口之上,雙手和胸口之間還擺放著一柄長劍。
一名戰死的戰士,瑪麗對於他熟悉不過,因為這是陪伴自己一起長大「哥哥」朗納爾·德羅翰。
一直注視著這一具屍體的老人則是瑪麗的養父——內科夫公爵芬特林·德羅翰。
「你的哥哥在戰場之上並沒有像他想象之中的那樣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垂老低沉的聲音,預示這一位老者已經臨近了生命的邊緣,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回到神靈的身邊「破壞了的城牆,掉下來的石頭讓他就此喪命。」
「曾經你作為一名戰俘被我帶到這裡……」皺紋遍布著的老面似乎在回憶著曾經的往事,衰老的面孔還帶著對往日的沉醉。
瑪麗靜靜聽著自己的養父在述說著,原本瑪麗還想著自己會遭到對方的責問和怒斥,原本在路上想好了的辯解現在沒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現在你作為了一名征服者來到了我的身邊。」芬特林不緊不慢地述說著曾經的各種往事,像是在回憶,也像是沉溺在往日的記憶之中,想要和現在這一種殘酷的現實劃清界限。
「我……」曾經對方是一個強壯開朗的老人,現在對方卻變得如此年老體衰,瑪麗有著不可推脫的責任,還想要說著什麼東西,但是到口的話語卻不知道怎麼說出來。
「瑪麗,現在你有什麼東西想要說的,就說吧。」芬特林在鼓勵著對方將自己想要說的東西說出口,似乎這一個垂死的老人並不介意對方的想法。
「安妮……」如果自己面對對方的責問怒斥,瑪麗還可能將自己的滿腹草稿傾瀉而出,但是現在對方的溫柔卻讓其非常難受。
「安妮現在在哪裡?」雖然沒有和自己這一名養父對視,但是卻感覺到了對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安妮現在過得還好嗎?」
「不知道。」遺憾,但是又安心,芬特林看來這是一個令自己非常滿意的回答「安妮現在跟伯尼在一起,我想他們應該幸福吧?起碼比在這裡……」
老人的話就像是滴到油鍋里的清水,將整個油鍋變得暴躁。
「安妮跟我說過他們兩人都是朋友關係!她不愛伯尼,她只是喜歡伯尼這一個朋友!」原本一直支支吾吾的瑪麗現在變得無比激動,揮舞著的手臂通紅的面孔無不展示著現在自己的感受「而且,伯尼也有自己喜歡的人!」
短暫的沉默,只有火爐之中傳來的獵獵火聲是這裡的唯一聲音。
芬特林並沒有回應對方,只是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看著自己的兒子,似乎在思考著怎麼回答,但是又在靜靜地發獃。
「你們不能夠這樣對待他們兩個的……」激動之下的瑪麗現在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眼眶之中徘徊著的眼淚,知道自己情緒過激的她似乎在儘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免得在這裡崩潰。
「我也不喜歡我的妻子……」沙啞的聲音,現在的芬特林似乎也被瑪麗的激動情緒所感染,情緒開始激動升溫「當時我和我的妻子還沒有見過面,不像安妮和伯尼一樣從少認識,而且感情很好……」
一直搭在扶手之上的枯瘦手指現在抬起到空中,微微顫抖著的手指似乎在述說著主人現在的激動情緒。
「我知道你跟安妮的感情,但是你有想過安妮以後的日子嗎?」情緒開始不斷升溫,芬特林年老的身軀不知道是否能夠接受得了這樣的情緒負荷。
「當初我看到你跟安妮親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在意,也不想驚擾到你們之間出格的感情,那時候我想你們長大了自己就能夠明白……咳咳……」虛弱的身體似乎已經難以承受這樣的刺激,即將說出的話語最後成為了一聲聲的咳嗽。
瑪麗上前想要照顧一下對方的情緒,但是卻被對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