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第八百二十四章
葉麟顫抖著。
眼前的人一頭黑髮直墜而下，凌亂地將他原本俊逸的臉龐絲絲遮掩，那一對星眸更是失去了所有神采，只空洞地垂著，彷彿獃滯。傾城標誌性的那一襲紅衣更是早已皺褶不堪，儘管並未有絲毫血跡沾染，卻明顯看得出來，如今這境遇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也許是從未想過這一天吧？魔皇殿的驕子，百年難遇的奇才，此刻卻被分開雙手禁錮在這一個四面青色、簡陋破敗的地窖之中，甚至毫無一絲反抗之力。
到底，是出現了什麼樣的變故？向來氣質出塵的他，怎麼就淪落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塵……」
原以為自己早已經因為身軀的盡數魔化泯滅了一切情緒，唯獨只剩下了對彌雅的滿腔恨意。但此刻見到這副狼狽模樣的傾城，葉麟才突然發覺，心下似是有某一處極為柔軟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再度動了一動。
眸底的血色迅速消散而去，葉麟微微蹙起眉頭，終是深吸一口氣伸出了手去，「傾城、傾城？」
隨著他的呼喚，傾城低垂的無神雙目也是漸漸出現了一道神采，卻彷彿一時無法習慣眼前的光線那般，虛眯了雙眼擰起劍眉，緩緩抬頭。
「葉麟……你、你這是……」
視線一寸寸在葉麟身上略過，傾城才剛剛出現了一絲神光的星眸卻是狠狠一震，旋即迅速沉了下來。
薄唇緊緊抿起，竟似正咬牙切齒一般，額角更是青筋根根暴起，被兩道鐵鏈緊緊禁錮在了牆上的雙手猛地攥緊，望向後方的彌雅，「你、你到底都對葉麟做了什麼？！為什麼、他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儘管傾城的反應有些顯得過激，但葉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后，卻也頓時便能夠理解了傾城為何會這般激動。如今的自己，一雙血色的眸子，一襲血色的長發當空亂舞，背後雙翼更是布滿無數血色紋路。怎麼看，都與從前的模樣大相徑庭。
再聯想到彌雅將傾城帶到此地禁錮了這許久的舉動，他第一時間會便想到的，自然便是彌雅是否對自己做了些什麼，才會導致自己變成現在這般樣子。
「如若我當初不曾幫葉麟開啟了體內魔脈，也許你如今見到了，便唯有他冰冷的屍首了。」
傾城的反應並不令彌雅多感到意外，然而說到這裡，雙眼卻是一暗。頓了頓，他又道，「當然，如果沒有葉麟的首肯，我自然也是不敢這般逾越的。很顯然，在葉麟的心裡，性命，與魔化相比，自是活下去顯得更為重要一些。」
首肯……
聞言，站在彌雅之前的葉麟也是身子一震，旋即緩緩垂下了雙目。原來，自己當初，其實根本就是默許了彌雅為自己開啟魔脈的嗎？
此番醒來，他早已經不記得之前所有，彷彿重活了一世，前塵記憶都顯得如此模糊不清。除了迫切地想要找到傾城，將他救出來的思緒，他幾乎已經將其他的事情盡數忘卻。
難怪剛才自己分明那般憤怒，彌雅卻始終只守不攻，雙眼流轉著，還不時閃出道道傷痛光芒。原來，是錯怪了他嗎？
「你、你為了一己私慾，只為苟延殘喘，竟不惜泯滅人族良知？！」
原本傾城並不相信彌雅的一家之言，可此時見到葉麟神色帶愧，血目更是悄然垂下，不敢與自己再對視分毫，這才信了一切。鐵鏈顫抖的聲音猛地響起，奈何他再怎麼用力掙扎，卻也無法掙脫身上束縛，一雙星眸更是死死盯在葉麟的身上。
然後，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呵、好……好啊！」
薄唇突然狠狠一揚，扯出一道極為刺眼的苦澀弧度，傾城聲音嘶啞，竟低聲地笑了起來。
然而雙眸，卻滿是絕望慘烈。
他本以為葉麟心性良善堅毅，即便是經歷了師傅等人的利用背叛，即便是親眼看過了焚劫的死亡消散，即便是發現了修為盡失的絕望，卻依然能夠堅持著走下去。
卻沒有想到，原來這一直支撐著葉麟的，不過只是他想要苟延殘喘的一絲執念罷了。與堅毅無關，與良善，更無關！
今日他既然情願為了活下去開啟魔體，那從今以後，他們二人便將再無瓜葛！
「彌雅，你說過要幫我救傾城出來的，那現在，能告訴我大概還要等待多久了嗎？」
儘管沒有看到傾城的神情，但那低沉的喃喃嘶笑卻令得葉麟心下一陣不安，眨了眨赤色雙眸，抬起頭來問道。
「計劃尚未實施，一旦計劃實施，那些老不死們自然會被忙得焦頭爛額。到時候，要將傾城放出去不過是舉手之勞，也絕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得了。別急，最遲不會超過——」
「你們滾！」
彌雅雙眉一挑，一句話還未說完，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所打斷。抬頭看去，傾城雙手依然被緊緊綁在原地，然而一張臉色此刻卻隱隱現出了一絲絕望，聲嘶力竭地掙扎著吼道，「你們，給我滾出去！」
這？
一下子還未回過神來，葉麟還當是傾城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忙伸出了一隻手探向他的臉頰，欲藉此讓他冷靜下來。
「滾！」
然而他手掌才剛剛探出，傾城卻是用力一側頭，迅速避開了他的手。一雙從前溫柔深邃的星眸內遍是血絲，連說出的聲音也是嘶啞異常，身子更是瘋狂掙扎著，怒吼出聲。
葉麟眼神一凝，眼見著傾城手腕都在這猛烈的掙紮下蹭出道道血痕，忙緊了緊面容，快速退後了兩步道，「傾城、別急……我、我馬上就走。」
「都滾！都給我滾！我傾城，今生今世，絕不會和魔族扯上半點關係！」
聲聲怒吼之下，葉麟終是感到了一絲不安，連連後退著的步伐頓時一停，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傾城……你這是，在說我嗎？」
「呵！是不是在說你，又有什麼區別？！」
因為強烈的憤怒和絕望而嘶啞異常的聲音迅速響起，聽在葉麟耳中，卻宛如平日轟雷——
「你如今與那些噁心的魔族人相比，又還有什麼分別？我傾城，不需要你們這些魔族渣滓的噁心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