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大年初四, 路上來往的車輛漸漸增多,因為過年回家探親關門的商鋪也紛紛放鞭炮慶祝開門營業, 年味還未消散, 走親訪友還在繼續。


  顧東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出門買飯等行為也都可以自食其力。


  在這一天,林淑帶著顧安溪乘著晚班的飛機飛回了榕市。


  顧安溪的姥姥姥爺晚年一直生活在榕市邊緣的村落裏, 即使被稱為農村但隨著這幾年國家的大力扶持和當地政府的發展項目引入, 裏麵的土地幾乎全換成了柏油馬路,隻有田間小道依舊與以往無異。


  那裏沒有機場, 林淑和顧安溪下了飛機就急忙趕到客車站乘坐今天最後一班發往蓋嶽的客車。


  市內到蓋嶽的距離坐直達客車需要花費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車子剛發動, 顧安溪就有了暈車的症狀, 還好上車前吃了兩片暈車藥, 很快地就昏昏沉沉睡著了。


  中途路況並不算好, 依舊有坑坑窪窪未被填平的路段, 顧安溪被晃醒了幾次後又在暈車藥的作用下靠著玻璃窗睡下。


  小時候常以為上車睡覺是因為自己真的困了,大了後才知道大部分都是暈車藥的功效。


  顧安溪的姥姥姥爺是老一輩的教師,早就向往著古時文人墨客的隱居生活, 但也知曉隱居生活之所以能過得安逸免不了要有金錢作為支撐, 所以搬到鄉村住的念頭一直等到兩人退休後才正式落實。


  他們都經曆過那個年代的□□也曾被分配下鄉, 他們無比清楚的知道知識是有多重要, 又有多少人沒有機會識字念書, 即使搬到鄉下也依舊教書育人。


  在蓋嶽沒有發展起來的舊時, 兩位老人時常在家裏辦班免費授課, 沒有教太深入的東西,僅僅是簡單的識字算數和能用到的少量英文單詞句子。


  在顧安溪小的時候,林淑就給她講過許多老一輩的故事, 逐漸地, 欽佩之意也從心底產生,直到現在她看見兩位老人依舊佩服得徹徹底底。


  教書育人容易,可在這個行業不計回報一輩子難。


  一年沒有看見自己的外孫女,於麗和林奎剛一見顧安溪就忙得上前。


  對於自家女兒和女婿之間的事兒,他們作為父母也並未幹涉太多,當下離婚並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兒,離婚的理由也有千千萬萬種,年前得知林淑要去照顧顧東也沒太大的意見。


  於麗拉著林淑上裏屋坐在炕上聊著家長裏短。


  顧安溪蹲在院子裏逗著小兔子。


  林奎洗了一盤的水果放到她們身旁,坐在椅子上聽著她們聊。


  於麗:“顧東現在就沒什麽事兒了唄?前幾天跟你打電話我也沒有太聽得懂,怕你上火著急就沒問下去。”


  林淑點頭:“嗯,媽,你也別擔心了,他過陣子就出院了。”


  “顧東那孩子也是可憐,攤上了這麽一個媽,現在在海城都無依無靠,全指望著自己打拚。”於麗擺了擺手,有些惋惜道,“算了算了,大過年的不提這些傷心事,小溪是不今年考大學,有什麽目標了嗎?”


  林淑看了眼顧安溪,略帶著尷尬回著:“我最近太忙還沒來得及問。”


  於麗聽見這話,眉頭一皺,輕斥著自家閨女:“我早就想說了,從小兩家的父母都不在身旁,我和你爸也說過幫忙帶小溪,結果你和顧東怎麽說的?說自己應付得來,結果呢?從商從商,全國各地飛就是不著家,現在離婚了你回到了畫畫這條路上,可依舊亂走不管孩子。”


  不怒自威。


  林奎也在一旁幫襯:“淑啊,我們不是說讓你為了孩子放棄一切,但是你們做父母的在要這個孩子前就應該把一切都準備好,生了就要養,不單單是你們現在說的那什麽物質上的,孩子更多的是需要家長的陪伴,唉,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小溪也快上大學了。”


  林淑低了低頭:“爸媽,這些我都知道,我虧欠小溪的太多了,等我這邊穩定穩定就不亂跑了,打那時再多陪陪小溪。”


  她心裏不是一點都不清楚,在顧安溪小的時候,她和顧東就為了家裏的生意從榕市搬到海城,怕顧安溪鬧著不同意,臨走當天才告訴她這件事。


  到了海城,兩個人經常為了生意上的事兒闖南走北。


  顧安溪也比一般的孩子成熟的早一點,林淑都忘了上次看見顧安溪哭是什麽時候了。


  她不是沒有發現和顧安溪心裏的距離感,當其他孩子把學校裏發生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的時候,顧安溪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寫作業,直至飯做好才下來。


  從來沒有外露過任何情緒.

  她和朋友笑著說自家閨女有多聽話,可心裏知道這種聽話有些過頭了。


  每次想著要彌補要償還但總是被別的事情擱置,直到今天。


  顧安溪從外麵走進來脫下了棉襖放在了炕頭,感覺到氣氛中的異常,問:“怎麽了?”


  林淑笑了笑,回:“沒什麽。”


  於麗看見顧安溪進來,胸腔中的怒氣也消失的一幹二淨:“小溪,你今年高考準備考到哪個學校啊?”


  “申大。”這是顧安溪第一次沒有猶豫就回答出了口。


  她想和蔣斯年在一所大學。


  於麗欣慰地拉著外孫女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那挺好的,有了目標就要往上一鼓作氣地衝,想學什麽專業就去學,姥姥姥爺歲數大了,對於現在的什麽新興專業也不太了解,隻要你自己喜歡就好,別管什麽冷門還是熱門。”


  顧安溪乖乖應了聲:“嗯,我知道的。”


  又閑聊了一會兒,到了晚飯點,林淑陪著於麗去吃飯,林奎則是出門去道口的小賣店旁下象棋。


  林奎是個狂熱的象棋愛好者,昨日有個老頭不服他,偏要和他比試比試,就把時間定在了今晚。


  平日裏戴著副眼睛頗有學者風範,可私底下在旁人看來也就是一個愛和人置氣的老小孩。


  顧安溪沒意思翻看起了朋友圈。


  她朋友圈的好友不多,刷幾下就能到上次瀏覽的地方。


  前幾分鍾她隨手拍了張小兔子的照片發了條朋友圈,現在已經有好多朋友給她點了讚,還有幾個評論的,沒什麽特別的,隻有蔣斯年回複的令人印象深刻。


  圖是小兔子,文是:小白真的是可可愛愛,一年沒見好像還記得我[心]

  小白是她給小兔子起的名字,不過於麗家裏養的小兔子是灰色的。


  雖然感覺上奇奇怪怪,但是她喜歡的不行。


  誰規定了灰兔不能起名白了呢?

  蔣斯年在五分鍾前評論道:一周沒見,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自從蔣斯年回家後,兩個人也時常聊天,但三五句也就結束了。


  最長的一次就是除夕那晚的談話,接下來的幾天顧安溪忙於應付著大人也就沒有主動聊天。


  也不知道怎麽突然顧東那邊的商業往來的合作對象都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都紛紛在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過來拎著果籃探望,見顧安溪也在又不停地開始談及學業。


  搞得她那幾天心態都有些崩。


  顧安溪剛點擊那條評論想要回複個:你沒有兔子可愛。


  就看見蔣斯年私聊給她刷屏一堆表情包。


  【顧安溪】:??

  【蔣斯年】:你還活著呢?你還記得我呢?


  顧安溪放嘴裏了一粒葡萄,笑著回:我還活著,可能要忘記你了。


  她有時候覺得如果蔣斯年和林奎是一輩人,絕對有機會成為好朋友。


  現在忘年交其實也可以。


  這種念頭隻在腦海裏閃過一瞬就被打消了,她才不能讓蔣斯年的輩分比她大呢。


  蔣斯年發了個兔子哭泣的表情包過來,與他平日的形象完全不符。


  顧安溪則是回了個大笑的表情,絲毫沒有產生任何的憐惜,反而繼續氣他。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鬥圖。


  最後,蔣斯年問了句莫名其妙的問題。


  【蔣斯年】:你姥姥家在蓋嶽的地址發給我。


  【顧安溪】:???要幹什麽?

  【蔣斯年】:問問,多了解了解你。


  顧安溪把地址發過去還警告他不要亂來,她是真怕蔣斯年突然過來尤其萬一還沒有和劉晴梅打招呼,要是真這樣可能他真就成了貧民窟的男孩兒。


  蔣斯年知道她在想什麽,順手打了個不會。


  他確實有念頭跑到蓋嶽去找顧安溪,但也顧忌著他爸媽,沒衝動。


  結果今天劉晴梅提起要去看一個在蓋嶽的老朋友,那朋友大年初二剛生了個♀寶寶,於情於理她都要過去看看再送個紅包。


  問他去不去,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去。


  劉晴梅也沒有勉強,走了幾步似是無意間提起顧安溪的姥家也在蓋嶽的事情,這才正式引起了蔣斯年的注意力。


  天上掉下餡餅,豈有不要之理。


  蔣斯年直接改口,以散心的名義要陪劉晴梅去蓋嶽。


  他想,都在一個地方了,肯定會有見麵的機會。


  他沒看見的是,劉晴梅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臉上閃過的一絲笑容。


  顧安溪繼續問他要做什麽,但是他沒有說。


  既然是驚喜那就要驚得徹徹底底。


  晚上七點,村裏的廣播放著一天的時政要聞,這是蓋嶽一直以來的傳統,一直維持至今。


  舊時每個村子每隔幾處就會安裝一個喇叭,多數是用來通知消息,漸漸地,網絡發達了,有些村子的喇叭也已經形同虛設,但是蓋嶽一直在使用。


  村莊的空氣比市內好很多,連天上的星星都多了不少。


  四口人圍在一個圓桌上吃飯,如果是夏天就在外吃。


  林奎跟顧安溪講過去的事兒:“小溪你不知道,那時候彩色電視剛出來,沒有錢的人家都買不起,一個村子可能十家裏有一家有彩色電視都算多的。”


  “那時候我和你姥在下鄉,就看著一群人擠在一家的院子裏共同看著一個電視,雖然吵鬧但氛圍是真好。”


  “盡管住在樓裏,鄰居之間都互相認識,彼此給給吃的互相幫助,哪裏像現在,可能有些人走到大街上和鄰居擦身而過都不認識,哎,時代變了哦。”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好,它的不好。


  顧安溪沒有生在那個時代,僅憑話語無法感同身受,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的鄰居是蔣斯年,即使在大街上沒有迎麵而來,即使是個背影都能立刻認出彼此。


  那天,她難得一見地在幾個小時內發了兩條朋友圈。


  最後一條是在飯後,她拍了一張蓋嶽的星空圖。


  文字是:好愛這個世界,恰巧一切都來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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