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孟鈺駕著馬車帶著白玉簫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於在夜黑之前趕到洞庭湖畔的一個小漁村。
他用馬車和馬跟漁民換了只漁船,又用身上僅有的一兩銀子跟漁夫要了些乾糧,便帶著白玉簫連夜划船離開漁村,往洞庭湖西邊駛去。
在船上,白玉簫不停在船板打滾掙扎,他手腳已被孟鈺用繩子捆得像粽子一般,嘴巴也被塞了團布。
白玉簫因為頭疼而不停用頭敲著船板。
孟鈺瞧見甚是心疼,放下船漿,上前點住白玉簫的睡穴。
孟鈺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一天一夜裡,白玉簫就是在昏睡中度過。
借住漁燈微弱的燈火,孟鈺繼續划船。
夜晚的洞庭湖是那樣的寧靜,除了划船聲便再也沒有一點聲響。
洞庭湖又是那樣的寬闊,孟鈺也不知劃了多久的船,只知道向四周望去,皆黑茫茫一片,都看不到有岸的影子。
但孟鈺知道自己正在往西划,因為月亮已開始從東邊升起。
今晚的月亮雖不是特別圓滿,卻有圓的趨勢,再加上天上星光滿天。看這夜色,孟鈺知道這一趟一定能成功找到那個能解了白玉簫身上蠱毒之人。
劃了兩個時辰后,月亮便升至頭頂,水面漸窄,借著月光,孟鈺依稀可以看到兩岸,他知道他此時已划進沅江。
進入沅江便是逆流而上,孟鈺感覺劃得比在洞庭湖裡更吃力。
也不知過去多久,當月亮消失在夜空,天際泛白,孟鈺知道他已劃了一夜的船。
孟鈺已一天兩夜沒合眼,此時他上下眼皮正不停打架,他只想好好睡一覺,他將船划到岸邊,套上繩索,便在船板上倒頭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知道他是被震醒的。
孟鈺睜眼一看,只見白玉簫不停用頭敲著船板。
他急忙上去點了白玉簫的睡穴。
孟鈺看了眼四周,只見兩邊山川突兀,連綿天際,望不見頭。
眼前一切是那麼熟悉,孟鈺自然記得他曾來過。
他划船到江邊一淺灘處,便抱著白玉簫向岸邊掠去。
山雖陡峭,卻有山路連貫在群山間。
孟鈺順著山路向群山裡走進,走了一個多時辰,也不知爬了多少座山,當他立在一座小山坡上時,他臉上露出了笑容。
因為他已可以看到山下有個村寨。只見房屋棟棟,錯落有致。良田廣布,田裡稻穀黃澄澄一片,一條溪流橫貫田間。
此時太陽已升至頭上,可以看到田裡正有人用鐮刀在割稻,亦可以看到有人扛著鋤頭行走于田間地頭。
孟鈺喜道:「白玉簫,咱們現在就快要到了。」
孟鈺沿著山路向山下奔去,不一會兒便走在田埂上。任田間飽滿的稻穀上的露珠打濕他的衣襟。
走過架在溪流上的小橋,便有一條青石板里通往遠處的房屋。
孟鈺沒幾步便走到房屋前,只見有幾個小孩正在路上追逐嬉戲,看到孟鈺走來驚叫一聲,皆嚇得跑回旁邊的房屋裡去。
孟鈺無奈,繼續走,走了十幾丈遠便看到一頭黑豬向他撞來。
孟鈺一驚,急忙閃開,那頭豬眨眼間向田裡奔去。眼看就要鑽進稻田裡,只見銀光一閃,那黑豬在田埂旁慘叫一聲倒下,豬脖子上插有一把菜刀。
「幸好沒讓你跑到田裡去,不然我可就難捉到你了。」
孟鈺向聲音傳來處看去,只見身後出現一個男子,穿著黑衣,額頭上包有黑巾,臉色黝黑,看模樣約摸二十來歲。
孟鈺見到他,輕輕一笑道:「大牛,幾年不見,沒想到你刀法還是那麼利落。」
那男子這才注意到孟鈺,他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叫大牛?」
孟鈺笑道:「因為幾年前我來過這村寨,我們一起吃過肉喝過酒。難道你不記得我啦?」
那男子看了孟鈺一會兒,然後撓頭憨笑道:「我真的不認識你。」
孟鈺心裡一陣失望,臉上帶笑道:「難道你不記得幾年前,我幫你抓到頭三百多斤重的大野豬?」
那男子一拍腦袋大笑道:「孟鈺大哥!」
孟鈺笑道:「終於記起來了,大牛幾年沒見,長結實多了,真他娘的和你名字一樣,長得跟牛似的。」
大牛笑道:「我是變壯多了,可是孟大哥怎麼長得跟乞丐一樣,怪不得我認不出你來。」
孟鈺上次來苗寨時是個衣裳齊整的翩翩公子,而此時打扮確實和乞丐沒什麼兩樣,難怪大牛認不出來。
孟鈺嘆了口氣道:「我落到這個地步,還得從出這個村寨說起,但說來話長,我便不說了。」
大牛道:「那孟大哥這次回來莫不是來找我姐?」
孟鈺一聽,面露難色,點了點頭。
大牛看向孟鈺懷裡抱著的白玉簫道:「孟大哥這次怎麼綁了個人回來?」
孟鈺嘆口氣道:「我這次便是為他回來找你姐。」
」他怎麼啦?」
孟鈺正要說。
此時只聽十丈遠處一間屋子裡,響起女子叫喊聲。
只聽她道:「大牛,抓不回那頭豬你別回來!」
聽到這聲音,大牛便是一驚,孟鈺更是嚇一跳,面露驚恐之色。
大牛急道:「我先去把豬抬回來,你自己先去找我姐吧。」說著向那隻死豬跑去。
孟鈺踏步前行,眨眼間便走到剛才傳出女子聲音的屋門前。
孟鈺走進矮小的屋子,屋子裡面黑漆漆一片,但依然可以看到爐灶,爐灶上有大鐵鍋,爐灶旁有一大缸,缸里裝滿了清澈的水,牆角下還有一堆木材,屋子中央擺有一張桌子。
這屋子最裡邊還有一道樓梯,孟鈺向那樓梯走去。
孟鈺心裡不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樓梯。
孟鈺登上過不少奇山險峰,此時只覺那些山和這道樓梯比起來,都不過是腳下一塊石子罷了。
這道樓梯不過十多級,但孟鈺卻花了很久才走完,只見他走上樓梯后便有一條樓廊,樓廊將一間間房間串在一起。
孟鈺慢慢走到樓廊中間一間房前,他知道那個女子就在屋裡。
他舉手想敲門,但手抬起卻怎麼也敲不下去。
這時,樓下響起大牛的聲音,只聽他道:「姐,我把豬帶回來了。」
「真沒用,抓只豬花那麼長時間。」
孟鈺聽后一驚,只見身前房間房門打開,一個清麗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只見那女子細眉毛下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面白唇紅杏兒臉。一身黑衣,頭上亦裹著黑巾。一束烏黑亮油的頭髮從鬢角黑巾里露了出來,顯得甚是俏皮可愛。
那女子見到孟鈺,柳眉相連,怒道:「你是什麼人?亂闖到我家裡面,給我出去!」
孟鈺臉色一驚,然後笑道:「玉兒,是我孟鈺。」
那女子臉色一驚,但打量了孟鈺好一會兒,又立刻恢復怒色,只聽她冷笑道:「什麼孟鈺,我藍玉兒可不認識這個人,你若再賴著不走,我可就要不客氣了。」
孟鈺急道:「玉兒,我真的是孟鈺啊,四年前你在沅江江邊救過我,難道不記得了?」
藍玉兒身子一顫,面露驚喜之色。但很快又被憤怒的表情所掩蓋,只聽她道:「我幾番趕你走,你不聽,那就別怪我動手了。」藍玉兒纖纖玉手一動,揮掌擊向孟鈺。
孟鈺竟未想到藍玉兒會出手,此時他懷裡正抱著白玉簫,哪裡空得出手還迎,只能躲閃。
藍玉兒冷哼一聲道:「現在想走,沒門。」疾身上去,又拍數掌。
孟鈺急忙跑下樓去,藍玉兒緊追不捨。
孟鈺跑到門外,只見大牛正在燒水準備燙豬。
孟鈺急道:「大牛,快幫我攔住你姐姐。」
大牛驚奇,見藍玉兒揮掌擊向孟鈺,急忙上前攔住,將孟鈺擋在身後。
藍玉兒急忙收掌,怒道:「大牛,你攔著我幹什麼?」
「姐姐,他是孟鈺大哥。」
「你怎麼知道?」
大牛笑道:「你別看他長得跟乞丐一樣,他真的是孟鈺大哥。」
藍玉兒冷哼一聲道:「你怎麼那麼肯定他就是孟鈺?」
「他能說出幾年前幫我打了頭野豬。「
藍玉兒冷笑道:「就算他是孟鈺又如何?我曾說過再見到那個臭男人便會殺了他,既然他是孟鈺,那我現在就只好殺了他。」
藍玉兒點了大牛身上的穴道,揮掌向孟鈺擊去。
孟鈺早已把白玉簫放下,此時見藍玉兒攻來,急忙出手相迎。
孟鈺手得閑后,不再畏懼藍玉兒,揮手間便將她的攻勢化解,嘴裡笑道:「玉兒,你還是住手吧,你別忘了你和大牛的武功都是當年我教的,你還沒動手,我便知如何拆招。」
藍玉兒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多拆幾遍。」她又打出幾招,但孟鈺則笑著拆她幾招。
藍玉兒的掌法雖已使得相當淳熟,卻竟似孟鈺所說得那樣,她還沒出手,孟鈺已知如何拆解。
拆了十幾招,孟鈺笑道:「你的掌法雖熟練,但終究還是我教的那套,那越熟練我就越會拆招,你就更別想傷到我。」
藍玉兒見真傷他不得,劈出幾掌過後從地上拿起一把殺豬刀。
孟鈺看了一眼藍玉兒手裡的魚形殺豬刀,笑道:「你能會什麼刀法?」
藍玉兒冷笑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說完揮刀向孟鈺使去。
她刀法甚是混亂,只見忽而捅孟鈺的肚子,忽而削向孟鈺的手腳,忽而砍向孟鈺的脖子。
徒一交手,孟鈺頓時手忙腳亂,幾番險被出奇不意的來刀傷著。他縱橫江湖十餘載,走過天南地北,游過五湖四海,登過三山五嶽,期間亦領教過不少使刀的高手,竟也沒有這刀法古怪。
孟鈺躍出丈許,笑道:「這算是哪門子刀法,我怎麼從沒見你使過?」
藍玉兒冷笑道:「你破了這刀法后我便告訴你。」
她又揮出數刀,依舊使出捅削砍三式,分別攻向孟鈺腹部,手腳和脖子,只是刀法更快,孟鈺只能眼看刀光躲閃。
如此幾番之後,孟鈺看出端倪,急忙從藍玉兒的刀網中躍開,面露驚奇之色道:「這不是大牛的解豬三式嗎?」
被點住穴道不能動彈的大牛此時笑道:「孟大哥你可看出來了。」
藍玉兒怒道:「這三招是我專門練的,就是為了有一天使在你身上。」
說完又向孟鈺劈出幾刀,刀法更是狠辣,連連砍向孟鈺胸口。
避開來刀,孟鈺笑道:「你這是把我當豬一樣分解呢?」
「知道就好,看刀。」
藍玉兒又使了一遍解豬三式。
待她使完解豬三式,孟鈺笑道:「這刀法倒是有趣,但是我不是豬,所以你這解豬三式對我沒用。」
藍玉兒冷冷道:「那可未見得。」她再次使出解豬三式。
孟鈺看準刀光來勢,側身避開,閃電般出指在藍玉兒手腕上一彈。這一彈,藍玉兒便覺手一麻,手中的刀亦是抓不牢,脫手而出,「噹啷」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