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海黃殘器

  「這事我也說不好，不過就算在這個圈子裡混，估計也就是只能糊口了，算了，很多事也由不得別人多管」他這話剛說完，楊曉然又在外面不滿的喊了起來

  「敗家老頭兒，有人找你」


  「這丫頭，和你說過多少次，別當著外人這麼叫我」說著，楊老頭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留下陸名獨自坐在裡屋喝茶。


  在不長的等待過後，楊老頭站在屋外有些興奮的喊了起來「小陸啊，快點出來嘿，看看你的寶貝，真是太絕了」


  聽到這裡，陸名連忙放下手中茶杯快步走了出來，一隻卧在金山上面的金色貔貅，正端放在店鋪的中央。


  待其走過去細看，方才發現，之所以遠處看貔貅為金色，是因為這塊料子的金線過於密集而導致的，近看之下，這些無序的金線猶如讓貔貅長出金色毛髮，在風中站立一般，增加了數分的生動。


  惟妙惟肖的開臉上面，一雙圓睜的獸眼，更為其整體增加了幾分威嚴。


  貔貅身下的金山，沒有過多的雕刻，完全是隨料出形，上面沒有銅錢及元寶這樣的裝飾圖案，但其整體在無數金線的襯托下，卻宛若一座金氣乍現的寶藏山脈一般，令人不禁想要躍身其中，去探尋隱藏在山中的那些絕世瑰寶。


  「妙啊，妙！絕材絕藝，真是天衣無縫的組合」說著，楊老頭俯下身形，又細細的看了看幾遍這隻體型碩大的貔貅，看一遍誇一遍，誇一遍又看一遍。


  在往來幾次之後，楊老頭終於站了起來，從兜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到了李師傅的面前「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紅包，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拿著！」


  卻不料站在對面的李師傅，並沒有伸手接這個紅包「楊大爺，這幾年，家中多虧您的照看，這錢，我不能要」


  楊老頭見狀，臉色刷就沉了下來，佯裝生氣的說道「你看看你，還和我老頭子見外了不是？再說了，這也不是給你的工錢，是賞錢，拿著！」


  李師傅最終沒有寧過老人，只得將紅包收入了懷中，就在雙方聊些家常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接聽幾分之後，臉色開始漸漸變白，在掛機之後，直接和楊老頭告別，臨走時，也沒忘了跟陸名點一下頭。


  「真是的，有什麼事這麼著急，都不說陪我多聊會」楊老頭看著李師傅急匆匆出門的背影，低聲的嘟囔了一句。


  陸名雖然覺得貔貅確實不錯，但對它的價值，則是弄不清楚，但是通過剛剛楊老頭給李師傅那個紅包的厚度來看，感覺光賞錢，就已經超過了料子本身的價格了。


  「楊大爺，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或許顯得有些無知了」陸名躊躇再三，還是覺得應該問個明白。


  「嗯，年輕人有不明白的，應該多問，只要是我知道的，必然無保留的告訴你」楊老頭的態度，倒是很豁達，相對而言，倒是顯得陸名想的多了。


  「我這塊料子，一共才花了幾千塊錢，可我剛才看您給的賞錢，已經遠遠超過了料子本身的價值」


  「小陸啊，你這話可是說錯了，的確，給李師傅的賞錢的確不少，但只能說超過了你賭料時所花的錢，絕對比不上你這塊料子的本身價值，你要知道，一件東西拿去雕刻，並不是很簡單的事，彼此雙方都要承擔風險的」


  聽到此處，陸名的眉頭皺了起來「呦，楊大爺，這事可沒聽您提起過，怎麼雕刻物品時，還存在風險呢？」


  楊老頭並沒有及時回答，而是從兜中掏出五分錢大小的葫蘆手捻，在手中把玩幾下之後，走到了牆邊。


  陸名見狀也隨之走了過去，見老爺子正凝神看著牆邊放的一個擺件。


  「你看看，這個物件如何」


  按著他的要求，陸名俯身下去，對這個擺件仔細的觀察起來。


  一塊不算規矩的黃色扇形木料上面，竟然被雕刻出了雲海山巔的圖案。


  在穿過祥雲的山巔處，一間深溝，縱直垂落山腳，好似一道連接天宮人間的瀑布，一僧一道正在瀑布旁的擴闊樹木的傘蓋下閑聊對弈，幾隻仙鶴振翅瀑布兩邊，瑞獸騰挪于山腰的怪石之間，一間豪華的官邸，坐落于山腳處，守門的管家站在門口，不斷迎送往來之人，然而，這群被迎來送往之人的頭相卻有很大區別，雖然都是身著華服，但華服上面的頭顱，確是各種動物的造型，細看之下，十二生肖算是給湊齊了。


  在一陣觀察過後，陸名的眉頭皺了皺，隨後回道「這件作品不錯是不錯，但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嗯……」


  在一陣躊躇過後，猛的一拍腦門「這僧道對弈是紅樓夢的經典開片啊，理應有一座怪石在他們的不遠處啊」


  聽到這裡，楊老頭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小陸，你這歲數也看紅樓夢啊？」


  「看啊，小時候就跟著父母看，僧道對弈的鏡頭，每次片頭都會有，怎麼會忘呢」


  沒等陸名說完呢，楊曉然就在櫃檯那邊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土炮！」


  若換做旁人，陸名肯定是要上前理論的，外表光鮮並不代表內心空虛，懷舊並非代表不懂得時尚，二者似乎沒有什麼矛盾的地方，不過見說話的是楊曉然，也就只能心裡嘟囔兩句了。


  「別理她，她就知道舞刀弄棒，粗人一個」說完這話，楊老頭忽然話鋒一轉


  「沒錯，這塊料子是一塊海黃油梨的根部，算是難得的大料子，你看上面的山水紋路是不是很清晰？」


  隨著楊老頭的手勢指引，陸名才發現確實有些淡淡的深紫色紋路，如行雲流水一般，層次分明的附著在料子表面。


  見他點頭之後，楊老頭接著說道

  「當初我找到一位名家，讓他給我雕這個題材，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不過那位雕刻師，當時與我產生了分歧，我要求把僧道旁的怪石，雕的險俊一點，讓人看著，就如同即將掉落一般，但是人家說，我這料子新，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小裂或者暗裂，若是按我的要求走，行刀之中，一旦遇裂，基本就是廢了！」


  說道此處，楊老頭失落的嘆了口氣「最終，我和雕刻師簽訂了協議，這一部分一旦出現任何損失，都由我自行承擔，沒想到，人有時候就是這麼背，雕怪石的時候，還就真碰到了暗裂，雕刻師一刀沒收住，那塊怪石『啪』就掉到了地上，哎，都怪自己談心」


  直到這時候陸名剛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也慶幸自己的命好，在材料的雕刻期間，沒碰到意外狀況。


  「您也不用太難過，這世上都是十全九美居多，十全十美太少了，再說，你這塊料子本身就大，不行就改動改動被？」陸名在寬慰他的同時，還給他出些主意。


  卻不料楊老頭擺擺手「沒意義，這塊料子下刀很深，再改整體價值都要打折扣了，再說吧」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轉頭看向陸名，目光如炬的問道「對了小陸，你這塊紫檀雕件，有意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