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老帝都的羅大爺
清晨的帝都街道上，除了腳步湍急的青年人，便是提著鳥籠繞著公園內青松翠柏轉悠的老人，這幫大爺手裡的鳥籠都要蓋塊深色的布，邊走邊搖手腕，動作幅度保持的十分謹慎，生怕用力過度而驚到籠中的小傢伙，還有個別的大爺，推個三輪車，上面擺滿了鳥籠子，看不明白的，還以為大爺是賣鳥的呢，殊不知老帝都的大爺，玩什麼東西，都講究個認真，投入感情，有時候鳥死了，還要掉上幾滴眼淚才算完事。
陸名走在帝都公園內的蜿蜒石子小路上，看著周邊樹上掛著的鳥籠子，還有在鳥籠子邊上練太極的大爺大媽們，心裡不免感慨，這種景象恐怕只有帝都的公園才能出現，真應該申請個國際文化遺產榮譽什麼的。
欣賞歸欣賞，但正是還得辦，陸名先去銀行，取了八萬現金，隨後路邊攔了一輛車，開始了今天的還賬旅程，這幾家都是住在帝都內的大雜院，只不過時運不濟，帝都繞著圈兒的開發了一遍，硬是把這幾家的住所列為了保護項目，不動了，好傢夥，高樓遮天蔽日，這幾戶想照個太陽都找不到一手的地方。
陸名在一處衚衕口下了車，進了衚衕，幾個四合院門口坐著下棋的老人，占著上風的大爺難免哼著小曲，落在下風的大爺則是悶頭看棋，時不時的邪眼劣一眼對面的對手，繼而吐出倆字「德性！」
向里走了近百米，終於找到了對應的門牌，隨手敲了敲紅色漆皮脫落的木門之後，出來一位中年婦人，抬頭看了一眼陸名「小夥子，什麼事啊？」
「大媽，我找一位叫羅解放的大爺，他在嗎？」陸名回話時，微笑始終掛在臉上，雖然自己是來還債的，但人家既然肯借你錢，這就是情分。
「哦，你等會」隨即轉身向里喊了一聲「老頭子，有人找！」
過不一會，一個杵著拐杖的老頭走了過來，身穿棉布褲褂，腳底踩著一雙布鞋，說是老人，其實也不到六十，腿腳並沒問題，拿著拐棍實屬是個附屬物件，但他的拐杖確實值得一體，陸名打眼一看，拐杖周身遍布牛毛紋路，雖其不粗，但直徑也不低於六厘米，其整體形狀並未經過外加工，可謂隨形而成，難得之處在於還有個形似龍頭的棍頭，表面包漿渾厚，如同刷了一層厚厚的清漆，看的出來，老爺子是個頑主。
老人走到近前也不拘謹「小戝，找羅爺我什麼事啊？」
陸名笑著從包里掏出欠條「大爺，您看看，這上面的欠款是否對數！」
「欠款？！」老頭伸手接過來看了一眼，笑著點點頭「沒錯兒，這是我弟弟找我借的，為了我侄女，怎麼地了？」
「我今天是來還錢的！」說著，陸名從包里點出兩萬三遞了過去「大爺，兩萬是本金，三千是利息，感謝您幫忙！」語畢，錢也遞了過去。
「我弟弟找我借的錢，應該他來還，你是誰啊？再者，我的家門他還不想登了嗎？！回去告訴老五，還錢，他親自來，我是他大哥，借錢時，我親手給他送過去的，還錢我沒催過他，有還我，沒有，我不要，可現在怎麼著？跟我這耍大牌呢？告訴他，羅大爺我不差這幾個錢，但他要跟大哥這兒玩佘性，就讓他玩去！」
一聽這話茬，陸名心裡明白，這是碰見講規矩的老人了，隨即趕忙賠笑，將還錢的因果說了一遍，並且說了羅珊父親之前並不知道這件事，直到這一番話說完了，老頭才用手掌胡虜了幾下自己倒班茬的大禿腦袋，另一隻手不斷的在龍頭把上揉搓
「是這麼回事，嗯，可，你憑什麼替我侄女還錢？」
「大爺，我和羅珊是戀人，而且，我要照顧她一輩子，絕對不是玩笑話，我要用我的實際行動，讓羅叔羅姨放心的把羅珊交給我！」
聽完這一番話，老頭點點頭「行，爺們兒，走，進屋聊！」語畢，老頭轉身就要進院，陸名趕忙跟身進話
「大爺，屋我就不進了，您看看，我這還有幾家要去呢！」
老人接過借條看了一眼，隨後嘴角一抽，吸了口氣「不就這老三位嗎？行了，一個電話，准來，爺們兒，走，進屋喝口茶，羅爺的屋子，可不是安個腦袋就能進來的，怎麼？不賞臉？！」
「別、別、大爺，我可不是那個意思，行，我跟您進屋！」
院子是四合院，居住的人也比較多，這位羅爺，只不過住在其中的一間屋子裡，但在屋子前面還能看的見鐵質的臉盆架，水台邊上還放著一塊肥皂，幾盆叫不上名字來的花草整齊的擺放在門前，隨著進屋，一股濃濃的茉莉花茶香味迎面撲來，這股香味遠超陸名自己的四百元龍毫。
隨著座在圓桌的邊上，老太太從茶几上的圓形粉色鐵盤中拿起一個玻璃杯，剛要從一個生鏽的鐵茶葉桶里倒茶，卻被羅爺給攔住了。
「給爺們兒沏我那八百的茶王！」
「別介，大爺，我一般的茶就可以了！」雖然羅爺說話大氣，但陸名進屋用眼睛掃了一圈，除了發現幾件不錯的木質擺件之外，實在看不到別的貴重之物，至於傢具什麼的，基本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的物件，沙發中間都塌陷了也沒有換，再看電視，還是八十年代末的王者，牡丹牌的呢，頻道的按鍵都在電視的右側，從傢具和電器而言，想必這家也不是太好過，八百一斤的茶王，指不定老爺子要怎麼節約才能喝上，隨即也就提出了不喝的想法。
羅爺是個老道人，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小戝，聽過一句話嗎？包子有肉不在折兒上，甭替你羅爺我省著」
陸名不了解羅爺的脾氣，但羅爺老伴兒可清楚，在羅爺放話之後，就已經從電視櫃里拿出了標著吳與泰三字的茶葉筒，從中取出一捏給沏上了，透過玻璃杯看茶，那叫一個漂亮。
亮堂堂的黃色茶湯中飄著無數的細細絨毛，豐滿肥厚的茶葉，整齊的沉在杯底，隨著玻璃杯表面的白色蒸汽上升，那股子沁人心肺的茉莉花香味，別提聞得多舒爽了，不待茶溫，陸名已經一口氣幹掉半杯了，隨著咽下口中略燙的茶湯，在張開嘴，真可謂是唇齒留香。
看著陸名的表情，羅大爺嘴角一抽，吸了口氣「行啊，沒看出來，爺們兒還是個饞茶的主兒！」
陸名憨憨一笑「好東西誰都喜歡呀！」
「是這麼個理兒，對了，老婆子，給老二、老三、和四姑奶奶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一趟！」羅爺這順嘴一說，老太太趕忙又奔電話機那邊走了過去，自打進屋之後，陸名就沒看到她座在椅子上喘過一口氣，知道的這老太太是羅爺的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保姆呢，心道，自己將來可不能這麼對羅珊。
爺倆閑談之際，陸名得知，老爺子是個土生土長的帝都大爺，當初知青插隊什麼的，老爺子硬是憑著一股三青子勁頭，把過來動員的居委會領導們氣的直哆嗦，來男同志，菜刀凳子，來女同志，直接就脫自己褲子，時間一長，還就真沒人敢惹他了，最後還得給他安排個好工作，現在他老人家的退休金一月就小五千，而且人家別的地方還有樓，現在讓兒女住著，自己在大雜院里住了半輩子，離不開此處的故人，更離不開此處的環境了，正如那句話說的一樣，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只有混蛋才會說出讓自己去外地養老的屁話，當然，世上也沒有這種遭雷劈的混蛋。
隨著三杯茶盡，雖然茶的香味轉淡，但爺兒倆是越聊越投機，時不時的羅爺還要大笑幾聲。
這位羅爺也是個文玩愛好者，但老爺子有一點挺奇怪，小件不玩，玩就玩大件，覺得沒事弄個珠子太小氣，自己盤拐杖才痛快，尤其是再聽到陸名在K里河有一家文玩小店之後，這性質瞬間就高漲了起來，要不是一會家裡來人，自己恨不得拔腿就跟他走一趟。
在陸名說地址的時候，羅大爺還讓老太太用筆給記在了月厲牌上。
又是一段時間的細聊，兩男一女結伴進屋，先是和羅大爺客套幾句之後，羅大爺又將陸名引薦給了他們，在聽清來意之後，幾人面面相覷。
四姑奶奶座在沙發上，端著手中沏著高碎的玻璃杯疑惑的問道「你們誰催著小五還錢來著？！」
那哥幾個也是一愣，紛紛搖頭，羅二爺回道「不可能啊，咱們哥兒幾個都是商量好了的，小五有錢就還，沒錢也不要，哪來的這事？！小夥子，你說說，這事什麼情況？」
這倒是實話，雖然羅珊母親那邊的親戚要錢不要情，但羅珊父親這邊，還真是沒這事。
陸名將整個事件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之後，也強調了，自己現在有不錯的經濟收入，而且對羅珊一往情深，諸位親戚這情，必須要知，但這錢，也必須要還。
最後羅家幾位一商量，點點頭，羅大爺做主「本金收下，利息不要，要是知情，逢年過節的走動走動，另外讓陸名給羅珊父親帶話，沒事來大爺這裡座座，他想老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