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竹美人
火紅色的法拉利開抵北山腳下的時候，葉知微發現那裡早已經停了一輛車。
「誰會在這時候上山？」
葉知微搖搖頭，把「櫻切」在左手掌心裡握緊，又拍了一下胸口。黑色風衣的內兜里藏著一柄懷劍，作何用處不言自明。
話說當日在西山一戰後，葉知微受到了僧侶「袈裟·藏刀式」的啟發，也準備來一手「二刀流」，找了一把薄而利的懷劍藏在衣里，希冀可以在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驚天一擊，扭轉戰局。
雖說當時葉知微諷刺這是「卑鄙的刀術」，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招還是挺帥的。
四野無聲，萬籟俱寂。
葉知微沿著長滿枯草的荒道上山，把感官提升到極致，他要在這裡找出「鬼」的所在。
不過葉知微還是有點線索的，根據十九局的調查，這兩天是鬼的活動頻繁期，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北山下來，潛入海山市區，尋落單的女大學生下手，十九局預測「鬼」在今晚也有行動。
所以葉知微就守在「鬼」的必經之路，等他出現，這裡是「將軍墳」。
「你也是來殺鬼的嗎？」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知微大吃一驚，揮劍轉身。
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竹林背後的大石頭上，月光照在他白皙如玉的指間，紛飛出一抹寒光，卻是一把小刀，像是在雕刻著什麼。
對峙許久，年輕男人終於雕刻完畢，起身朝葉知微這邊走來。
葉知微暗暗戒備，左手拇指頂在「櫻切」的刀柄上，隨時都能拔刀出鞘。隨著年輕男人慢慢地踱出幽暗的竹林，月光也照在了他的臉上。
葉知微不禁一呆。
眼前的男子面容十分清秀，宛若鄰家少女一般，安靜地站在那裡，沒人會覺得他是個男的。葉知微的容貌雖然要勝過他，卻絕對沒有這般女相。
簡直是難以置信，如此清澈如水的人，居然是個男的。
寶二爺若是有知，想必也會驚嘆吧。
葉知微忽然警覺起來，在如此氣氛下的北山，如此巧合的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終究是有些不尋常的，或者說，不正常。
說不定，他就是鬼——
「你也是來殺鬼的嗎？」
男子蹙著眉，又重複地問了一遍，看起來有些生氣。
「我是，你呢？」葉知微注意到對方說了一個「也」字。
「我是來報仇的。」
「報仇？」
男子揚了揚手上的竹雕，竹雕上刻畫的是個美人的形象。
「我前幾天在音樂學院找了個模特，想以她為原型刻個竹雕，完成之後帶她去巴黎玩，可是她死了。」年輕男人安靜地說，「所以我要幫她報仇，然後帶著這枚竹雕去法國，完成我和她之間的約定。」
又是個做藝術家的神裔。
葉知微問道，「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我看得出來，你其實不是個多話的人。」
男子面無表情，「我的確不愛說話，但是我願意和你多說兩句，因為你是我的同道。怎麼樣？殺鬼這件小事就交給我做吧，這種卑劣的生物還沒有高貴到需要兩位神裔去對付他。」
葉知微蹙眉，「我當然願意幫你完成你的心愿，但問題是，殺鬼是我的任務，你不能讓我在任務報告上寫是別人幫我完成任務。」
男子眉峰一挑，「你是十九局的人？」
「當然。」
男子道，「我家在十九局有點關係，不會有人說你的。」
葉知微沉默，心想這傢伙可能是神裔家族的人，否則任你背景通天也不可能把手伸進十九局，不過他沒有糾結這個——
「我叫葉知微，你呢？」
「陸飛雪。」
「好名字。」
「當然。」
「不過我覺的我名字更好。」
「未必。」
「比比？」
「不必。」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兩個人都互相覺得對方是個白痴。
「原來你也喜歡古龍。」葉知微道。
「我只是喜歡喝酒的人。」陸飛雪道。
葉知微初入神裔世界，對有些事情還不是特別了解，尤其是神秘的神裔家族，更是知者寥寥。
陸飛雪在神裔家族之間很有名聲，號稱「竹美人」，因為他很喜歡用竹子雕刻美人，而且生有一副女相，所以有此綽號。
葉知微道，「有時間我請你喝酒。」
陸飛雪淡淡道，「不是誰都能和我喝酒。」
氣氛冷淡下來。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破空聲傳來，那是在高速運動中衣袂摩擦空氣的聲音。
葉知微和陸飛雪對視一眼，心裡明白自己要等的東西到了。
「鬼」！
「你的刀不用出鞘了，他是我的。」陸飛雪斜睨著葉知微按刀的手。
「我的酒你喝不起，我的刀你管不著。」
葉知微拔刀出鞘，陸飛雪揚起右手，一抹寒光在指間翻飛。
他是用飛刀的。
待黑色的影子出現在月光之下，陸飛雪道，「很好，看來我們不用爭了。」
因為「鬼」有兩個。
葉知微道，「我左，你右。」
陸飛雪率先攻了上去。
葉知微緩緩握緊了刀柄，面對這樣窮凶極惡的敵人，縱然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更何況還是經過血統提純的「鬼」。
「當你選擇臣服於血統，墮落進黑色深淵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現在，由我來執行你的死亡判決。」
葉知微揮刀上前，刀弧在空氣中畫圓，月光暈染了刀的軌跡，彷彿月下的白鳥。
「鬼」大步地踏過來，竟沒有使用任何武器，手指彎曲成爪，空手抓在刀刃上，摩擦出一連串的火花。
他竟然以血肉之軀硬接了「櫻切」的鋒芒！
葉知微大吃一驚，心想這果然是不可思議的生物，利爪居然可以和他的名刃不分上下，簡直恐怖！
短暫的交鋒后，葉知微一躍而起，手中的利刃直直地下劈，彷彿泰山壓頂，帶著千鈞的力道壓向了窮凶極惡的「鬼」，壓得他不得不半跪臣服！
落地后，葉知微順勢一踢，想把「鬼」踢飛。沒想到「鬼」竟以此為支點，一雙利爪抓向了葉知微的喉嚨，宛如野獸一般，指甲閃爍著尖利的鋒芒。
這是怪物！
葉知微揮刀劈開了抓向喉嚨的爪子，卻沒能在他爪間留下半點的痕迹。
「櫻切」是古代的名刃，甚至可以切割鋼板，可卻奈何不了「鬼」的利爪，他的爪子已比金屬還要強韌！
「鬼」趁此機會奪得了戰鬥的主動權，連連揮爪將葉知微步步逼退，簡直是摧枯拉朽！
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戰鬥可以結束了。
葉知微雙臂一振，漆黑的風衣在黑夜中展開，彷彿夜幕下的第二層黑暗。
他從懷間拔出一柄懷劍，伺機洞穿了「鬼」的右腿，然後猛然一踹，將鬼一腳踹飛到空中。
葉知微左手懷劍，右手「櫻切」，然後轉身一揮，在月光中畫出一道耀眼的刀弧，那刀弧，就在「鬼」的墜落之處！
然後，「鬼」在半空中被一刀切為兩半。
這是古代的酷刑「腰斬」，那是一種殘忍的刑罰，被行刑者的身子斷為兩截，卻不會立即死去，而是受盡痛苦而亡。
葉知微用此法斬鬼，是為了給那些無辜被殺者報仇，不如此不足以泄憤！
陸飛雪那邊也差不多快完事了，他渾身上下被遊離的飛刀籠罩，最後「萬刀齊發」，無數柄小刀洞穿了「鬼」的身體，捅出了成千上百個透明窟窿，然後流盡鮮血而死。
「卑劣者的身體不配流淌尊貴的血。」
陸飛雪轉過頭看著葉知微，「沒想到你居然會比我快。」
葉知微道，「是我的刀快。」
陸飛雪看著「櫻切」櫻紅色的刀刃點點頭，「你的刀術很厲害，我不如你。」
「那我可以和你喝酒了？」
「憑你這把刀，當然有資格。」陸飛雪傲然道，「作為賠罪，我請你喝酒。」
「那就多謝了。」葉知微覺得這是個有意思的傢伙。
陸飛雪從懷裡掏出一壺酒，「這裡是將軍墳，他是個英雄。我們在這裡動了刀兵，應該向他賠禮。」
葉知微道，「那我們，敬將軍一碗酒。」
一壺酒飲盡后，陸飛雪道，「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這些年，能陪我喝酒的人越來越少，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的酒。」
葉知微抬頭望月，「如此月色，怎麼忍心辜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