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水……」
躺在竹床之上的劉敢雙眼緊閉全身冒汗,口中念念有詞,時而搖頭,時而皺眉,彷彿在睡夢之中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一旁,今年十歲的孫朗正坐在竹凳上打瞌睡,小傢伙一手撐著下巴,小腦袋一抬一低的,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若不是孫仁獻讓孫朗在此照看劉敢,此時他已經美美的睡覺找周公去了。
劉敢的動靜最終驚動了孫朗,將他從半夢半醒之間拉出了現實。
「小妹,他說話了,好像是要喝水。」
見劉敢幾乎要醒來,孫朗如蒙大赦般飛奔而起,腳下生風般把隔壁的孫仁獻叫了過來,後者從美夢中醒來很不爽地看了一眼孫朗,若不是看在孫朗是她哥哥的份上,她保證一定會猛揍孫朗一頓。
「他都喝了一條河的水了,怎麼可能還想喝水,你能不能長長腦子?」孫仁獻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孫朗的頭,牙痒痒地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哥哥的,我都比你知事。」
「小妹你冰雪聰明,我自知有所不如,那他就交給你了,我去睡覺啦!」孫朗趁機開溜,瞌睡蟲已經侵擾他大半個晚上了,再不睡覺他感覺自己明天肯定沒力氣趕路。
孫仁獻哪裡肯依,剛想伸手逮住孫朗,此時竹床上的劉敢卻是腰桿一挺,猛然地坐了起來。
「水!」劉敢一臉驚恐地大喊。
「你要喝水?」孫仁獻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
「咳咳……」劉敢劇烈的咳嗽起來,良久才緩過來。
劉敢發現自己不但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身邊的小女孩也從未見過。
「你是?我在哪裡?」劉敢一臉虛弱,說話也沒有什麼力氣,仔細一瞧,他的身上不知何時已經纏滿了繃帶。
「我叫孫仁獻,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過你不用感謝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孫仁獻一臉笑意。
「孫仁獻?」劉敢乍然聽到這個名字直覺想來十分耳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這位大哥,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掉進河裡?」孫仁獻的聲音稚氣未消,臉蛋也是青澀稚嫩,說話卻有種少年老成之感,這令劉敢感到十分詫異。
「我……我叫甘牛,是個商人,送貨的途中遭到山賊洗劫,我是被山賊一箭射中胸口掉進河裡的。」劉敢說謊之時臉色微紅,畢竟是面對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說謊,怎麼說都有點不太自然。
「真的嗎?」孫仁獻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真的,我真的是個商人。」劉敢連忙說道。
「我是說你真的叫甘牛?甘牛,趕牛,你是不是從小趕牛長大的呀?」孫仁獻笑道。
「是呀,小時候家裡的牛都是我趕的,我爹看我趕牛趕得好,恰巧我又姓甘,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哈哈……你爹可真有趣。」
「你也很有趣,對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武進村。」
「武進村?那就還在曲阿的治下……」
「甘大哥,你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還沒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改天你去丹陽,我介紹兩個小弟弟給你認識可好。」
「我才不稀罕什麼小弟弟呢,甘大哥你是丹陽人?那你認識劉敢嗎?」
「認識……」
「真的啊,那你跟我說說他唄,我可崇拜他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長鬍子,大黑臉?」
「當然不是,他很英俊瀟洒的。」
……
兩人一直暢談到深夜才各自休息,劉敢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一段恢復期。
後來,通過孫仁獻的介紹,劉敢認識了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孫朗,也認識了她的嫂嫂袁姬。
直到此時,劉敢才猛然醒悟過來,孫仁獻就是孫尚香,她是孫策的親妹妹,難怪孫仁獻這個名字那麼耳熟,因為受戲曲的影響劉敢一直以為孫尚香才是孫策妹妹的大名,直到現在劉敢才想起來,有史書記載孫策的妹妹真名就叫孫仁獻。
那麼,袁姬就是孫策的妻子,她懷中的孩子就是孫策唯一的兒子孫紹。
一念通,念念通。
劉敢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瀕死之際,救下自己性命的竟然是孫策的家人。
「這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諷刺呢。」
劉敢情不自禁地自嘲一笑,他千方百計的策劃殺了孫策,佔了孫策的地盤,奪了孫策的女人,沒想到最後還反過來被孫策的家人救得性命。
不知道孫策在天有靈會是什麼感想,反正劉敢自個兒是笑了,還是笑得很大聲很得意的那種。
「甘大哥,你在笑什麼?」孫朗見劉敢傻笑,好奇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劉敢收斂笑容。
「是什麼有趣的事情,說給我們聽聽啊。」孫仁獻也起了好奇心。
這一問倒是難為劉敢了,不過既然話已經說開,劉敢也不便推辭。
只見劉敢略微沉思一番,一個之前聽過的笑話呼之而出:「從前有一人叫陸某,他機智善談。鄰家有一婦人,不苟言笑。朋友對陸某說:你若能說一字,逗此婦人發笑,再說一字,令此婦人罵街,我就請你吃飯。」說到此處,劉敢頓了頓。
孫朗連忙問道:「後來呢,他成功了?」
袁姬也來了興趣,一雙美目緊緊盯在劉敢身上,附耳傾聽。
劉敢見已經吸引夠眼球,頓時笑道:「陸某答應了朋友的提議,於是二人同去找那婦人。二人到時那婦人正站在門口,門外還有隻狗。陸某急走幾步,來到狗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喊了個『爹』字,婦人聞聲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話音一落,孫朗與孫仁獻同時捧腹大笑,與兩個小娃娃不同,袁姬聽完卻是微微搖頭。
在袁姬看來,這等笑話博常人一笑尚可,若是說與學識淵博之人聽,終歸難登大雅之堂。
劉敢頓了頓,又道:「婦人笑完,陸某又抬起頭,對婦人喊了個『娘』字,婦人立時破口大罵。」
至此,袁姬終於喜笑顏開,一展笑靨。
「這姓陸的好聰明,就是有點沒羞沒躁,管狗叫爹,怎麼喊得出口的……」孫仁獻笑道。
「那可難說,贏了有飯吃呢。」孫朗舔了舔舌頭道。
「天啦,我收回剛才說的話,有你這種饞貓在,我相信這種人是真實存在的。」孫仁獻嫌棄地看了孫朗一眼,大搖其頭。
孫朗頓時一臉委屈。
袁姬微微一笑,朝劉敢道:「我見甘兄弟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知甘兄弟有何打算?」
劉敢道:「夫人這是要趕在下走嗎?」
袁姬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況且男女有別,甘兄弟與我同行終是不便,既然甘兄弟身子已經恢復,早日歸家也免得家中牽挂。」
孫仁獻忙道:「嫂嫂,甘大哥身上的傷還沒痊癒呢,你別趕走甘大哥,有甘大哥在我覺得很開心,不如就讓甘大哥陪我們一起去曲阿好不好?」
孫朗也道:「是啊嫂嫂,你就讓甘大哥留下吧,我也很喜歡甘大哥。」
袁姬秀眉皺起,左右為難。
劉敢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此行目的地也是曲阿,與夫人同路。」
聞言,袁姬忽然一臉戒備地盯著劉敢,語氣也變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劉敢詫異道:「恕在下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袁姬冷聲道:「曲阿正在打仗,你此時去曲阿究竟有何目的?」
劉敢笑道:「夫人多慮了,我此行只是去見一位故人,並無其它。」
袁姬猶疑不定地盯著劉敢,她還想再審問劉敢一番,可是在孫仁獻和孫朗的撒嬌起鬨之下,袁姬迫於無奈最終答應了劉敢同行的請求。
只是劉敢一路上展現出來的與眾不同,令袁姬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