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紛亂的心與柔軟的肩膀

  「都讓你開心那麼久了，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一些事情。」


  「可以啊，絲琪想知道什麼？」


  「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纖細的手指沿著咖啡杯的邊緣滑了一圈，莉莉輕輕的笑了一下。


  「其實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如果是絲琪一定又會義無反顧的卷進來吧。」


  「是和鈴語有關的事情吧。」


  「也不全是，馬上就要到九月了呢。」


  「九月？」


  「開學的日子，對那兩個呃……孩子吧，對他們來說一下子就會變得更加繁忙，他們真的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抿了一口咖啡，果然還是不能喜歡這種糊掉的粥一樣苦兮兮的味道。


  「請給我一杯清水，謝謝。」


  能看出來服務員端上清水的時候手都再抖，更氣人的是這人居然還一口氣的在清水裡放了六塊方糖。


  「莉莉……」絲琪都看不下去了。


  「啊，對了。清水和方糖好像都是免費的。」


  哐當，鋥亮的餐盤掉在地上。可憐的服務員撿起餐盤的時候還不得不向莉莉道歉。


  「別想岔開話題，你該不是想著丟掉工作專心去照顧那兩個孩子吧？」


  「不行嗎？離開之前敲一筆，足夠生活一段時間了吧。」


  「莉莉……沒有貶低你的意思，能照顧好自己嗎？」


  「唔……我會努力的。」


  「有些差距不是靠努力就能彌補。」


  「別說的我像個廢人一樣。」


  「我能想象得到，到時候一定會是鈴語照顧你和鐘鳴，你這樣子不是單純就知是在給鈴語添麻煩嗎？都這麼大個人了，別讓小孩子來照顧你。」


  「絲琪……原來是毒舌嗎？」


  「哈嗚。」絲琪紅著臉掩著嘴。


  「莉莉還是認真工作吧，鈴語他們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我也會幫忙。」


  絲琪同情的拍了拍莉莉的肩膀。


  「絲琪，為什麼被你拍著肩膀卻沒有一點獲得安慰的感覺。」


  「那一定是錯覺，不過買相機和攝像機又是為了什麼？你對這些電子產品不是一直都不屑一顧嗎？」


  「因為有很多想拍的東西。」


  「僅此而已？」


  莉莉眉毛不自然的抽動，想必內心一定很糾結吧。


  「絲琪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樣簡單的恭維可沒有辦法穿透絲琪的結界，咖啡桌周圍依舊冰冷。莉莉沖著絲琪笑了笑。


  「所以我不想欺騙你，關於這個……可以讓我藏在心裡嗎？暫時。」


  「有點像鈴語了……」


  「什麼？」


  「雖然在笑著，看起來卻很悲傷。」


  「那孩子……曾經在我懷裡哭過。」


  「誰啊，鐘鳴？」


  「鈴語，在醫院的時候。」


  「這樣啊……」


  完全都不知道，同時心裡也有點小小的嫉妒，就像是不被信任一樣。雖然理解鈴語不想讓自己知道的心情，不過還是難以釋懷。


  那傢伙究竟有多能忍，從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承受不住了嗎。


  但是……


  「絲琪，你是不是被人佔便宜了。」


  「咦？為什麼這麼問。」


  莉莉一臉的同情，還是永遠不要讓絲琪知道鈴語的真相比較好。


  「小心鈴語一點比較好哦。」


  「為什麼莉莉對鈴語有這麼大的成見，那時候鈴語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時間不夠了』，莉莉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急著回家看動畫片？」


  「我想不是那樣。」


  嗚哇，居然當真了，這個人。不過在將鈴語灌醉之前，忽然聽到這樣的話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吧。


  糟了，想到了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絲琪，我現在看起來又是什麼樣子？」


  「嗯……藏了很多心事，想要向別人求助，但是又不能說出來。只能一個人努力，又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仿徨無助的時候開始自我懷疑，然後是憎恨，最後覺得自己可悲，逐漸恨上了無能為力的自己，想著就算胡亂做些事情也好，有沒有用另說，至少心靈上獲得了稍許的滿足和救贖，就算以後會後悔也會想著『啊，我當初已經努力過了，但是沒什麼辦法。』甚至還產生了通過自虐來獲得心理平衡的危險想法，『啊，我的生活已經一團糟了，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到底也不過是通過自欺欺人來逃避現實而已。吶，莉莉，你真的有好好努力過嗎？」


  呃，是在替我打氣吧，這個人真的是想要讓我振作起來吧。可是為什麼越來越消沉了呢。是不是該去洗一下臉，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臉上寫了字。


  「居然能看出來這麼多嗎？」何止是失去了力氣，就像是連骨頭都被抽掉了一樣。軟趴趴的莉莉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總覺得那裡是一團勉強保持人類外表，黏糊糊一團的什麼東西。


  「我所理解的莉莉就是這樣子的人。」


  「被人這麼了解總覺的有些討厭呢，所以說律師才是一個不受人待見的職業。沒有人願意把自己陰暗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示給別人看。」


  「莉莉，你也是律師。」


  「啊？對哦。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哈哈哈哈。」


  「在我面前也要裝傻嗎？」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有金屬匙攪動糖水時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證明這裡還有兩個顧客。


  「我能坐你旁邊嗎？」


  「隨時歡迎。」


  蹭到絲琪旁邊，似乎是還覺得不夠，乾脆整個人都貼在絲琪身上了。儘管咖啡廳開著空調，兩個人這樣膩在一起難免會覺得熱。


  更不好意思的是，這樣未免太過親熱了，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奇怪的關係上。


  「有點累了……」


  「你可是整天都賴在休息室里。」


  「也是呢，不過還是覺得累。」


  調整了一下姿勢，絲琪讓自己更舒服一些。


  「莉莉。」


  「嗯？」


  「該減肥了。」


  「我現在可是很安心的倚靠著絲琪，別說那麼掃興的話。」


  「鈴語是得了絕症嗎？」


  天，又是鈴語。難得的片刻安寧。


  「那孩子健康的都快要把房子拆了，醫院的診斷你不是也看過嗎？」


  「那麼是有遠房的親戚要收養鈴語，過一段時間就要離開這個城市？」


  「絲琪改行寫小說吧，一定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作家。」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啊……」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讓莉莉驚醒了過來。


  太可怕了，居然差一點就全都交代出來了。安靜的咖啡廳加上絲琪軟軟的身體再加上溫馨的香味居然有這麼大的殺傷力，以後要小心一點了。


  「是事務所那邊，好像有點急事。」


  「工作的事情嗎？那絲琪還是快點回去吧。」


  「可是……」


  「不用擔心，我已經振作起來了，謝謝絲琪。」


  「等一下記得……」


  「我會去看鈴語的，放心吧。要我送你嗎？」


  急躁的莉莉乾脆打斷了絲琪的話。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