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來找他的人陳建軍不認識, 隻是根據她說的地方人名, 她找的確實是自己:“你是哪位呢?我們好像不認識。”


  “我們確實是不認識, 我是從別人口中知道你的, 我的父親下放到你們村。”


  陳建軍, 不明所以:“你父親是?”


  “我的父親叫孫仲才。”


  聽她這麽一說, 陳建軍就知道她說的是哪一位了。


  因為這人還挺有名氣的, 大家都叫他老孫頭,有一手推拿的好活,在農忙的時候, 有不少人會叫他幫忙推拿一下,活動筋骨,然後給他一些自家種的東西作為報酬。


  好像說本職是什麽文人作家, 不過沉默寡言, 自從到了他們村一直是一個話不多的人,存在感不高, 如果不是因為有一手推拿的好技術, 陳建軍也沒什麽印象。


  現在這找上門來, 是想要問問他的近況嗎?想來也是吧, 難得可以找到父親下方的地方, 會主動找過來問問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想要打聽你父親的近況嗎?我知道的不多。”


  “我是來感謝的, 感謝你們對父親的照顧,現在最新一批回程的名單有他,他很快就可以回來了, 作為他的女兒, 非常感謝你們家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不然我父親不一定能夠等到這時候,本來應該我哥他們也一起前來感謝的,但是他們不在這裏,所以就我一個人冒昧過來。”


  陳建軍臉上看不出什麽,但是很茫然,什麽照顧,他有照顧過嗎?


  “沒有啊.”他笑得有點尷尬,”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沒有做什麽。”他記憶力根本沒有什麽往來啊。


  “我很肯定,沒有認錯人,是我父親寫信過來的,他說你現在在農大讀大學,班級年齡專業都對的上,你們村也是陳屋村沒有錯。”


  ”可是我真的沒有照顧過,我們家也跟你父親沒有往來。”


  “哦,那我用詞不當。”


  她以為陳建軍是在謙虛:”不管怎麽說,非常感謝。”她把她提的那個布袋子遞給陳建軍:”這一次是我冒昧過來打擾了。”


  陳建軍不接。


  “我沒有做什麽,我們家也沒做什麽,你把東西拿回去吧,”


  這是什麽情況?他明明沒有跟孫老頭有太多的接觸,這樣來曆不明的東西,肯定不能收。


  他不知道那裏裝著什麽,但是提上去還挺有分量的,素不相識的,不會在裏麵放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陷害他吧?


  有這樣的想法,陳建軍更不能收了。


  也不能推推擠擠的,孫思雨無奈的把東西收了進去,給他鄭重的鞠了個躬,然後遞上一個地址:”這是我們家的地址,你有什麽需要,歡迎隨時上門,我們家好歹這裏紮根了幾十年,地頭熟,等到家父回來,到時候再來拜訪。”


  陳建軍打定主意要問一問陳老三他們這是什麽情況了。


  如果這是真的,也就是他爸媽做的,但是為什麽他不知道?這麽多年,愣是沒有發現過有往來。


  除了見麵了點個頭打招呼,還有其他嗎?他們家連推拿都沒有叫過他的,因為陳老三就會,自然不需要舍近求遠。


  陳建軍有預感,這事很可能是陳老三他們做的,隻是為什麽不告訴他呢?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看著這女青年離開的背影,陳建軍覺得他應該寫一封信回去了。


  他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詳細的描述了寄回去,在信的最後,他問陳老三和劉田芳,他們跟那位孫先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家跟他有聯係?現在他的女兒卻找上了門來感謝?她嘴裏的都是準確的,他的同學都不一定知道他家是哪裏。


  這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他在學校有個長得不錯的女同誌主動找他,把他叫到外麵去談話的事不知道借著誰的口,傳到了許曉的耳朵裏。


  她跟著一起到了學校,確認他的身邊有沒有出現什麽不該出現的人,然後帶著她做的涼拌菜賄賂她宿舍的另外三個人。


  請他們多照顧陳建軍,如果有什麽不對的事情的話,隨時去她學校找她,她都方便。


  陳建軍有些哭笑不得,好嘛,這也是她宣誓主權,也是他幹過的事,他想到這兒,摸摸鼻子,很配合的點頭:”是啊,如果我要有什麽不對勁的,歡迎你們找許同誌報告。”


  佟憲衝他偷偷的擠眼睛,小小聲:”你呀,夫綱不振。”


  陳建軍當做沒聽到,這個夫綱有一毛錢關係嗎?沒有!


  他收到了回信,很可惜的事情是,他把帶著他疑問的信寄回了家,寄回來的信卻並沒有告訴他答案,隻含糊的說他們確實幫過他一些小忙,隻是都沒有聲張,所以他不知道,他女兒應該是不知道情況,隻是零星知道一點半點才會主動去找他的,讓他不用放在心上,應該不會再主動找他的了。


  什麽叫做應該是不知道情況?

  有什麽情況,他也不知道啊?


  而且真的照顧了,為什麽不會再來找他了?一般受到了恩惠主動道謝、送點代表自己心意的禮物是正常的吧?為什麽不會再來找他,是因為孫仲才回來後說清楚了?說清楚了什麽?兩家的、他不知道的淵源?


  疑惑沒有得到答案,反而更深了,但是看這態度,顯然他們並不想說,陳建軍也沒有辦法。


  今天,是趙玉英的生日。


  陳建軍放了學,到了一條昏暗的巷子裏,七拐八拐的拐了一段,等到他再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就多了一個灰撲撲的袋子。


  許曉也是一放學,就匆匆的趕回了家,跟著嫂子,還有陳向娟,、一起忙活。


  肖瀟她在廚房間用白麵捏了幾個白白胖胖的壽桃,許曉和陳向娟則是研究著怎麽做那些蛋糕,這蛋糕顯然是根據現有的東西試探著做的,用麵粉,雞蛋,蜂蜜,水果,幹果混合起來的,跟真正的蛋糕有點區別,畢竟沒有奶油,但成品看上去也不錯,一個圓圓的蛋糕,上麵鋪了稀稀碎碎的果仁和水果塊,看上去挺能引起人的食欲——尤其是小孩子的食欲。


  許進拿回了兩條魚、一隻烤鴨,陳建軍轉了一圈,拿出了一隻活雞,全部收拾妥當,就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雞鴨魚、壽桃,長壽麵。


  長壽麵是許昭敏親自煮的,長長的一根,幾乎看不到頭。


  五個小孩子,一個個的按照事先教好的跟自己奶奶/跟自己的姥姥說生日快樂。


  童言童語,聲音稚嫩,也代表著新生的希望。


  這是這麽些年來,第一次一個比較像樣的壽辰,這晚上,趙玉英嘴角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


  身上穿著女兒孝敬的新衣服,享受著大家一起付出了努力做出的豐盛的晚餐,抱著她的兩個大孫子,笑的格外的慈祥,就連那被搓磨出來的皺紋看上去都淺了很多,陳建軍看著這樣,更堅定了一分要把陳老三和劉田芳接到身邊來的想法。


  現在大學都重新招生了,那麽距離改革開放,想來也沒多久了吧?很可能就是下一年,情勢會越來越好,這個國家會煥發出新的魔力,走向強盛。


  改革開放了,個體戶、生意人就會越來越多,他到時候多多少少顯露一些本事,就算沒有畢業,把父母接來應該也不會太出格。


  在陳屋村,劉田芳再一次拿出最近的那一封信,看著上麵的內容出神。


  陳老三湊過去:“想兒子了?”


  劉田芳回過神,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啊,我想兒子,也想孫子,”


  現在身邊也不是沒有孫子,但是那幾個才是她一手帶大的,而且又是長子長孫,比起其他的孩子,更看重幾分。


  “向紅家的發熱了,你今天有沒有過去看看情況怎麽樣?”


  劉田芳籲了口氣,長長的:”去看了,燒也退了,這孩子,多災多難.”


  “沒事兒,小時候多接受點苦難,大了就隻剩下甜的了,否極泰來。”


  “是這樣就好了。”


  陳老三沉吟了兩秒:”要不,我們就跟兒子說的那樣,一起住到首都去吧,兒子都在那邊買有房子了,他手上有錢,我們手上也不是沒有,現在在村裏就要下地,太辛苦了,你看今天,你一不小心又多了一道口子,跟著我,你辛苦了。”


  劉田芳愣愣的凝視他:”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這辛苦要看跟什麽對比,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多虧了你,你別說這種話了。”


  “我就希望你過得好好的,最好跟以前一樣。”


  劉田芳笑了,笑容深刻雋永,最終還是搖搖頭:”再等等,等到那些平反名單出來吧,現在我們村還有幾個還沒有定呢,誰知道上麵會怎麽想?不會一時一個主意,到時候一個不注意,優惠牽連一大批人。”


  “就是他會變,也跟我們沒有關係。”陳老三說服她:”兒子不是說了嗎,他買房的錢對外說的是他嶽家的名頭,兒子有出息,跟著一起去城市的,也不是那麽罕見。”


  劉田芳放下信紙,把上麵的褶皺撫平,一副珍惜的樣子:“你說,這個不罕見是哪裏來的?不罕見?現在才讀大學,哪個人跟著兒子一起去了的?”


  “白頭村的人啊,那個姓裴的,他媽就跟著去了.”


  “那不能參考吧,他就隻有一個媽了,媳婦子女都沒有,他一去要去四年,他媽跟著去也不奇怪.”


  “我們這是大兒子,頂立門戶的大兒子,我們跟著去也說得通啊,到那裏勤快點就好了,如果能夠找份糊口的工作,更名正言順,你不想大孫子啊,幾個月不見,我每天都想.”


  被他這麽一說,劉田芳更心動了,但是想到這還不知會怎麽變化的上麵,她還是按捺住了:”今年就別想了,等來年再看看吧。”


  “還有,那事不是還要繼續瞞著兒子?”


  劉田芳:”再等等看吧,說不說其實也沒什麽影響,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就先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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