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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這一串啾啾哀嚎著的鳳凰就這麽綁成一掛, 晾在浮黎宮進門的那株玉梧桐上掛了一下午。


  小鳳凰被星弈拎回去睡午覺, 窩在他頸邊團成一團時, 就聽見遠方小鳥們的哭聲漸漸微弱, 最後沒聲了, 隻有那隻紅鳳凰的叫喊聲越來越響亮, 經久不息。


  小鳳凰有點心軟, 他用肚皮拱了拱星弈的脖子:“微兼,要不我還是把他們放下來好了,他們或許不是故意的。而且小鳥嘛, 不懂事的。”


  他說完這句話後,自己先楞了一下,因為想起了鳳凰明尊之前告訴他的事:雄鳳凰是可以下蛋的, 他以後說不定也會孵出幾隻不懂事的小鳥, 到時候星弈會不會很嫌棄呢?作為一隻不具備基本生理知識的不正宗鳳凰,小鳳凰僅有的經驗完全來自於人世——他又想起這茬了, 開始糾結, 而後試探著問道:“微, 微兼呀, 你喜不喜歡小鳥啊?”


  他的豆子眼裏的眼神躲躲閃閃, 但仍舊強撐著,保持著一個鎮定自若的模樣。


  星弈沒在意, 隻回答了他前一個問題:“那群鳳凰一看就是想給你們一個下馬威的,不是你, 也會是大鳳凰被捉弄。如今神界不會起那種名字了, 更何況那些字中,還有一個犯了祝融尊號,鳳凰族性最狂傲無禮,若是不讓他們吃點苦頭,他們是不會知道厲害的。”


  小鳳凰道:“哦。”他又耐心地問了一遍星弈:“微兼呀,你喜歡小鳥嗎?”


  星弈躺在榻上,把他捉起來捏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他的小爪子和柔軟的絨羽:“不喜歡,有你一隻已經是破例了,你不會還想把外麵那群喳喳叫的小圓球也養起來吧?”


  星弈想了想,又改了說辭:“有你一隻,再一隻煤球就夠了,這是我答應過你的。”


  小鳳凰蹬了蹬腿兒,垂下小腦瓜瞅他:“不對,我說錯了,不是我這種小鳥,而是小小鳥,比我更小的那種。”


  星弈瞅著他那亮晶晶的小豆眼,忽然間福至心靈,他把小鳳凰放在胸口,指尖輕輕一點,將他化成了人形。


  小鳳凰猝不及防地被他變了人,軟綿綿地趴在他胸口,跟他大眼瞪小眼,這小鳥的臉頰果然已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


  星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伸出手指捏住小鳳凰的下頜,笑容間帶著幾分狎昵:“你生?”


  小鳳凰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沒好意思告訴他這個事:“我,我是雄鳳凰,微兼。我就,我就問問。”


  星弈雙手握著他腰側,將他抱著提起來,塞進被子裏,懶散地答道:“你生我就養,不是你生的,就烤烤吃掉。”


  小鳳凰窩在被子裏,探頭問他:“微兼,你真的吃過鳳凰嗎?”


  星弈瞅了瞅他,一本正經地道:“上古時期神獸遍地走,鳳凰到處飛,凶惡難抓,肉也少,也就吃過幾次罷。別說我們那群人,鳳凰族內亦是弱肉強食,若有鳳鳥求偶於凰鳥而不得者,有爭鬥者,決戰後獲勝的鳳鳥會就地吞噬戰敗的鳳鳥,而後獨霸自己的配偶。”


  小鳳凰謹慎地往旁邊挪了挪,慎重打量著星弈:“哦。”


  星弈接著道:“或許是因為鳳凰珍奇,而且是吃練實長大的緣故,雖然肉少,但是肉質異常鮮美,食用過後齒頰留香,烤一隻鳳凰,撒點料,淋上仙草碎與神藤椒,就著磨碎的新鮮蜂巢蜜吃,外焦裏嫩,方圓百裏都聞得見香味。那時候不少妖魔鬼怪饞得直哭,甚而還有為了吃一口鳳凰肉上門打架的,為了吃的連性命都顧不上,所以鳳凰到底有多好吃,可見一斑。”


  小鳳凰不動聲色,又往床邊挪了挪。


  星弈火上澆油:“而且最肥嫩可口的不是成年鳳凰,而是小鳳凰。”他特意加重了語氣,詳細描述道:“不滿三十歲的小鳳凰呢,就跟你一樣,也跟外麵那群圓球一樣,很圓,比較肥嫩,羽毛因為柔軟的緣故分外好拔,處理過後肉質非常嫩,幼年鳳凰的肉吃起來還有股奶味兒,並著練實的清香,有時我們為了保留原汁原味,抓幾隻小鳳凰回來喂幾天水,過後就當零食隨手丟幾隻進嘴裏嚼幾下,雖是茹毛飲血,亦有滋有味。”


  他伸出手肘碰了碰小鳳凰:“你看到我剛剛綁那一串鳳凰的手法沒有?同凡人掛辣椒大蒜的手法是一樣的”


  小鳳凰翻了個身,安詳地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微兼,我們來睡覺啦,你不準說話了。”似乎也是不打算理他了。


  星弈瞅著他挪得兩人之間空隙能賽馬的程度,便知道自己又把這隻小鳥騙到了。他翻了個身,從背後樓主小鳳凰,低頭在小鳳凰白潔細嫩的脖頸上輕輕一吻,而後細細舔吮,又微微用了點力,咬了一口。


  還嗅了嗅,輕笑道:“小圓圓,你好香。”


  溫暖泛著水汽的氣息噴在脖頸後,伴隨著突如其來的輕微銳痛,小鳳凰正在緊張著,這一下差點沒把他嚇得跳起來,又被星弈攬著腰攔住了。


  星弈低低的笑聲意味不明地從小鳳凰耳後傳來:“睡吧。”


  一場午睡,小鳳凰懷著緊張忐忑的心情度過了,基本沒怎麽睡著。星弈卻睡得很熟——他近來仿佛特別喜歡小鳳凰的人身似的,因為變了人身的小鳳凰能讓他抱個滿懷,如同孩童抱著心愛的玩具入睡一般。小鳳凰乖乖被他抱了大半個時辰,等星弈睡醒之後,他才跳下床,重新變回小鳥的模樣,趾高氣揚地溜去了院中,很快也把這件事拋去了腦後。


  那一串鳳凰彩燈還在樹上掛著,大部分新來的鳳凰已經哭得睡著了,隻有那隻紅鳳凰還有氣無力地抗議著:“把我放下來……讓我下來……”他看到小鳳凰敦敦地走過來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淚控訴道:“是我看錯了!我原來以為星盤主人是一個錚錚好男兒,卻沒想到上古戰神是個這樣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


  小鳳凰不服氣,跳起來用小翅膀打了一下他的頭:“旺財,你不要亂說!我的夫君是世界第一好的夫君,是你們不聽話在先,他過來幫我又怎的?若是以後他被欺負了,我也是會出來為他打架的!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小鳥根本不懂!”


  紅鳳凰毛都炸了:“你再說一遍那個名字試試看!”


  他的一條腿兒還被綁著,隻能拚命努力著動來動去,企圖直起圓圓胖胖的身體,他一動,便帶動了這一大串鳳凰的動靜,幾隻哭睡著過去的新晉鳳凰們也被鬧醒了。


  這一串鳳凰見到小鳳凰過來了,一個個的都不敢吭氣,隻有那隻被星弈叫做大白的小鳥還睡呼呼的,看起來有點蠢的模樣。


  小鳳凰歪歪頭,啾啾叫了一聲,而後道:“旺財。”


  他飛上去,用小爪子拍了拍旺財——原名丹炓,現名旺財的腦瓜,充滿慈愛地道:“我欣賞你,你是一隻有骨氣的鳳凰,可以當我的小弟。”


  旺財氣得大叫道:“誰要當你的小弟!我不要!”


  小鳳凰謹記著鳳凰明尊告訴他要“立威”的事,又謹記著小煤球教給他的“每句話當成命令來說”的事,於是繼續拍了拍旺財的腦瓜,神秘莫測地道:“我給你三天考慮時間,旺財,當我的小弟,或是一直吊在這裏。”


  旺財氣得直哆嗦:“你你你……”


  小鳳凰哼哼了一聲:“不要不識抬舉,當你什麽時候意識到你隻能當我的小弟之後,我再放你下來。”


  這個時候,那隻叫大白的淺金色鳳凰睜開了眼睛,迷迷瞪瞪的掃視了周圍的一切,好像有點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隻是肚子很合時宜地咕咕叫了一聲。


  大白眨巴著迷茫的眼睛說:“圓圓帝後,能不能把我們放下來呀,我好餓。”


  他一出口,旺財便怒道:“沒出息!怎能向敵人搖尾乞憐!”


  小鳳凰卻屁顛屁顛地叼了裝練實的果盤過來,放在地下,堆了正好七個。他瞅了瞅,出於良心覺得似乎有那麽一點點少,於是忍痛加成十四個:“聽話的,我就放你們下來吃練實,懂了嗎?”


  旺財:“哼。”


  大白和其他幼年鳳凰卻啾啾叫了起來,紛紛不理紅鳳凰,開始對小鳳凰撒起嬌來。


  小鳳凰有點膨脹,他拍拍翅膀飛上去,慢慢地用鳥喙挨個啄開這些小東西的束縛,將他們放了下來——除了旺財。所謂先給一棒子再給胡蘿卜,小鳳凰深諳此道——他如同領導視察一般,用小翅膀將這些小鳥挨個撫摸了一遍,並將軟化的首要目標放在了那隻看起來傻乎乎的大白身上:“大白,你過來。”


  大白吧唧吧唧嚼著練實,整隻鳥都要栽進盤子裏,得了他指令,立刻立正站好,啾啾了幾聲:“圓圓帝後。”


  小鳳凰親切地端詳著他,諄諄教導道:“今日上的便是給你們的第一課,與明尊教給你們的第一課不同,你們除了學會尊重以外,還要懂得——麵對敵人時,尤其是力量懸殊的敵人時,一定要韜光養晦,隱忍不發,隻會啾啾叫是沒有用的,明白了嗎?打架打不過我,也沒有我這麽厲害的夫君,就不要惹我嘛。我不是好惹的圓圓。”


  他用小爪子蹬了蹬地麵,啪地一拍:“良禽擇木而棲,好小鳥要找到最好的領導人,那就是我。我正式宣布,吃了我的果子,就是我的小弟了,你們從今往後都是我的小弟,我會罩著你們的,不會有人欺負你們,我還可以教你們打架。”


  小鳥們麵麵相覷,紛紛有點心動,但都礙於麵子,原地不動。


  隻有大白一隻鳳凰傻乎乎地聽了半天,最後找到了一個重點:他以後要換老大了,這個老大有很多果子給他吃。為了表示友好,他主動走了過來,用肚皮蹭了蹭小鳳凰,而後用脖子蹭了蹭小鳳凰的脖子,拱了拱他。


  其他小鳥見狀,也紛紛挑了過來,六隻圓圓的幼年鳳凰將小鳳凰圍起來,拱成一團,啾啾直叫。小鳳凰被突然充滿的幸福感包圍了,他不知所措地被拱得雙爪離地,被這群小家夥們抬了起來,滾來滾去,蹭來蹭去,絨羽都弄得亂糟糟起來。


  小鳳凰被蹭得咯咯笑了起來,撲騰著要小鳥們將他放下,後來又在庭院中打起了雪仗。到了晚上,他又搬出了自己儲存的果子們,七八十盤擺滿了整整一個庭院,請小鳥們吃。


  鳳凰族的小鳥們從小就接受著矜持高貴的禮儀教育,注重體態纖盈,雖然一個個都在咽口水,但並不能吃多少。小鳳凰一隻鳥毫無察覺,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嘰嘰喳喳地講著自己四處遊曆——其實是打工的經曆。這群小鳥們養尊處優,連天庭都是第一次來,自然也不曾聽說過他口裏各種千奇百怪的故事,一個個都如同被勾了魂,對小鳳凰也越發崇拜起來。


  中途,鳳凰明尊過來坐了坐,給他們點燃了一個篝火,讓他們圍在一起聽著。場景其樂融融,隻有他們頭頂還倒吊著孤零零的旺財,正無聊地打著擺子。


  小鳳凰沒有忘記他,他飛上去,用爪子塞了一個練實進旺財的嘴裏,旺財拚命扭動著要吐出來,被小鳳凰按住了,冷酷命令道:“吃下去,旺財。”


  旺財一邊扭動著,一邊條件反射般地將這個練實囫圇吞了下去,連滋味兒都沒嚐到。他瞅了瞅小鳳凰,忽而大叫道:“你有本事再強迫我吃東西!再強迫我!我就……”他想了想,“我就把你打成扁扁!你憑什麽叫圓圓這麽好聽的名字,嗚嗚嗚……”


  小鳳凰果然又給他拿了個練實過來,塞進他嘴裏:“嗬,小鳥,你真是不識趣,你是我見過的最不識趣的小鳥了。”


  鳳凰明尊在一邊看著,若有所思,掏出紙筆刷刷記著什麽,而後滿意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小圓圓,你給我提供了新思路,這些話都是帝君交給你的麽?我如今想著你們二人角色反轉也不錯,可以再開一部新書,叫《霸道圓圓俏帝君》,這般反差奪人眼球,定然能夠大賣。”


  大白好奇地探頭問道:“那是什麽?”


  小鳳凰則澄清道:“可是,明尊,這不是微兼教給我的,這是煤球教給我的。”


  鳳凰明尊隨口道:“反正都一樣,我先……”話說到一半,他忽而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小鳳凰已經狐疑地望了過來。


  鳳凰明尊咳嗽了幾聲:“誰教你的這些話,都一樣的意思是效果差不多。你做得很不錯。”他捧著手裏的筆記準備回去,隨口道:“讓你們圓圓帝後說給你們聽,我先過去了,靈感來了一刻都不能停,我這就去聯係月老。”


  小鳳凰環視了四周一圈,有點不好意思:“你們要聽嗎?愛情故事。我,我和微兼的。”


  小鳥們紛紛表示要聽,小鳳凰就興致勃勃地講了起來。


  另一邊,鳳凰明尊路過星弈的書房,順口丟下了一句話:“沒出息的小鳳凰正在講你們兩人的故事呢,帝君不想去聽聽嗎?”


  星弈坐在桌前,穩如泰山:“不想,我以後有的是時間聽。”


  鳳凰明尊翻了個白眼兒。


  他前腳剛走,星弈後腳便施了個法術,傳音擴大,直接讓庭院中的談話內容一字不漏地引到了跟前。


  小鳳凰喜滋滋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個嘛,我和微兼一共經曆了三世,第一世呢,我在青樓裏當一個頭牌,他是一個王爺。”


  新晉小鳥們紛紛發問:“青樓是什麽?”“頭牌是什麽?”“王爺是什麽?”


  小鳳凰於是又解釋了一番人世。星弈聽著聽著,沒忍住笑了起來——他那尚未記起的前世,被小鳳凰完全說成了王爺戲子的傳統橋段,足夠風流,足夠美好。


  這隻鳳凰講了八抬大轎、三千明燈迎他入府,講了庭前乘涼,遊曆邊疆,幾乎所有好的東西都被小鳳凰說了一遍,聽得星弈甚而有些嫉妒那個他不記得了的自己——


  為什麽這樣好呢?


  這辛苦遭逢的三世,在小鳳凰眼中卻好似當真是從頭到尾的一個好故事,完滿無憾。那些不美的、悲傷的、空白的部分,輕輕地就略過了,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星弈聽了一會兒後,拿出紙筆,也跟著一條一條的記了下來。


  大婚。


  遊玩。


  燈會。


  一起做飯,他們曾經爭論過“君子遠庖廚”的問題,最後也不了了之,小鳳凰天天給他做點心吃,他學會了煨櫻桃湯。


  跳舞。他其實大約能想象,凡間的鳳篁或許不免在青樓中沾染些許女氣,妖魅的那一麵,他戴著妖冶的麵具,露出那雙純真澄澈的眼。


  星弈想著,自己這一世來得及追尋到什麽呢?


  上麵提到的東西一個都沒有,跳舞還是非常不正式的、一顆小圓球給他跳的胡旋。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跟一隻小鳥玩,可不是跟第一世第二世一樣,正經地談著戀愛,最可氣的是小鳳凰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外麵有小家夥問了:“那這三世,你最喜歡哪一世呀?會不會偏心呀?”


  小鳳凰自信地答道:“我都喜歡!都是微兼,我不會偏心的。”


  星弈丟了筆,歎了口氣,暗想道:“明明就偏心。”


  他起身召來大仙娥,問了問不久之後他壽宴的流程,特意叮囑道:“大宴三天過後就把我和圓圓的龍鳳帖刻印好了遞出去,請所有人到時候再來參加我們的大婚,壽宴上必須有燈會,叫織女給圓圓再做幾套他喜歡的舞服,浮黎宮的後廚也收拾出來,等我閉關出來,一切待用。”


  大仙娥手忙腳亂地記著,回頭吩咐下去,隻瞧見他們帝君已經走出了書房門,庭院的篝火裏蹲著一排小鳥,正聽著另一隻小鳥的高談闊論。頭頂的樹枝還吊著一隻火紅的圓球。


  圓球開大會,星弈看著看著,想起白天問小鳳凰的那個問題,忽而就低聲道:“他以後若是帶孩子,肯定也是這樣的。”


  大仙娥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大約是在對自己說話。周圍沒有旁人了,這話聽起來也不太像是自言自語,她隻好奇地問了一聲:“鳳凰圓圓有寶寶了嗎?”


  星弈揚揚下巴:“他不生,往後遲早也會帶一堆回家裏收養,你看他多喜歡這群胖鳥。要我說,這些鳥叫聲沒他的好聽,毛色也不如他好看,我真是不明白他為什麽就這麽親近這群族人,大鳳凰不夠他纏的嗎?”


  他看著小鳳凰小豆眼閃閃發亮說故事的模樣,看著他身邊那幾隻圓球貼近了湊在他身邊地模樣,覺著有一種不真實的可愛。篝火燃映,也勾出他心中一個清雋的側影,火光湧動著照得人閃閃發亮,帶著仿佛幼鳥破殼而出的喜悅。


  他忽然就想走過去抱抱他,從身後悄無聲息地走,湊近了把這小胖鳥戳一戳,最好戳得他啾啾叫起來,原地打幾個滾兒,拿明亮的眼珠子看向鳳凰狹長的眼尾,隱約見得他人形的影子,勾掉旁人的半輪魂魄。


  他還是忍住了,沒去嚇他,隻是遠遠地道了聲:“早點睡覺了,別講迷進去了。”這話裏實在是太像一個等著妻子打牌回家的丈夫,星弈不願承認,隻任由清冷的聲音飄散風中。


  小鳳凰衝他揮揮翅膀:“知道啦!”


  他結束了今天的演講,抬頭看了一眼吊在樹上的旺財——已經睡著了。他飛起來,將旺財叼住放好,蓋上幾片樹葉當被子,隨後將其他的幾隻幼年鳳凰都趕進了他一直沒用的那個窩裏。


  他又化了人形,跑去吵醒了鳳凰明尊:“明尊,我可以給小煤球寫信嗎?”


  鳳凰明尊揉著眼睛,給他丟了紙筆過來,轉頭又睡了。小鳳凰端著燭台在旁邊坐下,一邊咬著筆杆子思考,一邊給他的小煤球寫了信。


  小弟煤球: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


  ……


  他寫了洋洋灑灑一大片,將生活中的事無巨細都說了出來,從晚上的篝火茶話會談到中午的鳳凰新晉班。


  他又記起午睡時星弈說給他的話,於是又不無擔憂地寫道:“怎麽辦,我覺得微兼他根本不愛我,他其實是想把我烤了吃掉,他形容得那麽好吃,搞得我都想把自己烤烤嚐一嚐,小煤球,你說,這算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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