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日出
阿蠻也不知為何她聽了這位小郡主的故事以後為何會這麽難過，就好似這小郡主是她的至親一般，讓她聽了以後覺得更加的淒婉悲涼。內心裏就像是有貓在撓一般的又酸又痛。
“是麽，可是阿蠻，如果錯的是她，又哪裏來的什麽不值得呢？”勝男不知為何阿蠻對於這位小郡主有如此的好感，在她的心裏她認定的是小郡主的母親和小郡主犯了錯，那麽就應當受到懲罰，至於值得不值得這一說根本是不存在的。
“所謂的罪行，又都是些什麽樣的滔天罪行呢？胡編亂造、構陷汙蔑的證據也是證據，難道就因為這種證據而治人之罪？左不過是因君心變了，恩寵不再而已！”阿蠻仿佛就正麵對著那個絕望的一無所有的深宮廢後，她一身頹敗的醬紫衣服倒在月宮之中，一言不發，無淚可流。父親、母親以及所有的公主府的人都已經死得幹幹淨淨了，唯獨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在世間苟活。
“阿蠻？”勝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怔怔的看著阿蠻，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麽。
“對不起，姐姐。我……”阿蠻玉盤般潔白的麵龐上淚珠滾落，似乎傷心到了心頭。她什麽也沒有再說，一股腦兒衝進了屋內，躺在了漆黑的屋中，心裏是無盡的哀傷。
“勝男，天也不早了，你也快去歇息吧！我看你這小淘氣阿蠻隻是太過於感性了，明日她便會好了！”李秉佑拍了拍勝男的肩膀，溫和的說。
“秉佑哥哥！”勝男突然在李秉佑即將要出門的時候喊住了他。李秉佑並沒有回頭，他隻是在原地站住了，一動不動，等待著勝男的下一句話。
在月光下，那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卻像是天外仙人一般煢煢孑立，比世間任何高貴的公子都要高貴，比世間任何瀟灑的王爺還要瀟灑。
“沒什麽，你也早些歇息！”勝男突然覺得自己眼前的李秉佑並不是從小到大與自己一起長大的那個男孩子，他是自己所不認識的男子，是自己配不上的人。
李秉佑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他點了點頭，立馬就消失在了無盡的黑夜之中。
勝男的心難受極了，想要哭泣卻哭不出來，想要訴說卻無人訴說，她盯著那輪圓圓的月亮，將無盡的哀愁都沉浸在了最深處。
第二天一早，阿蠻醒來的時候奶奶、姐姐和小弟都還沒有醒，都還在自己的夢中。阿蠻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伸了一個懶腰，她本想做做早飯的，可到了灶前才發現自己似乎連柴火也不會燒。無奈之下，她隻好走到院落中，看著天空那還有餘燼的黑色。
“哎！我這裏有你們塞外拿來的美葡萄酒，要不要喝？”
阿蠻聽到有人叫她，仔細看原來是那痞子正坐在牆頭上衝著她招手呢！
“怎麽，你想趁機下毒毒死我？”在還有些昏暗的天空下，阿蠻隻能看到一個黑黢黢的人影，而根本看不清他這個人以及他臉上的表情。
“是啊，那你敢喝麽？”土牆上傳來男子挑釁的聲音。
“喝就喝，誰怕誰啊？”阿蠻大氣的說，又問：“不會就在這個院子裏喝吧？”
“要是你想挨奶奶的臭罵你就待在這裏吧！”痞子李秉佑笑著說，說完又補充道：“好啦，跟我走吧，我知道有個喝酒的好地方。”
“走就走，誰怕誰？大不了你在野外把我殺了拋屍！”阿蠻一邊往門外走一邊在嘴裏嘟嘟囔囔。
“你個小淘氣！腦子裏都在亂想些什麽？”痞子從土牆上跳了下來，用力的拍了下阿蠻的腦袋，解氣的說。
阿蠻氣呼呼的跟著痞子一路走卻再也不想理他。直到走得氣喘籲籲，有些跟不上前麵那個不管不顧她的痞子，她才有些生氣了。但她心高氣傲，哪裏肯開口服軟呢？於是她幹脆一屁股就地坐在身邊的石頭上，不停的用手扇著已經微微出汗的麵龐。
那痞子一直沒有停，也沒有理會阿蠻故意的咳嗽聲。直到他的背影也消失在茫茫的密林之中的時候，阿蠻便有些著急了。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已經出了長安的中心，而跑上了長安邊上的一座孤山。這孤山林深草密，說不定會有野獸出沒。而這時天還是灰蒙蒙的，沒有大亮，鐵定是沒人路過。若自己遇上一隻猛獸，憑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恐怕.……她越想越害怕，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直搖頭。
“哎，你幹嘛呢？”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搖晃了起來，她睜開眼看竟是已經沒了影兒的痞子，她憤憤的瞪著他，他卻沒有理睬，隻是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口中道：“快些，要不然來不及了！”
阿蠻哪裏想去理會他那滿肚子的壞水，也不知他說的來不及究竟是什麽來不及了。隻是她雖然跟著走，但體力實在透支的厲害，眼看著又要落下那痞子一大截。
痞子李秉佑回頭見阿蠻像個烏龜一般的慢慢在往山上爬，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了句：“麻煩”。不過口中雖然說著，人卻已經下去去接阿蠻了。
阿蠻見痞子伸出來的手，想也不想便將手伸出去想要拉住痞子的手，借助他的力氣往山上爬。哪知痞子卻突然縮了手，讓阿蠻在地上滾了個狗啃屎。阿蠻氣憤的將嘴裏的泥巴吐了出來，大罵：“臭痞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但她終究沒有再罵下去，因為她見到的是痞子手裏握著一節手臂粗的樹枝，顯然是讓她拉著這樹枝跟著她走。她心裏所有的氣突然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了，乖乖的伸出手接住了樹枝，借助著前麵走著的男子的力氣快速的往山頂上爬去。
等到了山頂的時候，天空中的灰暗已經慢慢散去，呈現出了一片亮光。痞子拉著阿蠻坐在了山巔山的一塊石板上，靜靜的等待著。
五六分鍾後，在長安城的東方，皇宮的頂頭，山峰的對麵，一輪火紅的太陽緩慢的升起，慢慢照亮了整個長安城。阿蠻被這僅僅十幾分鍾的美麗景象怔住了，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美麗，隻有自己用自己的眼睛才能感受的到。
當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偏著頭輕輕的看著身邊的這個男子，覺得他並不是那麽的一無是處、淺薄非妄。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那輪太陽，盯著那座皇城，使她覺得那雙眼睛蒙了塵，但等塵土褪去便是萬丈光芒，而這個時候他眼睛上的那層灰塵便是褪去了的時候。阿蠻也明白了他那句“來不及”是指的什麽。
“幹什麽，見了本公子的盛世美顏，被迷住了？”就在阿蠻緊緊盯著痞子看的時候，忽然的轉了臉過來，笑嘻嘻的看著她。
阿蠻忽然就漲紅了臉，她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熱了起來，故意咳嗽兩聲，大聲道：“切！你就是一個市井流氓，一個痞子罷了！還自稱什麽公子啊！公子那必須是長衣飄飄、白扇飄搖、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是麽？那你的眼睛幹嘛一直躲閃著我？”痞子突然的欺近嚇了阿蠻一大跳，就在她擔心這痞子有什麽輕薄之舉的時候，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水白色的牡丹帕，敷在阿蠻的臉上用力的搓揉。
“幸虧你是跟我這個痞子在一起，真不敢想象你口中的公子要是見了你這幅滿臉泥漿狼狽不堪像個小花貓一樣的樣子會怎樣？”痞子一邊幫阿蠻將剛剛碰在臉上的泥土沉漿擦去，一邊還不忘奚落她。
隻不過此時的阿蠻哪裏有心思回嘴。她一邊覺得自己剛剛那種感覺很奇妙但又有些讓人感到害怕，一邊又在慶幸幸虧自己滿臉泥漿不能讓那痞子見到自己紅透了的發熱的臉頰。阿蠻乖乖的坐著，任由痞子用那絲帕將自己臉上的泥汙一點點擦掉。在朝陽的輝映下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畫卷。
“諾！好啦！這下總算幹淨了！”痞子將阿蠻一推，將那張沾滿泥汙的帕子又扔進了自己的懷中。看阿蠻還有些迷糊的眼神，摸了摸她圓圓的腦袋，說：“發什麽呆呢？該喝酒啦！”
“哦！知道啦！”阿蠻不滿的低聲說道，卻沒有再回嘴。
李秉佑看了看阿蠻，笑了笑，拿著酒囊喝了一口酒遞給阿蠻，他看著自己腳下的整個長安城，看著那座威嚴不可侵犯的王城，目光深沉，一直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蠻就著酒囊喝了一口酒，感覺葡萄酒的異香在嘴裏快速的發散開來，她“哇”的驚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個長安痞子還有這等本事，可以拿到上好的塞外美酒，還能帶人來到這一處美地去看這長安城內最美的日出。要是你以後有了心儀的女孩子，這樣子向她表明心意，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那你感動了麽？”李秉佑措不及防的問。
“什麽？”阿蠻一下子愣住了，遞到嘴邊的酒囊也停滯住了。她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了，說：“啊，你開什麽玩笑不好，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阿蠻知道姐姐對眼前這個男人有著超越兄妹的感情，她不能也不會成為哽在他們中間的刺。
“開個玩笑就把你嚇成這樣？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膽子呢？”痞子一把奪了阿蠻手中的酒囊繼續往嘴裏喝酒。他知道在很多時候自己都必須忍讓，必須放棄很多東西。
“這個地方，這個視角，這個時間，看日出真好啊，喝酒也真好！”阿蠻想痞子一定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這麽個美好的地方吧，在這裏可以看見新生的太陽，又可以俯瞰整個長安城，真是妙極了！
“是嗎？這個地方是我在十二歲上山打獵的時候發現的，自那以後我隻要有時間就會獨自來這裏看日出看日落。”今日的痞子似乎與以往的那個人有些不同，但到底哪裏不同阿蠻又發現不了。就在阿蠻想東想西的時候，痞子突然問：“這是不是你看過的最美的日出？”
“最美的麽？算不上吧！不過是最特別的！以前和我爺爺和哥哥看過大漠的日出日落，也看過東海的日出日落，當然也有塞外草原上的日出日落。不過你要讓我分出究竟哪裏的日出最漂亮，我卻是分不出的。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罷了！”阿蠻狠認真的說，說完又和了一口酒。
“你在塞外呆的好好的，自由自在的，幹嘛來長安這是非之地？”痞子直直的盯著阿蠻。
阿蠻的臉一下子又開始發熱了，她雖然還不大懂男女之情，但也有一絲絲的作為女子的本色的羞色。而且她可明明記得那痞子用樹枝拉她，不就是因為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了麽。她可不好意思說是因為家裏逼婚而跑了出來。她含糊其辭的說：“喏，反正就是有那麽一回事兒啦！再說了長安不是挺好玩的嘛！我很喜歡！”
“是麽？”痞子顯然是不相信，“那你幹什麽一直纏著我家勝男？”
“啊！這個麽？因為我要和她開一家長安城內最大的胭脂水粉店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