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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驪香幻影

  昭陽公主向往著走出這片如同巴掌大的長安城,走到一個更為廣闊、更為自由的天地。她緩緩而念出的詩句也是自己的母親在她小的時候念出的。如今想來,也並非人人都想進入到那個輝煌雄偉的皇城之中的。自己的母親是一位,自己也是一位。可是命裏是半點不由人,無論是怎麽樣的爭,到底還是爭不過命!


  阿蠻聽著昭陽公主的這句話,很想與她產生相同的感受。但是卻不太可能。因為她從小便是自由自在的活著,從來還沒有一個人、一個地方桎梏了她,囚禁了她。所以要讓她能夠完全的與從小身不由己的昭陽公主完全的感同身受是真正的為難人的。


  “昭陽公主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阿蠻想若是能夠讓眼前的女子有一個好的歸宿,也算是為自己積點德吧!


  昭陽公主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閉上了眼睛躺在了湯浴之中。


  隔日的早晨,空中微微下起了小雨。所以眾人都隻好先待在屋中,以詩娛情,對酒當歌。外麵的雨很小,淅淅瀝瀝的,不過卻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閣中的牡丹雍容華貴、國色天香;曇花妖嬈美豔,傾國傾城;梅花暗香浮動,疏影橫斜;荷花含苞待放,清香滿溢。


  “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逸安王爺李辰俊一身牡丹花衣,橫躺在椅子上,口中慢慢的念出這樣一首詩來。


  阿蠻想這首詩倒也符合逸安王爺的性子,他總是東南西北的向外追求,想要尋找到本性。可是往往越是如此,越是尋不得。才會產生出了那許多的妄念。


  “七弟好雅致,不如我也來作一首好了: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何須更問浮生事,隻此浮生在夢中!”淮北王爺李承乾聽了逸安王爺的詩,緩緩的念出了自己所想。想來他是在勸誡他的七弟。人這一生,從生到無,總是充滿了迷惑,而人往往又無法擺脫迷惑,隻能深陷其中,一再沉淪,而到了最後一無所得。他是在勸誡自己的弟弟要放下迷惑,大膽的活,活人生,活自己!不過這又何嚐的不是在勸誡他自己呢!


  阿蠻聽著這兩個人的詩句,想著今日莫不是大家都是來解心結的。要不,怎麽會有如此的開頭呢!


  陳三金陳大將軍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年紀了,他在這裏麵算是最為年長的人。正如阿蠻所說他已經是見慣生死的人了。他在戰場上失去了自己的戰友兄弟,在軍帳中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小兒。他已經看得很透也很淡了。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朗聲道:“朝看花開滿樹紅,暮看花落樹還空。若將花比人間事,花與人間事一同。”


  昭陽公主緩緩的將一杯淡茶拿在嘴邊,想著這花的朝開暮謝是無常,而這人的生死也是無常。世間上沒有不變的東西,沒有獨存的事物,一切都要仰賴因緣際會才能存留。“緣聚則成,緣散則滅”,說的便是要彼此珍惜。


  在明白了他的心意後,她心中總算是放下了那麽一點點心。她想這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可至於這最後的結局是什麽,還是在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丹唇輕起,字字肌珠:“秋日才看菊花黃,春風又見楊柳綠。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


  人有生老病死的輪回,四季有春夏秋冬的更替,人心有生往異滅的起伏,本來是沒有什麽值得我們留戀的。所以自己並不會隻忙於眼前的榮華富貴,而是想要一個綿長的未來,一個新的開始。想要在這世間留下一些真正值得留念的東西。


  阿蠻聽了陳大將軍和昭陽公主的詩詞後,心裏暗暗地笑了,想著這兩個人倒也是天生一對。若是將來真正的在一起,肯定也是一對活寶冤家,定是能造出許許多多有趣的事情來。如今兩人都有些身不由己,自己身體內那份最為天然的本性還沒有被釋放出來,想想也是憾事!


  陳大將軍聽了拿起桌上的酒杯向昭陽公主遙遙的敬了一杯酒,兩人都是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流水下山非有意,片歸雲洞本無心。人生若得如雲水,鐵樹開花遍界春。”公子小白一襲白衣,a安坐在阿蠻的身邊,緩緩道來。人生是如此的短暫,一定要舍棄不必要的身外之物,舍棄功名利祿,才能夠活得瀟灑,活得自在。順應自己的本性,自在灑脫的生活,才應該是自己追求的人生。可是冥冥之中,卻似有一隻手在掌控著自己的人生,想要讓自己跌入那萬丈深淵。如今回頭應該還來得及的,他在心裏輕輕的對自己說,也是對身邊的阿蠻說。


  阿蠻聽了所有人的詩,心中雖然一直在動著,可事實上別人看見的她卻是一直在埋頭挑選著那精致的糕點不住的往自己的嘴裏扔。等她終於吃得心滿意足抬起頭的時候,見其餘人都盯著自己,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碎屑,緊巴緊巴的將嘴中的糕點用力吞進了自己的肚中。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念完後,還用舌頭舔了舔嘴角的糕點殘屑。


  公子小白遞給阿蠻一卷純白色的絹布,一邊想著阿蠻的話中之意:饑來食,困則眠,熱取涼,寒向火。平常心便是自然,不做作。沒有什麽是非舍去,隻管行往坐臥,應機接物。這大概也是阿蠻的真正心聲了吧!


  前人曾說:詩中自有人生!看來是一點兒也不假。


  一行人坐臥談趣,大半天的時間便過了去。午後一會兒,小雨漸漸的停了,陽光正在努力的穿破雲層,想要露出頭來。昭陽公主輕聲說道:“諸位與我一通到那晚照亭去吧!今天也算我們運氣好,可以一睹這驪山晚照的美景了。”


  眾人點頭答應,等他們在晚照亭中坐定時,雨過天晴,雲開霧散。遠望驪山鬆柏滿山, 一片蒼鬱,似一匹純青的駿馬, 青翠欲滴,清晰可見,美如錦繡。,驪山在夕陽的映照中披上一層迷人的紅霞,更顯得琉光溢彩,撫媚動人。近旁的殿宇樓閣、村落房舍、山石樹木,一個個清晰可見,但又完全籠罩在一片火紅明麗的霞光之中,宛如一片琉璃建築,晶瑩剔透,色彩絢爛,十分壯觀。


  眾人都深深的沉浸在了這片美麗、輝煌而又透著憂哀的景色之中。等得夕陽完全的落下,阿蠻在與公子小白交談完畢後,輕輕的走到陳三金的麵前,邀請他一同走走。同時不著痕跡的遞了一個眼神給昭陽公主。


  在落日的餘暉中,阿蠻與陳三金同步而行。她看著身旁這個長得不甚俊美但陽剛之氣很足的男子,想著他這前半生的時光都在戰場中度過,他的青春都是在生死中成長的,不免有些佩服。他那堅毅的眼睛和粗狂的棱角,不但不會讓人感覺到生硬,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


  “你定是想問我關於那次宴會上的事情吧?”還沒有等阿蠻開口,陳三金便開了口。承乾曾經說過阿竹的妹妹也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女孩,以她的聰明機靈肯定是能夠覺察到一些蛛絲馬跡的。承乾在這個姑娘剛來到的長安的時候並沒有以為她是阿竹的妹妹,因為阿竹從來沒有在他們的麵前透露過他這個妹妹的任何信息。再說了每次見麵都是有正事的,三人又哪有時間去了解互相家裏的三姑六姨呢?承乾以為她就是西域諸國中某一國的貪玩小公主,但直到後來也沒有查出她的真正來曆。恰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阿竹的一封信說是知道他要去長安,拜托他到時候看護自己已到長安的妹妹。這時候,兩人才算是真正的知道了阿竹這個小子的真實身份,以及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


  “唔,哦,對對!”事實上阿蠻並沒有想要問這件事情,在她的心裏早已經認定是淮北王李承乾請眼前的這位大將軍為自己解的圍,心裏又哪會那麽的在意呢!不過現在有了一個可以談論的事情也是好的,總好過兩人幹巴巴的走著把!“陳大將軍,你那日為何要幫我?”


  陳三金停了下來,看了看餘暉如血的天空,頓了一下,又邁步向前,緩緩的開口:“因為有人在北疆的時候專門拜托我讓我照看你!”


  北疆?咿?不是李承乾麽?阿蠻驚訝的望著她,開口問:“誰?”


  “你的哥哥,阿竹!”陳三金望了她一眼,才又開口:“阿竹與我、承乾都有些交集,所以他特意寫信告訴我你來了長安,讓我照顧你!”


  哥哥認識這大周國如此顯貴的兩個人?一個是名動天下的淮北王,一個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阿蠻有些疑惑了,她不明白哥哥為何會與他們有交集,而且似乎這交情還不錯的樣子!不過既然哥哥與他們兩位都認識,為什麽不寫信給淮北王而是寫信給陳大將軍呢?阿蠻滿滿的疑惑,正待要問的時候,卻見陳大將軍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阿蠻便見到獨自一人的昭陽公主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遠遠的地方恭恭敬敬的站了兩名宮女。


  阿蠻並不敢忘記今日的任務,自然是搶先一步,走了過去,與昭陽公主行了禮,開始講一些關於驪山傳說的故事。陳三金當然也是隨後而到,在她們身後跟著。聊著聊著昭陽公主便聊到了自己從未離開長安,想到大周的四土上去看看的願望,阿蠻趕緊將自己在夫餘、鮮卑以及西域遠方的所見所聞都說給了昭陽公主聽。不過在要講北疆的時候,卻借口想不起來,而將陳大將軍推到了自己麵前,笑嘻嘻的說:“大將軍在北疆待的時間最久一定對北疆的事情更為了解,不如就讓大將軍來講吧!”


  陳三金並沒有推辭,開始從他十五歲從軍開始講起,講到了許多的地方,講到了那裏的人請、風景以及百姓的情況。阿蠻剛開始還與兩人並排而走,漸漸的便往後退去,站在了後麵,最後幹脆停了下來,看著前麵的兩個人並排著漸行漸遠。


  “怎麽,什麽時候阿蠻也開始做起了說媒的事情?”身後傳來公子小白清澈、舒服的聲音。


  阿蠻趕緊轉身跑過去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公子小白的嘴,輕言細語:“小聲些,小聲些!別讓他們聽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往前邊瞧著,等確認前方的兩人不會再聽到他倆的聲音後,她才舒了口氣,回過頭。


  回過頭便見公子小白滿眼笑意的看著自己。阿蠻有些楞憧,想要將自己的手拿開,卻被公子小白用手按住了。阿蠻有些不解有些害羞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麽。公子小白輕輕的用自己的唇吻了吻阿蠻的那隻潔白如玉、小如巴掌的小手,害得阿蠻羞死了,趕緊用力想要扯出自己的手。無奈公子小白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實卻是力大的很,任由她怎麽掙也掙不脫。


  阿蠻懊惱的瞪了公子小白一眼,公子小白頓時笑臉如花,輕輕的放了阿蠻的手。隨後,追著氣衝衝在前走的阿蠻去了。


  “襄王有意,神女無夢!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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