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承影竹劍
溫潤如玉,劍氣如虹,笛聲清遠,玉麵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世間還有誰能比得上自己的哥哥阿竹呢?
阿蠻今日受了刺激,又經曆了生死,心中正委屈得要緊。猛然見了從小便最疼愛自己的哥哥,瞬間便回身抱住了他,不顧形象的嚎哭起來。哭著哭著竟是連眼淚鼻涕都統統抹到了阿竹翠綠色的衣服上。
“好了,好了。你既是我獨孤家的女兒,便自當有獨孤家的氣度。為了這芝麻大點的事兒就哭成這個樣子,說出去豈不是讓外人笑掉大牙麽?”他見自己這從小便當寶貝寵愛的妹妹還是哽咽不已,心裏到底是柔軟了不少,摸著阿蠻的腦袋,安慰她:“好了,若是你真的委屈,你便哭吧!就在哥哥的懷裏哭,將你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哭幹淨。等你哭完了,哭舒服了,便將那讓你傷心之人,讓你受委屈的人,告訴我。我便用我手中這把承影劍將那讓你受委屈之人的頭顱斬下,讓你徹底的消氣。”
“蛟分承影,雁落忘歸”阿蠻知道哥哥手中的這把承影劍與冰封在天山的忘歸劍是一對,是這天下的名劍,若是誰受了其中的一劍自然也就會沒命了。
阿蠻聽了哥哥後半截的話,倒也就真的停下了哽咽抽泣。她淚眼中看著自己哥哥那張菱角分明的麵上的那雙橙綠色眼睛,看著裏麵冷冷的滿是殺氣,想著哥哥到底還是真動怒了。
哥哥定然是不會懂今日阿蠻心中委屈究竟為何的,他必然也不想懂。阿蠻知道哥哥在意的不僅僅是自己所受的委屈,他心中氣的是這暗殺之人對自己步步狠逼,招招致命。可是阿蠻知道她不能讓哥哥前去追查,因為她知道這人是誰的手下。
武功如此卓絕,又故意影奕自己的身份,又恰巧出現在他身邊,不是江湖高手還能是誰呢?而這天下能任意驅動天下俠客的人除了這俠客之首又有誰呢?
他當初說的“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我不想美人,還能想什麽”和“隻有權力才是這一切的保障”,以及自己當初在畫坊之外所說的關於“一國之母”之類的戲言。紛紛擾擾,仿佛正慢慢的明晰起來,在自己的麵前慢慢地串成線,再慢慢的連成片,形成一張巨大的黑網,在長安城上鋪灑開來。又想起姐姐在那合歡樹下許下的“夫為葉,我為花,花不老,葉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夜歡合”的心願,心中是陣陣涼意。
果然世間男子都是涼薄如夜,當初的恩愛轉眼便是過眼雲煙。阿蠻心中陣陣悲意,竟悲得連著自己的心肺都開始疼了起來。姐姐,我該如何呢?我該如何麵對你呢?想了一會兒,心內自然冒出了兩個字“如意”,想到這個名字心中又是一陣悸痛,那個孩子,那個還在姐姐肚中的孩子,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那個集結了眾多人心血的孩子。
突然之間,阿蠻便知道自己不能將整件事情告訴任何人,隻能將其咬碎往肚中吞,慢慢的讓其腐爛。她輕輕的抬起了那張眼角哭得微紅的臉兒,對著哥哥道:“一切都要怪哥哥,一切都怪你。爺爺糊裏糊塗將我許配給那愛流口水的車師太子,哥哥為什麽不阻止?阿蠻一向以為家中最疼愛我的人便是哥哥,想著哥哥定不能讓我受委屈,誰知哥哥卻不聞不問,一個人跑到了天山去。害得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來到長安,受盡了欺負!”
“阿蠻,這世上也就你這樣沒心沒肺!爺爺雖然不該將你嫁給那你不喜歡之人,可他到底也沒有拘著你啊。若是他老人家真的要強硬將你嫁給車師太子,那你又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呢?再說了,我在離開之前特意在你的荷包中裝了一斛珍珠足夠你玩遍這世間的任何地方。再者,若是沒有爺爺的準許,那淩煙閣四將能夠一路尾隨著保護你?你呀,真是被寵得太過,太不像樣了!”阿竹先是認真嚴肅的將阿蠻教訓一番,不過後麵的眼光中卻透著淩厲,話語中卻透著殺氣了,“不過,你來了長安以後卻是由無憂來照看了!哼,看了你如今身處險境他卻連個影子也不見,到底是我托付錯了人。”
略微一沉吟,他又開口問:“阿蠻,你怎麽的得罪了這江湖中的殺手?還是說是你無意中撞見了不該窺見的東西?無論如何,我得查個明白。看那殺手劍氣淩厲,招招致命,又用的是狀極古雅,有剛柔力,能彎曲自如的殘虹劍。這天下除了蘭陵大俠客朱一刀和逍遙曲淩仙的女兒相思,恐怕是再也沒有人了!”
相思,相思,怎麽又是這個女子,前次下蠱之人是她,如今刺殺自己的人亦是她,她與自己究竟是結了幾世的仇幾世的怨幾世的恨呢?
“不過,殺手相思雖是女流之輩,可不但精通劍術、刀書,還精通蠱法。如今她雖用的是殘虹劍,可用的劍法卻並非是殘虹劍譜。明明她可以輕易的用蠱法便將你殺死,但她又沒有這麽做。看來她是有意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恐怕她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指令便來刺殺阿蠻,不但不想讓世人知道是誰對阿蠻下的手,就連她自己所效忠的人恐怕也是瞞著的。
阿蠻歎息一聲,問:“哥哥,這個女殺手、女劍客相思有一個氣幹雲豪的父親,還有一個巾幗母親。為何她卻甘願生存在黑暗中,成為了世人都不齒的暗影之人呢?”
“是啊,當初她母親拿著那把屠龍之劍殘虹在青天白日中進入龍華門,長驅直入,想要學荊軻刺秦。可惜最終並沒有得手,從建章宮前棄劍而走,大笑逐風,讓當時的大周皇帝受了不小的驚嚇。後來他父親入宮將劍拿出,在入獄後亦將當時的獨孤家絆倒,可謂是能力非凡。可惜這殘虹劍威力強大,卻太過於凶戾,傷人的同時也會對劍的主人有害。就在朱一刀死後沒多久,這逍遙曲淩仙便也衰竭而亡。獨獨留下了他們唯一的女兒相思。可惜這相思麽,並非如她父母親一般是江湖上人人稱讚的俠客夫婦,而成為了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殺手。她美若桃李,魅若妲己,卻心狠手辣,功於心計,往往是劍起頭落,飛魂魄散。”阿竹微微一笑,又道:“不過麽,她究竟為何成了這讓人驚魂的女殺手,卻是很少有人得知了。”
阿蠻看哥哥並沒有格外生公子小白的氣,便也不再過於的在意了。
和哥哥一同回到府中的時候,公子小白與鳳皇也剛剛從宮中回來,猛然看見阿竹,他們也是吃了一驚。等見了阿蠻,更加吃驚。公子小白和鳳凰都同時向她奔來,查看她的傷勢。
阿竹冷冷看了公子小白與鳳皇一眼,並沒有說話,徑直往裏麵走去。
到了夜裏,阿蠻早已經進入夢鄉。
天機閣內,李秉佑、鳳皇、阿竹正端坐其中,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冷冽。
“風起了,雲湧來,世間將有大變動了。”阿竹喝著眼前涼爽的茶水,淡淡的說。
“風起雲湧,本就是最為平常之事,又何必驚奇。更何況,如今天下命脈大動,也是到了時候。你獨孤家布局這麽久,總算是現了身。也不枉我們等你這許久的功夫!”李秉佑直直看著阿竹,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大家都是盟友,見了麵也該聊些正事,不是麽?又何必談那些不必要的經過呢,結果才是最重要的!”鳳皇一襲紅袍,顯得更加的嫵媚殘忍。
他們三人,個個都是狠厲的角色,個個都有暗藏的心機。今日相聚不為情誼,隻為利益。
“鳳皇也太過於著急了些,豈不忘了當初若不是你太過於著急,也許便可將這謝家也與杜家、司馬家一網打盡?”阿竹此刻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感情,有的僅僅是機謀權變,暴戾絕生。
鳳皇想著當初他利用正直忠義的謝家與權勢熏天的司馬家、杜家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與謝賢聯手,將司馬家、杜家以及江都王、丹陽公主一網打盡。可惜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將老奸巨猾的謝賢一同拖下水,實在是有些遺憾。不過當時的情況瞬息萬變,自己也隻能隨機應變,有這樣的疏忽還是可以原諒的。
“這話也不盡然,謝賢可不似司馬父子那對蠢豬,他可是一位真正厲害的對手。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鳳皇緩緩開口,又邪笑著開口:“不過麽,他不好對付。可謝家又不僅僅是他一人,他不好對付,難道謝家其他的人就對付不得麽?是不是?”說完他看著李秉佑等著他的回答。
李秉佑輕笑一聲,道:“看來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驃騎將軍的眼睛啊,不過這激將法將軍已經用了,那我也就隻能用用這美人計了,不是麽?”
“隻希望你不要沉迷其中才好!”鳳皇輕笑。
“將軍放心,將軍能將這美人計用得出神入化,我雖不及,但也絕不會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李秉佑也輕笑著道。
阿竹輕輕開口,道:“神醫百草自從蘭陵歸來之後,便一直居於大周宮內,也快有六個個月了吧。大周皇帝的精神可還好?”
麵對這別有意味的問題,鳳皇也並不隱瞞,道:“陛下雖極力掩飾,可種種印象表明,他的精神確實不如以前那般旺盛了,體力也有所衰殘。如今恐怕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不過宮裏宮外可是瞞得一絲不漏的,可這恐怕早已讓眾多大臣感到警醒了。如今皇帝膝下無子,諸侯王中的淮北王、逸安王可都是炙手可熱的人選。隻是不知這皇帝心中的人選究竟是誰呢?”鳳皇一邊說著,一邊望著李秉佑,顯然是意有所指。
“大周皇帝聰慧異常,對於你往日在長安城的動向必然也是很有把握的。不過顯然他是看到了你的用處,尤其是在這危急的時刻。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將你重新迎回朝廷之中。如今,你,李承乾,李辰俊已經呈現了一個鐵三環。隻是最終的要打破這種局麵的卻必須是大周皇帝!”阿竹冷冷的,皺著眉頭。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如今我們更應該合作,謀一些事情才是!若不然,我靜敵動,豈不會陷入這被動的局麵麽?到時候他為刀俎我為魚肉,可就一切都遲了!”鳳皇眼睛裏的火焰亦變成一團死灰,冷冷的望著其餘兩人。
“動當然是應該要動的,不過這動也得動到症結處。我看不如我們稍安勿躁,‘守株待兔’!”阿竹冷冷的說。
“怎麽個守株待兔的法子?”李秉佑亦看著阿竹。
“我們是局中之人,當然更應該有局外人的思維。若是困於這局中,又怎能安然對待瞬息萬變的局勢?我想大周皇帝下了這麽大的一步棋,其餘的兩邊不會沒有動靜的?我們便拭目以待吧!到時候,隻要他們有了動靜,我們自然也就有了應對之策!”阿竹冷冷的看著手中的藍玉杯子,瞬間那杯子便在他的手掌中化為了粉末。
其餘兩人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再說什麽,就等著其餘的兩方先動了。
“啟稟陛下,塞外的阿竹已經在今日進入長安城中,並與其他人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