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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雪域悲靈

  當月色漸落孤單影隻的時候,生活進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沒有喧囂沒有舞伴,阿蠻靜靜的躺在水晶棺之中,睜不開眼、動不了身,可是腦袋之中卻是必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思緒萬千。


  “阿蠻,我來看你來了!”一聲柔軟嬌滴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阿蠻的腦中立馬反應過來:這是阿狸的聲音!

  自從阿蠻為了躲避與車師那個流口水的太子之婚約逃往長安之後,她與車師公主、自己的摯友阿狸已經快要有三載未見。阿蠻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阿狸,看看她是否還如三年之前那般楚楚動人、泫泫欲泣,是否還和三年前那般對她心中那個人仍舊難以忘懷。是了,她一定還是憂傷的,她還是想著他的,若不是如此,這麽多年她為何還未出嫁呢?


  外麵那軟綿的聲音再次傳來,“阿蠻,三年未見,我都不禁有些擔憂此生還能不能見得到你!我常常在車師想著你,想著你能來見我一麵。卻不知我們再次見麵竟是在如此的境界下!當初你是那麽決絕的離去,我心中亦是對你有些怨的。我想我兄長雖然平庸,但是他對你的一片真情卻是假不了的;我私心想著即便你對我兄長無情,可若嫁入我車師王宮成為太子之妃,那麽我與你便能日夜相守,這樣他看在你的麵子上也會來時常來看望你我的。隻是終究是我太貪心,也是你決絕,到底你與我兄長的緣分還是不足,他在去年已成車師之王,而王後則是西突厥指給他的公主!”


  “何人?”


  門口響起一聲音,腳步聲亦然是慢慢的近了。阿狸離開撫著的水晶棺,站起身來,轉身望去。這一望,真可謂是一眼萬年啊!


  一位佳人,回眸一笑,嬌弱無力,盈盈媚態!如花嬌滴豔,瑤鼻櫻唇,春山柳眉!

  一位君子,溫潤如玉,劍氣如虹,笛聲清遠,玉麵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


  佳人君子,一別已是七年,本以為此生再也無見麵之機會,卻不想再次相遇。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怔忡,默默不能言語。


  “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


  偏何姍姍其來遲?”


  “經別數年,非阿狸來遲,而是竹公子避著阿狸!以竹公子的本事,若是想要躲著阿狸,阿狸自然是尋不到的!”


  “竹本無心,奈何有情,竹本有情,奈何卿無意,不求雙雙對對,隻求一心守候你身邊,保你一世周全便好!這是當年你我初見時,我對公主所說!”


  “是啊!當時的我身處深宮,自是寂寞無聊,偶然見了如此對我殷勤之人自然是反感,隻是連我自己也沒能預料到我堂堂的車師國公主最後竟然會陷入自己的侍衛之情,更是沒有想到我這小小的車師公主侍衛竟然是名動天下、震撼九州的青林竹公子!”她看著隻與自己相距一尺的男子,眼眶之中盈盈之間便有了淚水。


  阿竹心潮澎湃,看向眼前的女子,心中的思戀再也不能抑製,一把將眼前的佳人抱住,接上她那雙盈盈秋水的一剪眸子,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麵龐,當觸碰到她嫣紅欲滴的嘴唇時,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的嘴唇挨上了那片日思夜想之處。接著,衣服的摩挲聲,肌肉相親的短暫鳴促,一切妙不可言……

  阿蠻躺在水晶棺之中,活生生的聽了一出愛人之曲,戀人之交,活生生聽了一出活春宮。她有些遺憾,想著自己若是能動,眼睛若是能睜開,那就是妙中之妙啊!自己以前在家中之時,鬼眼老母最是調皮,盡是將這男女陰陽之事教與阿蠻,就是希望阿蠻能夠看透男女之情的本質,懂得男女之道。然而當初阿蠻童心未泯,未經情劫,又哪裏能夠懂得這些呢?每每總是捶足頓胸,恨不能成才啊!

  如今,阿蠻已經懂得男女之情,卻並未經曆情劫,所以還是不能看透男女之情的本質。隻是想著棺外的兩人,心中又有一些多餘的情思。


  一夢一愛戀,一念一相思,多麽憂美而無聲,多麽光輝而燦爛,發出的光芒撒向心底的深處,埋葬淒淒的荒涼,多少的愛如此簡單,卻在時間的傾訴中,簡單的來,又在無情的時間循環中悄悄的離去。真是不知外麵的一對情人能否一生相聚,一生相守嗬!


  隻是如今阿狸也叫哥哥青林竹公子,看來三喜在那夜所說並非未假。三喜曾叫自己前去問問爺爺,問問他這個青林竹老公子可曾還記得青林竹派的門規!如今哥哥是青林竹新公子這件事情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那麽三喜所問自己的那些事情,便十有八九都是真事。若真是如此,真是如此,那麽自己倒是寧願自己一輩子屈居於這溫度適宜、緩緩舒宜的地方,永不醒來。


  一夜無話,就在阿蠻昏昏欲睡之時,忽聽得阿狸悲涼的聲音傳入耳中:“風吹楊柳百花香,素衣美人換華裳。日思夜想心上人,到頭不過夢一場。竹公子,此番一別,望用不相見!”


  阿蠻聽到簌簌的衣服離地之聲,她很想讓自己的哥哥前去追正要離去的阿狸。阿蠻很小很小的時候便一直在聽著哥哥對他那位心上人的思念,聽著他們以前的恩愛故事,更聽著他們無奈分離的故事,也聽著哥哥此後對那位心上人的思念。當初哥哥並未言明他的心上人便是阿狸,所以阿蠻在聽了哥哥所講之事後便都盡數又像倒豆子一般倒給了阿狸。而阿狸對她心上人的思念情話也都由著阿蠻告訴了哥哥。這樣看來,阿狸與哥哥隻怕是早已將對方的思念愛慕之意知曉,可是兩人此番相見卻又裝作從未知曉兩人別後心意的樣子。心中有所慮,有所懼,所以雙方都隻能將彼此的心意忽視,做這世界上的又一對苦鴛鴦。


  “賭書潑茶有餘香,當初隻道是尋常。不知尋常離去後,卻固尋常斷肝腸。阿狸,終究我是不能守護你一世周全了!”哥哥到底是沒有去追阿狸,沒有去追自己的心上人,就那麽聽之任之放任她走了。


  天山謀約已定,眾人之中除了無憂以外,盡皆要離去。離去之前,眾人都前來與還在水晶棺之中的阿蠻話別。雖然知道阿蠻不能有一言半語的回答,然而眾人還是說了自己應該說的,想要說的,因為眾人都知道此去一別,生死難料,見麵無期,遙遙相垠。


  其中,記在阿蠻心中的卻是淮北王那句:“此生愛已生,此世情已至。寧可孤望月,不願多覽眉。但所愛如隔山,山海不可平。就此別過,永不相見!”


  阿蠻想李承乾終究是沒有了心,可是如今仍舊還是不能違王令,隻能回去娶了那位對他傾心數年的崔家雪柳了!


  眾人離去之後,寒玉穀中便隻剩下無憂與寒玉兩人,平素裏都是寒玉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往往都是些雞毛蒜皮之事,可他卻說得是津津有味、意味無窮,哪怕是一日裏沒有得到無憂的一言半語的回答,仍舊是沒有絲毫的頹廢之意啊。


  阿蠻想這大概是因為寒玉公子在這裏過得太過於寡味了些,所以在此生見了這麽多人前來天山寒玉穀之後心中便是跳躍不已,感覺事事都新鮮,都有趣,所以才會整日裏絮叨這些旁人看來十分尋常之事情。


  阿蠻呆在這水晶棺之中是十分無聊啊,每日裏聽那寒玉一遍又一遍的講著那雞毛蒜皮之事,真是恨不能將他塞進這水晶棺之中也如自己這般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也嚐嚐自己現在這種無奈的必須要聽他聒噪的滋味。


  終於過了不知多久,阿蠻總算是聽見了一聲自己想要聽的言語:“無憂公子不用擔心,棺中之女再過七日便能出棺,到時候她的心脈接續已成,將不會有憂啦!”


  自從聽了這話之後,阿蠻再也不覺得寒玉聒噪,反而覺得他所說的那些話語都如同甘蜜甜糖一般,聽在耳中是格外的舒服,與往日的煩悶大不相同。


  沒想到七日還沒有到,爺爺與哥哥卻都在第六日的晚間來了,看來他們是都不知阿蠻已經能夠聽得到他們所說,腦中能夠有了自己的思想,所以才會在阿蠻的水晶棺前爭吵起來。


  顯然他們並不是從一處來的,互相見的麵便是在這盛放水晶棺之中。還未見麵,阿蠻卻已經聽得爺爺不停的咳嗽之聲。顯然兩人都是在喝茶,所以先前的廢話都是由寒玉所說。而寒玉說了半晌,看兩人都是默默無語,冷眼相看,又想著自己已經困頓了,便離開去睡覺了。


  “爺爺,別來無恙!身體可還康泰?”阿竹放下手中的杯子,向已經八十多歲的老者行了一禮。


  爺爺抬了抬眼,哼了一聲,道:“還好,很好!還不至於死去!隻是你小子做事為何如此不小心,讓那狗皇帝的宦官差點要了阿蠻的命?哼,真是想要將我活生生的氣死啊!”


  “爺爺說笑了!”阿竹無奈的一笑,“爺爺如今後悔,怎麽不想想當初布下這些險招的時候會有今天呢?爺爺總說阿蠻是爺爺心頭至寶,可為何還是要以她為棋,送入長安呢?阿竹實在是不明白啊!還請爺爺給個解釋!”


  “放肆,你就是這麽跟你爺爺說話的!你就不怕我用家法處罰你,用幫規派矩懲處你?咳咳……咳咳”爺爺顯然是已經老了,身體也不如以前那般俊朗了。


  阿竹無奈的閉了閉眼,“爺爺不必動氣,阿竹隻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爺爺,還請爺爺如實回答,不要回避。也算是了卻阿竹這麽多年心中的疑惑好了!”


  “咳咳.……咳,算了,老夫不想與你計較,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爺爺歎了口氣,拿起桌邊的暖茶,喝了一口,暖了暖心氣。


  “竹兒敢問爺爺,那宮中老宦官為何處心積慮想要害我妹妹?他在死去之前,曾口口聲聲說對得起他的陛下,有顏麵下黃泉去見他的主子!這事是否與我父親在宮中為太醫時候所做之事有關?”阿竹看著眼前這個給了自己生命的老人,心中情緒萬千。


  “是!”


  “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報仇,而他所忠之人僅有先皇李泰一人。竹兒想問李泰身上之毒是否與父親有關?”


  “是!”


  “為何?”阿竹其實早在前些年便已經查明此事,可是至今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以仁義忠誠著稱的父親會做這樣的事情。


  “當初我之所以派你父親入長安,便是為了讓他進入長安後宮,以圖我事。他在長安後宮待了將近十年,為的便是將當時的王皇後與賢太子一黨趕盡殺絕。隻是後來情況有變,我才讓他順帶著也在當時的新夫人與八皇子的身上種了些毒。不過你放心,我隻是為了讓他們母子聽話而已,並不想要他們的命!可惜那老王八居然要立八皇子為太子,他雖幫著我殺了新夫人,可是八皇子可還生龍活虎的呢!於是我便讓你父親在離開長安之前在八皇子身下下劇毒之引子,我答應他這是他在長安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哪知他卻在事情臨近之前猶猶豫豫,最後竟然是反悔了,拒不從命。這下我才不得不派其餘之人執行!”爺爺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悲喜,似乎說起自己的這個親生兒子也是這麽的漠然冷淡。


  “所以你就親手殺死了你自己的兒子?”阿竹極力的咬著自己的牙齒,恨恨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叫爺爺的老人,心中不禁懷疑他的心是否是個石頭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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