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鳳中求生
“風叔叔，發生了什麽事？”淩煙閣四將都以冷字開頭，分別為：風、雨、雷、電，分別為冷風、冷雨、冷雷、冷電，至於他們四人的原名叫些什麽，卻早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又因為四位這四位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阿蠻想著應該與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爹爹一般大年紀，所以一向便叫他們四位為風叔叔、雨叔叔、雷叔叔、電叔叔，並叫他們四位的夫人為風婆婆、雨婆婆、雷婆婆和電婆婆。剛開始的時候，八人是萬分不願，但時間一久便也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冷風看著阿蠻，又看著麵前的黑河，再看向黑河對麵的營帳，一頓足，一歎氣，道：“阿蠻可知，對麵的軍營之中有什麽麽？”阿蠻一想，對麵的軍營之中有什麽呢？當然是想要將現在自己所站立的這片土地生吞活剝的人，不過對麵的這一隊應當是大周左將軍、駙馬的馮安世，而北麵的一隊則是大周上、右將軍謝一玄、謝一萬所領，至於南邊的這對當然便是鳳皇的三叔、當今的南國駙馬鳳禹所領的軍隊了！本來想要回答說“能有什麽，不就是些窮兵黷武的人麽？”可到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長輩，不能放肆，於是改口道：“阿蠻不知呢！難道還有什麽妖魔鬼怪麽？煩請風叔叔告訴阿蠻罷！”
“是竹公子啊！”冷風知道他在這裏不能多待，所以也不轉彎抹角，生怕阿蠻還沒有聽清，又加了句“阿蠻，你哥哥在對麵的軍營之中啊！”說完後，更加的捶胸頓足起來，後悔自己事先沒有查清楚，將阿蠻帶入了險境。
“哥哥，哥哥在！”阿蠻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一絲的焦急擔憂，而是滿臉的喜色。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可以救下眾多無辜鳳民的法子了。
冷風見她是這個反應，以為自己的話沒有說清楚，於是再次說了一次，道：“阿蠻，竹公子暗暗的在對麵軍營之中顯然是暗中相幫，可如今你卻在這裏。縱然我四人武功蓋世，又怎能護得你安然離開呢？哎！真是愁煞我也！”
“妙！妙！妙！”阿蠻連說三個妙字，讓冷風一臉的驚訝，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哪裏曉得他們這位奉若神明的大小姐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可愛、嬌滴滴的嬌憨女子了！她如今年紀也長了幾歲，這幾年之中又多見離別生死之苦，心智早已不是天真爛漫了。隻是她那至情至性的性子卻愈發的顯露出來，隻要是自己想要救下的定當是竭盡全力，那管得他們的什麽大業什麽過往恩仇。
冷風見阿蠻這般，仔細瞧了周圍沒人，放低了聲音，急切的對阿蠻道：“阿蠻，如今我們是不能再在這裏待著了。我聽這軍營之中的人說，圍困他們的人已經送來口信，說若後日再不舉手而降，便要大軍壓境，讓幾十年前那場屠殺大禍再次降臨！我看現在正是好時機，不若阿蠻便先逃了走。我與你三位叔叔將你的夫君與妹子接了來，也立時逃去珠公子所在。到時候，等戰亂已過，你再來收斂你那位義弟的屍首，豈不更好？”冷風到底還是想到要顧全阿蠻心中的情義，隻是現下他更多想到的卻是要保全阿蠻的性命了。
阿蠻知道若是自己一口回絕，難免到時候會被風叔叔打暈帶走，到時候隻怕是回天無力了，於是笑嘻嘻的看著冷風道：“風叔叔的這個計策是十分好的，隻是，呀！哥哥！”冷風一聽能見到小主人了，當即向著阿蠻指著的地方看去，卻是什麽也沒見到，再回身時，阿蠻早已距離自己很遠的距離，往營帳之中而去。他急忙上前，看到營帳之中有人向這邊走來，知道已經失去良機，可也不得不提醒阿蠻，便走到阿蠻身邊。
在錯過巡邏之人後，才輕聲道：“阿蠻，當年鳳國滅國與小主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望你小心！”說完後，便疾步向前，往雷雨電所在的帳篷去了。
阿蠻如同雷擊一般，呆立不動，想起鳳皇曾經說過，“阿姐，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永恒的緣。我欠你的早已經還清，而你欠我的也不必再還。你看過了鳳皇便離開吧！” 當時自己並沒有明白他後麵所說的“我欠你的早已經還清，而你欠我的也不必再還”這句話，難道說自己欠下他的便是滅國毀家的帳麽？難道自己欠他的便是複國歸家的願望麽？難道自己欠他的便是好端端的一個鳳國麽？又想起三喜公公死前一夜所說，想起自己在水晶棺之中偷聽的爺爺與哥哥的對話，當下還沒有對質便已經信了五分。
不！她趕緊搖頭，將這些念頭從腦子中逼走，想著當下最要緊的是要救下這萬千的鳳國子民。於是她掀簾而進，見鳳皇與他所說的那個丞相都在，其餘的人自然應當是忠於鳳國的良將忠臣了，她見眾人都盯著自己，也不回避，走向鳳皇，道：“鳳皇，阿姐有兩句要緊的話要說！”
鳳皇見阿姐一臉的嚴肅，知道是重要的事情，便與阿蠻進了隔間，問道：“阿姐，什麽事情？”
阿蠻輕輕開口，道：“我哥哥在大周馮安世將軍的軍營之中，我想……我想到時候我也能多救你們一些人的！”畢竟剛剛聽到了關於他們過往恩怨的事情，所以她還是頓了一下，“鳳皇，阿姐是真心想要相幫的，你千萬不要有疑心！”
“阿姐，不瞞你說。剛剛在軍帳之中便有人提出用你作質，拖延一段時間，以助得我鳳國軍民多些回到鳳山的。隻是阿姐永遠是鳳皇的阿姐，鳳皇又怎麽忍心讓阿姐犯身大險呢？”其實鳳皇也是最近才得知當初他三叔鳳禹之所以想到將鳳山關隘打開，讓大軍輕而易舉地便進入鳳山，這主意之中倒有十分之五六是竹公子的意思，而當年將守關隘軍將殺死的人正是青林竹之下的高手。若是在往常，他見到阿蠻來到這裏，哪會管那麽多，定是要以她為誘餌，極盡所能的將她利用。哪會管她是什麽自己的義姐，還是親妻？可如今他心境已然大變，看淡了這人世間的事情，這才不願意將她拿到敵前，哪知此時阿蠻卻自己來請命了。
阿蠻聽到鳳皇這麽說，大感高興，興奮之下已經拉住了鳳皇的衣角，道：“鳳皇，阿姐知道我，我們一家這一生中欠你太多，早已經還不清了。而你欠我的卻早已經數十倍的還給我！阿姐自知沒有能力將欠你、欠你們鳳國的全部還清，但是請你給阿姐一個機會，先還你們一些罷！也好讓我有臉麵回長安去見綠珠和九九啊！”
鳳皇那雙邪魅狹長的眼睛在那身紅色戎衣的襯托下顯得英姿勃發，正是一個陽剛男兒該有的樣子，他看向阿蠻，眼中滿是感激的樣子，但隻一瞬間那光亮的火花卻又要熄滅了。
阿蠻見他這樣，知道是忌憚自己身後的四位叔叔，於是開口道：“鳳皇，你放心，隻要你說你在我身上種下了絕情丹，七日之內不服解藥便毒發身亡，我風雨雷電四位叔叔便會對你言聽計從的。至於相思她自然是跟著我的，而無憂和無用本就是你的舊識，相信他們會看在這五萬多鳳國子民的麵子上相助你們的！”
鳳皇見阿蠻這麽說，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去隔壁將自己最為信任的丞相和商將軍帶了來，道：“既然阿姐誠心相幫，我也就不再隱瞞。其實今日我們已經在絕壁懸崖上尋得一條生機，原來這峭壁上有一條天險之路，狹小無常，隻能容得一人而過。如今我們便準備將老弱婦孺先從這條道上慢慢的送走，日夜相繼，及到後日午時應該能夠送走一半的人！”
他說道這裏，阿蠻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意思，道：“那麽你們是想要我為你們爭取些時日了！”見帳中三人都點了點頭，繼續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了，隻是我想我無論怎樣的爭取，能將後日拖延到第二日的日出便已經是極限了！除非.……除非先走之人為青壯年之人，便可將速度大大的加快！”她本有些猶豫，知道說這話是極為殘忍的，但是這事涉及到太多，他不得不往最大利益之處去想。
她一說完，那鳳國老丞相和商將軍便仍耐不得，站起來，手指著阿蠻，“你、你、你”的氣個不停。可見鳳皇還是安然坐在位置上，眼中滿是疲憊憂傷的顏色，卻立馬便明白過來了。是啊，若是將老弱婦孺送了回去，精壯之人都慘死沙場，那麽即便是他們逃回了鳳山又怎麽能守得住呢？倒累了他們幸苦一番，翻山越嶺，但終究還是免不得被殺，被滅族，被滅國，而鳳國的人恐怕是一個也不能存留在世間了。一時之間，眾人心中都難受得過，不知該如何言說。
鳳皇緩緩站起來，開口道：“這事情並非是我四人所能決定的，阿姐，我看我們還是得請我鳳國所有的子民來說話，再做決定！”他一開口，其餘三人都點頭，當即出門，準備一切。
果然不出阿蠻所料，四位叔叔見到她神色萎靡，又被告知中了絕情丹毒之後，雖對鳳皇一行人憤憤不已，卻也真的便束手就擒，乖乖的聽他們的差遣了。他們隻恨沒有將絕情姑姑帶來，自己這四人又對什麽鳥毒丹藥一竅不通。無憂顯然是看穿了阿蠻與鳳皇所玩的把戲，但也不對旁人明言，畢竟他心中也是對這已經報必死之心的鳳國子民佩服、痛惜不已！
鳳皇將所有人召集，將現下的情形說了，也將可以逃生的路說了，更將時日不多，最多隻能走脫三萬多人的現實說了。哪知道他一說完，場地裏的人便爭先恐後，都紛紛發言，但是眾人爭搶吵鬧的並不是求生，而是求死。青壯者說自己身強力壯，可以多抵禦敵人一會兒，為其餘人爭取更多的時間；老弱者說自己一身骨頭便是逃了出去又有何用處呢，不如讓青壯者出去以光大鳳國疆域；婦人們則說婦人易得，而江山難再，不如讓他們死去讓其餘人者將孩兒們養大，以壯興鳳族.……人人都見慣了世人為了多活下去而背信棄義、乞討求饒、推諉他人，見慣了那種場麵，猛然見到這許多人都如此大義，為國為民，自是感動慨然，心中對這個小小之族的佩服又多了許多。隻是場麵一度混亂已經又耽擱了許多時間。鳳皇、以及眾位大臣都大聲呼叫想要製止這個畫麵，可還是不能讓場麵完全的平息下來。就在這個時候，一位滿頭白發、白須的老者將手中的木手杖往地下用力一觸，場麵一下子便靜了下來。
這位老者白須及地、白發及腰，加之又一身白衣，顯得是更加的莊嚴肅穆，威嚴尊貴。一看便知他已年愈百歲，他咳嗽幾聲，開口道：“老朽雖然是個老瞎子耳朵卻不聾。既然老朽為鳳族族長，便不得不說幾句，望大家聽一聽！我鳳族幾十年前不幸被滅族毀國，如今上天既然給我鳳族這個機會，我等不可白白錯過了。孩兒們是我鳳國的未來，固然他們如今還很幼小，但是他們是我鳳國的未來，少年強則國家強，他們必須先走！”見眾人都點頭讚同，他才繼續說，“而如今我鳳國麵臨四麵楚歌的境地，我們回到鳳山之後也是還要禦敵的，那麽到時候我們需要的是什麽呢？是青壯年，能征善戰的青壯年，所以青壯年者也必須先走！”見那些青壯年者開始爭辯，他揮了揮手，繼續說，“且不說我們這些老弱病殘能不能安全的翻越那座峭壁，就算是我們這一群人回到了鳳國又能怎麽樣呢？難道你們是想讓我們守衛鳳國，將覬覦鳳國的豺狼趕出去？還是你等盼望著我們在百年之後讓鳳國的大好江山都拱手送給別人啊？別爭了，你們該走的！還有隻要是能孕育孩兒的婦女們也該走，鳳國的土地需要你們，鳳國的孩兒更需要你們孕育。大家都不要爭了，該走的便趕緊走吧，若不然再耽擱下去，咱們可就一個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