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舊情難忘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新夫人在當時自認為除去最大的對手,又豈能心甘情願的當你爺爺的提線木偶呢?隻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開始行動除去你爺爺力量的同時,不但你爺爺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連當時已經七十多歲的先帝也開始在暗中調查當初的一切以及調查身邊的人。先帝建思子宮,建歸來望思之台,並不僅僅是思念感懷他的賢太子,更是在告訴自己要給已經故去的兒子一個交代。當初賢太子外逃,先帝已經下了赦免書,原諒賢太子的一切莽撞誤行,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到我父親及一幹人身上。卻沒想到這赦免書居然沒有按時到達,從而使得當地府兵圍剿賢太子,逼得賢太子自殺。從這個時候開始,先帝的心中便已經留下了無限的疑惑,他本就是雷厲風行、雄才大略的人,一生之中經曆過得風風浪浪不知有多少,所以在暗中開始調查一切,而他暗中調查所任用的便是後來的三大輔臣:司馬弘、謝賢和杜禦史。經過漫長的三年的暗中調查,先帝終於了解了前前後後的事實,這一下他羞愧難當卻又無可奈何。想當初,先帝生有八子,各有不同,各有有缺點。可到了先帝七十三歲的這一年,賢、雅、輝、盈、適都已先他而逝,如今就隻剩下了超、旦和泰了。先帝仔細權衡,認為當下朝政,唯有最小的兒子泰最為適合登基繼為帝位,於是便在湯泉宮中召集群臣,將畫工所畫下的‘周公背威王’的畫卷拿給他們看,這一下,左右群臣都知道了先帝的意思。隻是緊接著先帝在三日之內將你爺爺和新夫人在宮中安插的勢力以雷霆之勢一並除去,並派人譴責新夫人,當年的新夫人自以為自己的兒子已經穩坐帝位便心存僥幸,脫下簪子耳環、隻著素青衣前去向先帝磕頭謝罪。哪知道這樣子卻更惹得先帝大怒,立馬便命左右人將新夫人拿下處死。接著,才立下泰為太子,命三位顧命大臣輔佐。據說,當年先帝大怒的時候,曾經對新夫人大罵過幾句話!”無憂想著,這話究竟是應該還是不應該告訴阿蠻呢!這些事情都是自己耗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慢慢的查找,才在已經隱退的宮人身上查到的。
阿蠻苦笑了一下,道:“先帝一定很後悔引狼入室吧!他心裏一定對新夫人又愛又恨,此情此景,無聲勝有聲!”
無憂搖了搖頭,說:“先帝恐怕並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呢!據說,當年在看到新夫人一襲青衣素麵相見的時候,先帝怒不可遏,大聲斥責新夫人:‘你以為你穿上她曾經穿上的衣服便能得到饒恕,畫皮畫麵心難畫!如你這般惡毒心腸的人穿上她的衣服真是對她最大的玷汙!來人,快快將這個女人拉走,送入掖庭獄,立時處死!’當時的新夫人一直回頭望先帝,滿是哀怨幽憐,可先帝卻冷冷的再次嗬斥‘快走,反正你是休想活了!’這才有了後人所認為的先帝未雨綢繆,看清自古國家變亂,常常是因為主少母壯,獨自居住,驕橫擅權,及時將新夫人處決消滅。”
子少母壯,就成了一個殺人的理由,而且殺的是他當時最為得寵的寵妃。卻不知這其後的腥風血影,潮起潮落!恐怕也隻有當時的幾個當事人心知肚明了罷!
“那麽,我的爹爹便是在這場無聲的屠殺之中過世的?”阿蠻看著無憂,盯著他那雙似乎看透世間凡事的雙眼,那雙正飽含愛意看著自己的雙眼。
無憂搖了搖頭,說:“我想應該不是的,當年你的爺爺是青林竹公子,而你的父親卻像是一個隱形人一般,根本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想我父親直到在死去的那一刻一定也沒有想到他至交好友會是布局下棋從而導致自己也被困死的人的兒子,他一定相信你的父親是清白的,而我也相信。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至於最後他還想要再次下毒使得泰體內的毒素增加的緣由,便是因為你爺爺的緣故了。隻是到最後的那一刻他還是沒能下手,所以最後死去的人是他,而不是泰。其實他並不是被陰謀所殺,他是被他心內的愧疚所殺。因為實在承受不了,所以寧願解脫了吧!”無憂沒有說出的是當年之所有阿蠻的父親在太醫院中準備向泰下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爺爺的命令,而是因為在四年前阿蠻便已經被她爺爺帶到了塞外,而她父親之所以違背自己的良心想要下手便是因為她在她爺爺的手中,她父親不得不動手。可無憂知道不能說,若是真的將這所有的過去都鮮血淋淋的呈現在阿蠻的麵前,因為這樣子的話也許會將她那一顆心撕碎!
不知為何,阿蠻的心居然沒有痛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在棺材之中早已經知曉的緣由?阿蠻自己也說不清楚。她歪著頭想了半天,才有些迷茫的問:“先帝說的‘她’是誰?”
無憂彈了彈她的腦袋,笑著說:“我怎麽會知道‘她’是誰呢?其實我也很好奇,可是當時的先帝已經是七十三歲的高齡,而後來那些僥幸存活的宮人當年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年紀,誰又能真正的明白先帝口中的她究竟是哪一個呢?也許是王皇後,也許是甄夫人,也許是梅夫人,也許是瑕夫人,也許誰都不是,誰知道呢?”
阿蠻歪著腦袋再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深夜的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一支送親的隊伍正在黑夜之中趕往下一個停歇的地點。其中一個胖胖的衛士抱怨道:“都怪上麵的人,今日裏硬是要逃著那群為非作歹的沙盜,才耽擱這許多時候!嗨,怕什麽,咋們好歹也是堂堂的車師國護衛隊,這送的是公主,嫁的是堂堂東突厥的戰神突曼太子,有什麽好怕的嘛!哎,正是婆婆媽媽,反受其累!”另一個瘦得像根麻杆一樣的男子趕緊戳了戳他,說:“小聲點小聲點,這似上頭的意思,我們隻要照著做就行了!再說了,你不要忘記了,上次大周的商隊就是被這沙漠中橫行的匪盜給殺了,大周的呀!大周的商隊他們都敢殺,更別說是我們小小的車師國了,小心為妙,小心……咦,那是什麽?”胖子順著瘦子的眼光看過去,也驚呆了。
北方的初春並不似南方那般暖和,仍舊是寒風凜凜,微風吹在臉上,沒有溫煦的感覺,隻有火辣辣的疼。但是就在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前方,就在那盈盈一水間,一隻精致的小船,飄蕩在一汪綠色的沙漠綠洲之中,真正是一隻沙漠之舟。舟長約3米,高約0.5米,中間為艙,上以篷覆之,旁開小窗,,左右各四扇,開開合合,隱隱約約透著光亮。窗旁雕欄上,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右刻“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船首坐著三位男子,其中一男子青衣飄飄,手中拿著一直羌笛正在吹奏,仿若人間仙子;另外一個男子著白衣,正坐在船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麵前的書,雖然是黑夜,可他依舊讀得是津津有味,時不時的就大笑幾聲,在黑夜中驚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駭人的恨;另外一個和尚,如同彌勒,袒胸露乳,左臂掛著念珠,念珠碩大無比、曆曆可數,他正閉著眼睛在念經呢!船尾橫著一楫,楫的左右各有船夫一人,正在安靜的搖著楫使得木船行進。
不過車師國的送親隊伍並不能夠看得真切,他們隻覺得眼前的船如同鬼魅一般,在盈盈的綠光之中閃著幽靈的顏色,緩緩的向他們行來。他們當即嚇得趕緊將手中拿著的刀劍拔出,而像胖子一般膽小的褲襠下麵早已經濕了一片。麻杆瘦男再次戳了戳圓布袋胖子,聲音有些顫顫巍巍:“那不會就是白麵書生、彌勒佛和黑船雙煞吧?”
圓布袋胖子感覺自己的七魂幽幽三魂飄散,身子登時軟了,瞬間倒在了地上,口裏不停的吐著白沫,似乎馬上就要歸天。而麻杆瘦子則丟了自己手中的刀,跪在了地上,不停地搖著翻著白眼吐著白沫的胖子。
又一陣冷風刮來,在月色清冷的沙漠之中顯得格外的刺骨,伴隨冷風而來的,還有一個男子似哭似笑的歌聲:“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眾人聽得久了,才聽出來原來這歌聲並不是一個人所唱,而是兩個人的喝聲,隻不過其中一人的聲音如同哭聲,而另一人的聲音則如同笑聲,所以在眾人聽來才是似哭似笑,鬼魅不已。而當所有的人都明白過來這個道理的時候,每個人的腳下都想要加上一雙哪吒的風火輪好要快點溜走,可每個人的腳下卻似被膠水定住了一般,分毫不能動。其實並不是他們不能動,而是因為船上的四人施展內功,強強聯手,用內力將所有人都製住了而已。
眾人此刻已經明白這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那四個殺手了,白麵書生,彌勒佛和黑船雙煞。這四個人常年廝混在一起,所做的案子,所殺的人不計其數,但讓他們名揚天下的原因倒並不是因為這個,畢竟殺手天生便是殺人的,殺的人多又能算得了什麽呢?殺手是很難出名的,即便是最頂級的殺手,因為他們的工作是極其隱秘的,而他們的人也極為神秘。殺手出名,必得有個大的理由,就比如說相思,她出名的理由除了她手中的那把殘虹劍以外,便是因為她的絕世美顏,而每一個要被她殺的人在臨死之前,她都會讓那人見一見她的真容,這便是促使她名揚天下的原因。而這四個殺手出名的原因,除了他們四個奇形怪狀的人常年在一起之外,也是他們的殺人手法。這四個人每次現身江湖,都是這麽一葉小舟,都是這樣的造型,當然今天得除去那個俊朗的青衣公子。在殺人之前,每一次被殺之人都會受盡折磨,怎麽說呢?白衣書生似乎真的是個書生,每次在他殺人之前,他都會讓被殺的人將他手中常年所看得那本《悼妻書》念一遍,每次聽後他總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可就在他哭泣的間隙,他眼前的人便已經倒下死亡;彌勒佛也似乎真的是個和尚,因為每次在麵對戰戰兢兢、驚懼不已的即將被殺的人之時,他總是會先拿著他的念珠沉靜安穩的念一段《大悲咒》,而後似乎佛已經饒恕了他的罪孽之後,再殺人;黑船雙煞一哭一笑的聲音本來就讓人膽戰心驚,但是每次他們兩人在殺人之前,都必須讓被殺之人給他們唱一唱他們最愛的歌《春江花月夜》,而後兩人一哭一笑的聲音也和進來,最後音止命止,兩人繼續唱他們的歌曲。哪怕是遇上他們其中的一個也夠膽戰心驚了,更何況這四人常年歪膩在一起呢?
而此刻,顯然,車師國的送親隊伍便遇上了這一群凶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