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年宴風雨
隨即,鳳月站了起來。
“鳳月剛到東爵京城那日,在樂音坊聽到一曲十分動人的曲子,後來仔細打聽了一下,原來是雲王府的三小姐月喬小姐所奏,月喬小姐雖為庶女,但論起才藝色來,卻是絲毫不遜於嫡女,這等才情,鳳月才真是佩服。”鳳月看向雲月喬,餘光自然掃向雲洛情。
早料到鳳月今晚一定不會放過她,因此對於鳳月說的這番話,雲洛情一點不感到意外,她漫不經心的吃著麵前的葡萄,沒把鳳月當回事。
“哦?鳳月小姐是西楚久負盛名的才女,能得她的讚賞,本宮還是第一次聽說。”皇後一愣,眸光中迅速閃過一絲冷凝,向雲月喬看了過來:“月喬,鳳月小姐說的可是真的?你當真彈得一手好琴?”
無端被人扯進來,雲月喬怔怔的,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雲洛情,趕忙起身回話:“回皇後娘娘的話,是鳳月小姐過譽了,小女……小女不過是略懂音律,談不上擅長。”雲月喬回得很恭敬。
雲洛情繼續吃葡萄,不理會與她無關的事情。
“鳳月小姐是西楚第一才女,你既能得她讚賞,又何須謙虛?”
“……”雲月喬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話,隻得繼續垂頭跪在風華殿中央,側目向雲洛情求救,可雲洛情卻沒有給她任何暗示。
“是否是鳳月過譽,皇後娘娘隻要聽過便知道了,鳳月聽說皇後娘娘宮中有一把古琴名曰琅玡,不如趁此機會拿出來請月喬小姐撫上一曲,也可為大家助興。”鳳月道。
皇後輕輕點了點頭,看著雲洛情依舊悠哉的吃著葡萄,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雲月喬。
“來人,去把本宮的琅玡琴取來。”雲月喬剛要開口推辭,卻被皇後的話堵住,硬生生將話咽進了肚子裏,她有些忐忑的側臉去看雲洛情,隻看到雲洛情對她以一心安的笑。
鳳月剛剛說的一席話……若是月喬全心彈奏,就會讓她難堪,當真如鳳月說的那般,雲王府庶女勝過了嫡女,損的是她的名聲。可若故意彈奏不好,以鳳月、宋玉凝、五公主等幾位琴技高手在場,即便不被她們共同擊破,也會說月喬沽名釣譽,連累雲王府的名聲……
這琴,無論月喬彈得好還是不好,最後都會成為詬病的根源。
在座的文武百官,有多少人在等著看雲王府的笑話!
既然如此,她便將計就計。
很快,琅玡琴已經搬到了大殿之中,人人的目光都注視在雲月喬身上。
雲月喬雖是王府庶女,但自小長在別苑中,從未見過今日這般大的場麵,以她的聰明,定然也想到是鳳月故意刁難,當下渾身都在發顫。
她該怎麽辦?
情姐姐對她和娘親恩義萬千,怎可讓她難堪?可也不能辱沒了雲王府的名聲……雲月喬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月喬,琅玡琴可是點蒼大陸三大名琴之一,皇後娘娘既然肯拿出來給你彈,你且莫要辜負了皇後娘娘的一番心思。”雲洛情突然開口道。
雲洛情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慢慢起身,走到雲月喬身前,笑道:“自你回京之後,京城中總有關於咱們雲王府的各種傳言,今日也好借皇後娘娘給的這個機會,當著皇上和各位娘娘,王侯,將臣的麵,把咱們雲王府女兒好的一麵展示出來,莫再讓人胡亂詬病了。”
雲月喬看著雲洛情臉上那抹鎮定淡然的笑,一時之間看不穿她在想什麽,隻聽得雲洛情低聲在她耳旁說道:“盡管全力奏曲,其餘我自會處理。”
再一抬頭,雲洛情臉上依舊掛著一抹淡然的笑,仿若剛才的耳語,隻是她夢中所聞一般。看著雲洛情的笑容,雲月喬不穩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相信自己的這位姐姐,她一朝洗清自己身上背了十幾年的草包之名,定是有辦法的。
“情姐姐放心,月喬一定不會辱沒了雲王府和姐姐的。”雲月喬安心的一笑,回以雲洛情。
鳳月冷冷一笑,雲洛情,自己都被賣掉了,還幫著人家數錢!
至於宋玉凝和其他人,莫不是在等著下一場更加精彩的戲。
雲洛情走回座位上去,楚玄痕朝她使了使眼色,她看了去,卻迎來他扔過來的一個紅棗,她接住,輕輕一笑,將紅棗扔進嘴裏吃了。
楚玄痕當下覺得好笑,悶頭笑了起來。
楚君臨發覺楚玄痕笑,看了一眼雲洛情,她也拿了顆紅棗,扔回楚玄痕,楚玄痕張口接住,兩人相視之間,笑得濃情蜜意一般,令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這時,大殿上響起了一陣悠揚縹緲的曲音。
雲洛情的任何舉動,無不是落在澹台聿的眼中,他一直未說話,放任鳳月針對雲王府,他倒要看看,雲洛情忘了他,到底還記得什麽?
鳳月看見雲洛情和楚玄痕的舉動,嘴角彎起一道弧,側頭看了一眼澹台聿,澹台聿似乎沒看見一般,垂頭飲了一杯酒,一如往常的淡漠。
“聿,你瞧,還是人家那青梅竹馬的感情好,即便在這大殿之上,也敢如此放浪形骸,大秀恩愛!”鳳月嘲諷著一笑。
“提議讓別人彈曲,不認真聽,又如何評判得出好壞?”澹台聿淡漠一語,清明的眸光輕輕掃過雲洛情的臉。
鳳月當即被潑了一瓢涼水,卻沒有生氣,隻是挑挑眉不再說什麽,繼續聽著曲子。
這一次,她贏定了,又何必在乎聿為那個女人說話!
文武大臣們,臉上的懷疑慢慢被震驚所取代,原以為鳳月小姐隻是為了為難雲王府,想不到這位雲王府庶出小姐,還當真有此能耐!
皇後也是一驚,想不到錢淑芬遠在錦州的雲府別苑,還能把女兒調教的如此出色,看來早就做好了回京的準備!
風華殿上一片靜寂,人人目光都盯在雲月喬身上,她坐在琅玡琴前,一舉一動皆是儀態萬千,端莊大方,雖然隻是一個庶女,卻絲毫不失一門王府的尊貴體麵。
空氣中繚繞著悠揚美妙的琴音,人人沉寂在如詩似幻的曲音之中。
鳳月不禁點頭,雲月喬的琴技確實高超,比東爵第一才女五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可隨之,她又緊皺了眉頭,這首《廣陵散》雖然同樣悠揚動聽,卻與那日在樂音坊聽到的曲子有些不同。
雲月喬的琴聲如夢似幻,令人沉醉,可那日樂音坊中的琴音,卻能把人的魂魄帶進一個真實的境界,聆聽者,會因為她曲調中的高昂低沉,而開心悲戚。
她猛然抬頭去看雲月喬,更加用心的去聽,片刻之後,她更加確定,那日在樂音坊中彈曲的人,不是雲月喬,雲月喬隻不過是為那位彈曲之人的替身而已。
目光射向對麵的雲洛情,心中有一些猜想,想知道,卻不敢去證實。
雲月喬手指劃下最後一個音符,一曲終了,全場即刻掌聲如潮,無不是在讚譽雲月喬的琴藝高超的。
從未想過自己會受到朝中文武百官的讚賞,會在人前得以揚眉,雲月喬先是受寵若驚,但很快便坦然起來,她興奮的看向雲洛情,接收到雲洛情同樣肯定的讚揚,她笑了。
“不愧是鳳月小姐舉薦之人,琴藝果然不同凡響。”皇後讚賞道。
“皇後娘娘,小女獻醜了。”雲月喬謙虛道,微微一福身。
“你不是獻醜,你是如珠落玉盤,聲聲擲地有聲,果然不愧是雲王府的女兒。”皇後道。
“謝皇後娘娘誇獎!”雲月喬再一福身道謝。
“這首曲子,是你母親教你的吧?”皇後問道,帶著一種試探。
“不,這首曲子是情姐姐教我的,方才鳳月小姐說,她在樂音坊聽見的琴音,其實不是我彈的,而是情姐姐所奏。”雲月喬的話,如同一陣陣尖細的針紮在鳳月心口。
果然,是她!
眾人的噓噓,還有驚異的眼神,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算計錯了,還是雲洛情運氣太好了!
“落丫頭?”老皇帝也是一驚。
“雲月喬說的不錯皇上,小丫頭的確彈曲彈的很好,那日在樂音坊,是我與她打賭,她輸了,才應我所說,彈曲給我聽的,隻是不知道會被鳳月小姐聽去,鳳月小姐又仔細的打聽之下,還是打聽錯了人。”楚玄痕笑道。
鳳月猛然對楚玄痕投去一束火辣的目光,說她仔細打聽之下還是打聽錯了,不就是明擺著說她鳳月無用!
她算計雲洛情非但沒有算計到,反而惹了自己一身腥,臉色一陣難看。
楚玄痕不去理會鳳月的毒光,隻一心看著雲洛情。
老皇帝看了看楚玄痕,又看著雲洛情:“落丫頭,朕隻知道你醫術了得,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琴藝也是一絕啊,哈哈哈……”老皇帝大笑,可是笑容卻不達眼底。
“皇上說這話,是在誇我還是損我?這十一年中,我天天追在太子殿下身後,像樂音坊這樣的地方,我一天會去好幾次,聽說我母妃當年的琴技乃是天下第一,我再是不堪,也該遺傳到一點點吧?”雲洛情嘟嘴道。
“瞧瞧,瞧瞧,朕剛剛說了她一句,她就說了那麽多句,好像是朕多委屈了她似的,落丫頭這張利嘴,可是一日比一日厲害了。”老皇帝說完,又笑了起來,可他眼底的一抹悲涼,卻是沒有逃過皇後和雲洛情的眼。
“若是論起嘴上功夫,洛情才真真是沒有遺傳到母妃一分呢。”雲洛情好整以暇,很是認真的看著老皇帝道:“皇上,我聽說,當年我母妃在朝堂論禮上,一個人舌戰群儒,天下名仕皆是敗下陣來,是不是?”
老皇帝的臉色,忽然之間黯淡許多,默默點點頭,輕聲道:“是啊,舌戰群儒,一戰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