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兀野多之死
再一次擊退了回鶻人的衝鋒后,典韋皺著眉頭從面前一具破碎的屍體上拔出了自己的短戟。
沙石口淺灘寬不過百米,回鶻人一次能夠投入戰鬥的士卒不過百多人,但此刻那堵三尺高的拒馬牆外卻已經倒伏著數百具屍體,連帶著河岸邊的礫石和土壤都被血液染得一片絳紅。
隨手甩了甩短戟上沾染的粘滑血液,典韋看了一眼身邊喘著粗氣的張冷問道:「戰損如何?」
「損失很大,回鶻人的攻勢越來越猛,玄甲軍和定西軍還好些,但那些從罪民和官農中選拔出來的青壯起碼損失了上百人。」
望著張冷那張黝黑臉蛋上露出的黯然之色,典韋也不由輕嘆一聲道:「去把我先前預留的那三十個罪民青壯叫過來吧,等回鶻人下一次發動衝鋒時說不定就要動用他們了。」
「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們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什麼高手啊。」張冷眉頭一皺,低聲問道。
還沒開戰之前,典韋就讓這些罪民青壯在沙石口陣地的最後方作為預備隊壓陣,沒有他的命令不得參戰,頗有些就指望著他們全殲回鶻人的架勢。
而張冷好歹也是位後天境的高手,自然能看出那些罪民青壯雖然實力不弱,但最多也就是超凡境六七品的實力,指望他們力挽狂瀾可實在是有些高看他們了。
而見張冷滿臉狐疑,典韋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隨口將他打發走了之後,轉頭對著身旁的一座箭塔大聲道:「老鬼,河對岸情況如何?」
隨著一聲冷颼颼的輕哼,黃忠徑直從箭塔上跳了下來,冷冷地看了一眼滿身血漿和碎肉的典韋道:「那些回鶻人應該是通過戰況判斷出我們的箭矢所剩不多了,不然不可能會直接退回河對岸休整,只是他們損失這麼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撤兵,估摸著最多一刻鐘的功夫他們就會再度殺回來。」
「箭矢快用光了,弟兄們的體力也消耗得很厲害,等他們下一次打過來的時候我們的損失只會更大。」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典韋低聲道:「莫非真的要靠那些鐵疙瘩才能守住沙石口?大人可是說了,那東西一旦動用可是會有大麻煩的。」
「有麻煩也比丟了陣地強,一旦被回鶻騎兵突破沙石口,連大人都會有危險。」
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半尺長的鐵筒遞給了黃忠,典韋道:「也罷,待會我帶著人再沖一次敵陣,如果能把那個騎乘栗黃色戰馬的回鶻首領斬殺,沙石口受到的壓力也能小上許多,這東西你先拿著吧,萬一事不可為就發出告急焰火,大人收到信號后就會帶人掘開渭水上游的水壩,到時候能沖走幾個是幾個吧,好歹也能減輕些陣地的壓力。」
「等等!」見典韋轉身就要去召集士卒,黃忠連忙扯著他的衣甲問道:「你說的水壩是什麼?沖走回鶻人又是怎麼回事?」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典韋有些歉意地低聲道:「你才剛剛來到這裡,倒是我忘這茬。」
仔細將方翎埋伏的所有後手全都告訴了黃忠,這位久經戰陣的老將軍不由眼睛一亮:「這麼說只要引得這些回鶻人全軍壓上就可以讓大人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不錯,只是可惜你不怎麼爭氣啊,到現在還沒能射殺那回鶻首領,否則我們恐怕早就把這些回鶻人送進渭水喂王八去了。」
黃忠冷笑一聲,對於典韋的嘲諷他根本就不屑置辯。
先前在黃忠登上箭塔后雖然得以居高臨下地狙殺那些回鶻武士,但也不可避免地在攻擊中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而那位回鶻部首領也知道自己是黃忠的首要狙殺對象,便很乾脆招來十多個親兵在身前組成了一面盾牆。
黃忠如今僅僅是後天巔峰的實力,箭矢還無法像先天高手那樣附著內勁,而僅靠瞬滅弓的威力,也實在是很難威脅到重重盾牆保護下的回鶻首領兀野多。
手指輕輕彈了彈瞬滅弓的弓弦,黃忠低聲道:「那回鶻首領必須死,否則在回鶻人發動總攻前我們就堅持不住了。」
典韋一聽不由來了興緻:「你想怎麼做?那回鶻蠻子可是陰得很,自己躲在盾牆裡,卻一個勁地指示其他回鶻部落來消耗我們的兵力,如果你真的能幹掉他,此戰的首功非你莫屬。」
黃忠傲然一笑,也沒說話,腳下一點已經躍上了先前棲身的那座箭塔。
「這老鬼……」典韋搖頭一笑也沒在意,扛著自己的短戟召集那些還有一戰之力的士卒去了。
很快,一陣低沉的牛角號聲自河對岸傳來,大約百多名回鶻騎兵大聲嚎叫著沖向了那堵已經被屍身填平了的拒馬牆。
這倒不是兀野多不想派出更多人衝鋒,而是因為沙石口地形特殊,即使派出再多的騎兵,陣型根本鋪展不開,一旦前方受阻,後方的騎兵來不及約束坐騎很容易和前方的戰友撞成一團。
而由於陷馬坑先前已經被一眾回鶻騎兵踏平,再加上典韋他們的箭矢差不多已經用盡,那百多名回鶻騎兵也得以暢通無阻地衝到了南岸的拒馬牆邊,同時由於有了相當長的加速距離,一眾回鶻騎兵風一般地撞向了一眾罪民青壯手中的鑄鐵長槍。
槍尖刺穿血肉骨骼的恐怖聲響和戰馬的悲嘶聲幾乎在同時響起,鮮血飄飛間,為首的十多個回鶻騎兵幾乎在同時被罪民槍盾兵手中的鐵矛刺穿,但急速賓士的戰馬裹挾的強大動能也將那些槍盾兵遠遠撞飛出去。
而隨之緊跟上來的回鶻騎兵則是趁機衝進了被戰馬撞出來的空檔,眼看著就要揮刀屠殺那群不擅近戰的槍盾兵時,典韋連同張冷程竹,各領著數十位精悍士卒猛地從斜刺里殺進回鶻騎兵的隊伍中。
張冷程竹這兩員悍將使用的都是輕便靈巧的制式馬刀,鋒利的刀刃上附著的後天內勁能輕易斬斷了戰馬的馬蹄,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精悍士卒則手持長槍,將一個個身穿皮襖的回鶻騎兵挑落馬下,而比起他們,典韋更是猶如一台全力發動的殺人機器一般,那兩柄名為神羅的短戟橫掃間,一個個回鶻騎兵連人帶馬被斬成了破碎的屍塊,而隨著那些被撞散了陣型的槍盾兵重新圍了上來,這百多名衝殺過來的回鶻騎兵也徹底成為了垂死掙扎的困獸。
眼看著百多名回鶻騎兵身陷重圍,不遠處正聚在一起的部落首領們不由發出一陣低沉的喧嘩聲,那些騎兵中可就有他們的族人。
而兀野多見這情景也明白如果自己再這麼明目張胆地消耗其他部落的實力,這些小部落必然會聯合起來同兀野部對抗,這無疑是他不願見到的。
兀野多眉頭一皺,沖身旁的親衛低聲喝道「傳令下去,再派兩百騎兵衝擊沙石口陣地,爭取救下那一百個苦戰的弟兄,另外傳令各部落首領,準備合兵一處奪下南朝人的拒馬牆。」
身為一眾部落首領推舉出的指揮官,兀野多也知道自己是那位南朝神射手的獵殺目標,所以即使是身處親衛組成的盾牆中,他的手中除了馬鞭外,還時刻拎著一面結實的木盾。
但就在組成盾牆的那位親兵出發傳遞軍令時,嚴密的盾牆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塊空隙,正身處箭塔之上的黃忠閃電般從背後的箭壺中取出最後的兩支鐵箭,鷹隼般的冰冷眸子微微一眯,長達八尺的長弓瞬滅被他猛地拉成了一個滿月。
閃爍著森森寒光的箭尖與兀野多的眉心形成一條直線,黃忠手指一松,兩根鐵矢冷電般射向兀野多。
眼看著兩點寒星一前一後,猶如流星趕月般向自己襲來,兀野多心中大駭,但倉促間他只來得及舉起手中的木盾,下一刻一股龐然大力猛地從盾面上傳來,兀野多隻覺得手腕一震,那面木盾竟然被一根鐵矢震得脫手飛出。
望著那落向地面的盾牌,兀野多心中不由巍峨一涼,先前來襲的可是有兩根箭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