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騎走別人的馬,讓他們無馬可騎
那匹高大的黑色戰馬奔跑時四肢修長舒展,錦緞般的皮毛下一塊塊肌肉稜角分明,即使是不懂相馬的辰甲都知道這是一匹極其難得的寶馬,至少如今扶風城的上千戰馬就沒有任何一匹比得上它,只是馬王就是馬群的主心骨,想讓沙駝部的數千戰馬徹底亂起來就必須將這馬王斬殺,否則他們這區區五十名騎兵就算殺到手軟也很難給沙駝部造成太大的損失。
「手下留情!」
不遠處正奮力砍殺著一匹戰馬的呼延甲聽到馬王那聲高亢的嘶鳴,連忙大聲喝止辰甲,縱馬趕了過來,而在駕馭著座下戰馬與那匹馬王錯身而過時,他在戰馬的馬鐙上一個借力,竟然猛地躍上了那匹馬王的馬背。
呼延甲雖然生著一張漢人的面孔,但游牧民族特有的對戰馬的熱愛依然深深根治於他的基因,此刻看到這匹神駿的馬王,他連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而察覺到身體猛地一沉,那暴怒的馬王也變得更加瘋狂,它是這沙駝部族長的坐騎,又哪裡容得其他人騎在它的背上,不斷地邁開四蹄狂奔,又猛地停住,急沖急停間,那人像是長在自己背上一樣紋絲不動,而自己的子民卻在他同伴的屠刀下不斷死去。
看了一眼正試圖馴化這頭馬王的呼延甲,辰甲不由暗贊一聲,這傢伙不愧出身逐日軍,馬術比起自己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了太多,而見上百名衣甲凌亂的回鶻武士已經提著彎刀喝罵著沖了過來,辰甲連忙沖身後的斥候們大聲喝道:「所有人,燃燒彈準備!」
一眾斥候聞言,同時從腰帶上綁著的兜子里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鐵皮罐子。
這鐵罐由公輸瑜親手打造,由於內外兩層嵌套又被叫做子母罐,其中大的母罐裝滿火油,小的子罐裝著火藥,在點燃引線,引爆子罐中的火藥后,爆炸的威力將使母罐中燃燒的火油灑遍方圓三丈的地面,而它也被方翎順理成章地命名為燃燒彈,這種範圍攻擊型武器在面對穿著皮甲的回鶻騎兵時,可以發揮出無比驚人的殺傷力,只是因為從顧明棠那裡敲詐到的火油有限,在辰甲他們出發時只有百多枚燃燒彈完工,而由於他們此行任務艱巨,方翎乾脆將所有的燃燒彈全部交了給他們。
一眾斥候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燃引線后,將一枚枚燃燒彈奮力擲向驚慌的馬群。
一連串爆炸聲中,大片火雨灑向那群密集的奔馬,恐怖的聲響以及火油灼身帶來的劇痛使得大群戰馬幾近瘋狂,而出於對辰甲這群加害者的恐懼,紅著眼睛的馬群避開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在沙駝部的營地中無頭蒼蠅般地瘋狂奔行,一頂頂帳篷連同裡面的牧民被這些狂暴的戰馬踏得粉碎,而那百多名匆忙組織起來的回鶻武士更是首當其衝,在被數以千計的戰馬踏過之後,原地只剩下一灘灘模糊的血肉。
「跟著這些驚馬衝出去!」手起刀落斬殺了一位避開馬群的沙駝部族人向他們沖了過來,辰甲連忙沖身旁的一眾斥候大聲喝道。
數千匹狂暴的驚馬是最好的先鋒,沒有任何人敢擋它們面前,即使是也速赤那樣的先天高手也不行,而這沙駝部中自然是沒有這樣的高手,如今也正是他們逃離的最好機會。
回頭看了一眼正被那匹馬王折騰得上躥下跳的呼延甲,辰甲大喝道:「快撤!等回鶻人圍上來再想跑就晚了!」
死死地抱著那馬王的脖子,呼延甲勉強回了一聲道:「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辰甲恨得直咬牙,一撥馬頭衝到他身邊,怒罵道:「再好的馬有命降服也要有命消受才行,等那些驚馬逃走了,不光是你,所有弟兄都得陷在這兒!」
「這是馬群的馬王,降服了它就等於降服了沙駝部的所有戰馬,沒了它們這些回鶻人比條狗也強不了多少,為了這個,冒次險是值得的,如今那些蠻子正在追回逃跑的戰馬沒空搭理這邊,你們先走一步,我待會馴服了這畜生就去追你們!」
辰甲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撥轉馬頭轉身就走,而見他指揮著一眾斥候斬殺了零星幾個衝過來的回鶻武士后飛快地沖了出去,呼延甲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
與此同時,那匹馬王似乎也知道如今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帶著呼延甲在已經被眾馬踏成平地的營地中瘋狂地奔跑著,所幸如今夜色深沉,加上那馬王的速度太快,回鶻人擅長的弓箭派不上用場,呼延甲一時半會才沒有太大的危險,只是隨著被馬王引來的回鶻武士越來越多,他的境況也是越發危急。
前方三名手持彎刀的回鶻武士正大吼著迎頭衝來,而呼延甲此刻坐在馬王光溜溜的脊背上,至少要騰出一隻手抱著它的脖子,根本避無可避,在這種情況下想衝破這三人的截殺少說也要付出一條腿的代價,這還是在他們不願傷害馬王的前提下,不過只是一條腿的話問題應該不是很大,以呼延甲如今超凡七品的修為足以在一定程度上閉鎖血脈,而只要不會流血而死,等回到扶風城後進入軍士營房修養幾天又會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子。
輕輕一踢馬腹,原本已經速度極快的馬王也變得越發狂暴,風馳電掣地向那三名回鶻武士衝去,其中一個正擋在馬頭前的回鶻武士驚恐地閃向一邊,而另兩人正要揮刀砍向呼延甲時,斜刺里一匹毛色棗紅的駿馬猛地衝來,骨折聲伴隨著慘叫響起,兩名回鶻武士已經如同滾地葫蘆般滾出了老遠,兩匹駿馬險而又險地錯身而過,呼延甲不用看也知道那棗紅馬背上不是辰甲還能是誰?
眼看辰甲抽出馬刀一刀劈下了那逃竄武士的腦袋后和自己並肩而行,呼延甲皺眉道:「你不帶著弟兄們趕緊撤退又回來做什麼?」
「我覺得你的說法有些道理,為了沙駝部的戰馬這個險值得冒,只是我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來賭,所以我把他們送走之後就回來了。」
看著辰甲冷肅的面孔,呼延甲不由咧嘴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承了你這個情,剛才算是我欠你一條命,如果我們能回去扶風城,我請你喝酒。」
見辰甲輕哼一聲沒有回話,呼延甲也不在意,只是看著座下這匹馬王時,眼中冷光一閃,一柄匕首猛地刺入它的脖頸半寸之深。
當年武則天馴馬時都知道用鐵鞭、鐵鎚和匕首,而呼延甲自然也是知道,只是先前自己一人拚命時無論勝敗他都敢去賭,但現在辰甲回援,如果再賠上他的性命,呼延甲覺得自己就算死了都閉不上眼,自己如此,自然也就顧不上心疼這匹寶馬了。
劇痛讓正在狂暴賓士的馬王頭腦一清,它能成為數千戰馬的領袖靈性自然不凡,而此刻它從背上那人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殺意,它毫不懷疑,如果再這麼糾纏下去自己會被那人親手殺死,而那時,自由賓士在草原上,母馬任它採擷的生活恐怕都會永遠離它而去,而自己先前既然能臣服於沙駝部的首領,再臣服於這人似乎也並不是不能接受。
正抱著馬王脖頸的呼延甲忽然感覺它掙扎的力道不斷變弱,試探著一扳馬頭,果然見馬王順從地順著他的力道開始轉向,當即大喜道:「成了,我們快走。」
辰甲聞言也不由一陣狂喜,只要能降服這馬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只是現在難處就變成了該怎麼帶著馬王衝出去召集它的子民,沙駝部的武士見馬王被降服鐵定是寧願將它擊殺也不願讓它離開的。
而就在這時,營地西北邊的夜空中,一道刺目的紅光衝天而起,在空中炸成大片的火花。
「是弟兄們在接應我們?」呼延甲抱著馬王的脖子滿臉驚喜道,見辰甲點頭,一夾馬腹就要朝西北方衝去,卻被辰甲連忙攔了下來。
「你看得到傳訊焰火那些回鶻人自然也看得到,現在過去就是自殺。」見呼延甲露出一臉不解之色,辰甲道:「辰乙他們在西北方放焰火就是為了把回鶻人的主力引過去,我們往東走,扶風城就在那個方向,只要走下去總會碰到他們的。」
呼延甲連連點頭,同辰甲一起向東邊急衝過去,一路上果然沒碰到多少抵抗,而在衝破營地東側的柵欄后,呼延甲座下的馬王賓士在草原上,猛地發出一聲穿雲裂日般的高亢鳴叫,聲音在夜空中傳出老遠,不一會,大片悶雷般的蹄聲響起,沙駝部那些驚魂甫定的戰馬聽到馬王的召喚,連忙向這邊沖了過來,只是辰甲他們發現,在馬群身後還跟著大群大聲叫罵著的回鶻武士。
不屑地冷笑一聲,呼延甲呼哨一聲,同辰甲一起一夾馬腹,帶著沙駝部那過千匹戰馬飛快地向東行去,不遠處,辰乙等數十位斥候已經在等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