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棋子的宿命

  兩天前才算是徹底建成的摘星城城高丈五，條石鑄就的堅固城牆透著一股不可撼動的巍然之感，而由於如今方翎麾下擁有大量弓箭手，摘星城的城牆上也特意修葺了極為密集的箭垛，而此刻，作為前線指揮官的典韋便站在一個箭垛后，只是他根本懶得理會那些求戰心切的回鶻人。


  戰前他已經得到方翎的授意，這一戰能拖就拖，拖得時間越久，他們手中可用的兵力就越多，勝算相應的也就越大，至於那些叫喳喳的回鶻人，反正整個摘星城中的守軍一個能聽懂回鶻語的都沒有，他們願意叫就讓他們叫個夠好了。


  只是看到那幾個回鶻騎士縱馬衝到城牆一里範圍揮動著彎刀挑釁這就不能忍了，無需典韋下令，黃忠連同幾位弓弩手或彎弓搭箭或蹬地開弦，箭矢破空聲響起，那幾人還沒跑出二十步就被亂箭射落馬下。


  聽著摘星城城頭上傳來的鬨笑聲，位於沙駝部馬隊最前方的沙駝延面色陰寒。


  不同於普通族人，他身為後天境上位的武者，出色的目力讓他看清其中一位部族騎兵竟是被一根羽箭直接貫穿了頭顱，而在距離城牆百丈開外能一箭洞穿人體最為堅硬的頭骨，這摘星城城頭上顯然有一位後天境上位的射鵰手，而即使是他，如果在亂軍叢中被射鵰手偷襲恐怕也要吃個大虧。


  揮手制止了腦袋一熱就要衝上去攻城的族人，他們如今雖然最先趕到，但攻城器械卻還在後方的步兵手中，在平原交戰，沙駝延有信心帶領族人輕鬆擊敗同等數量的赤雲騎兵，但面對一座條石鑄就的堅城，他們這千多名騎兵還是暫時先看著好了。


  僵持了半個時辰后，大約兩千名身穿薄鐵甲的回鶻步兵簇擁著十多架雲梯和一台高約三米，通體覆蓋著一層鐵皮的攻城車趕到了摘星城下。


  渭水對岸扶風城頭上，方翎臉上浮現出一抹愕然之色，轉頭問道：「這些回鶻人什麼時候裝備鐵甲了，而且竟然還有雲梯和攻城車？回鶻那六大金帳部族有這樣的裝備嗎？」


  「這就是他們的制式裝備，看起來這些金帳部族重返渭水流域的決心不小啊」


  見方翎臉色沉凝，顧明棠笑道：「別人讓這沙駝部來挨刀總是要付出些本錢的，放心吧，兩千回鶻人而已，翻不起什麼大浪。」


  他見的大場面比方翎多得多，說實在的，如今這攻守雙方加起來都沒到三千人的攻城戰連讓他起身觀戰都稍嫌不夠。


  方翎聽他規勸倒也稍稍安心了一些，這沙駝部得到了回鶻高層的援助不假，但他們也不是毫無準備。


  一瓮瓮從百姓家中徵集的菜油連同一桶桶泛著詭異黃綠色的液體被鄉勇營的民兵搬上城牆，在城頭的十多口柴灶上燒得青煙直冒。


  眼看著一眾回鶻步卒舉著大盾簇擁著那台攻城錘開始攻城，躲在箭垛後面的弓箭手們彎弓搭箭，鋒銳的鐵頭箭矢飛蝗一般射向急衝過來的敵人，只是由於大盾的存在，箭矢造成的殺傷相當有限。


  但與此同時，架在城頭的二十台八牛弩旁，百多名士卒努力地扳動絞盤將那沉重的弓弦張滿，一根根長近八尺，粗如兒臂的弩矢被架在床弩上，隨著辛甲一聲大喝，二十根長矛般的弩矢帶著沉重的破空聲射出，至少洞穿了三五人後方才力竭落地，所過之處不論人體還是盾牌，都被裹挾著強大動能的弩矢撕成了碎片。


  一輪齊射，城牆正面被羊群啃出來的空地上立刻多出二十條刺目的血衚衕，河對岸的城樓上，方翎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自從得到這些八牛弩以來還是第一次用來攻擊人類，這東西不愧是冷兵器時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剛才的一輪齊射至少有過百回鶻步卒被弩箭射殺，只是作為八牛弩主要目標的雲梯，卻由於士卒操作不夠熟練，一輪齊射也只是擊碎了兩架。


  而一旁顧明棠眼看著數十位擎舉著大盾的回鶻步卒簇擁著那台攻城錘毫髮無損地衝到了摘星城下，不由露出一抹詫異之色：「回鶻人的攻城錘雖然蠢了點但威力可是不小，你摘星城的城門雖然是用上好的木料製成，但頂了天也只能挨上幾十下，你的人不事先用八牛弩除了它？」


  「放心吧，我們在修築城牆時給回鶻人留了點小驚喜，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


  有些詫異地挑起了眉頭，顧明棠很感興趣地看向回鶻人的那台攻城錘，他對方翎的所謂驚喜倒是頗為好奇。


  而此刻，摘星城下，雙方也圍繞那台攻城錘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沙駝部得到了六大金帳部族援助的軍械，其中步卒們手持的大盾由硬木製成，表面蒙了層半指厚的鐵板，價值不菲，對尋常箭矢的防禦力也極其出色，而摘星城的城防武器可不只有弓箭強弩，由於背靠雁門群山，開採石料極其方便，摘星城經過半月時間的厲兵秣馬，積攢下的礌石已經堆滿了十個方圓三丈的倉庫。


  一枚枚人頭大小，表面還布滿了不規則稜角的石塊被鄉勇營的民兵搬起，奮力砸向城下護持著攻城車的回鶻步卒，數十斤重的石塊從那丈五高下的城頭砸下，只聽一陣讓人牙酸的骨折聲響起，攻城車附近的十多個回鶻步卒捂著自己斷折的胳膊嘶聲慘嚎，其中還有幾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是些為了省力把盾牌頂在頭上的士卒，如今他們已經被石塊砸斷了脖子。


  遠處正領著沙駝部主力騎兵的族長沙駝延面孔一抽，但卻還是命身旁的親兵吹響了加緊進攻的牛角號，眼看著族人們大吼著沖向城牆，沙駝延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淡淡的哀色。


  雖然被呼延甲搶走了族中九成以上的戰馬，但如果可以的話，沙駝延也不想來蹚這趟渾水，只是攻下這座摘星城是六大金帳部族共同的決定，小小的沙駝部承受不起這些龐然大物的怒火，同時萬一事成，得到的獎賞也是沙駝部無法抗拒的，而為了棋手的利益赴湯蹈火，這就是他們這種棋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