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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啊(3)

  惺忪睡意全無。


  剛要出口的“滾”及時打住,齊照鬱悶皺眉,唇角抿得緊緊的。


  她竟然轉進二班。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件事肯定是竇綠白的騷操作。


  媽的,嚇他一跳。


  下課該有的熱鬧頓時消停,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到教室後方。


  屏息以待。


  眾所皆知,那個座位,被稱為死亡之座,是齊照的絕對領地。


  同桌這種生物,齊大佬從進校起就沒擁有過。


  齊大佬上學,可不是為了交朋友。校裏校外浪得飛起的人物,一切以自己的心情為上。


  他就是占一排位子拿來扔垃圾,校長都會無條件滿足。


  誰讓人家爸是齊棟梁,媽是竇綠白呢?


  已經開始有人悄悄為溫歡準備紙巾。


  轉校第一天就被弄哭的話,確實有點慘。


  溫歡的視線從觸及齊照那刻起,大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望著。


  她知道他在這個學校上學,但是同一個班,確實沒想到。


  竇阿姨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要不要現在打個招呼?

  喊齊照,還是,齊哥哥?


  下一秒,溫歡猛地意識到比打招呼更重要的事。


  等等,她所謂的新同桌,不會是……


  啪地一聲。


  書包摔在課桌上的聲音格外響亮。


  齊照的聲音清冽冷漠:“你坐這?”


  溫歡弱弱點頭:“嗯。”


  齊照居高臨下,臉上淡淡的,眼簾一垂,定在她臉上。


  稀薄陽光照亮她的麵龐,像光線穿過琉璃,純真透明。


  猶如五月溫軟好春光。


  齊照慢悠悠拉開椅子,坐進自己的座位裏。


  不惱不怒。


  神情稀鬆平常。


  “坐這挺好。”


  周圍同學震驚臉:???


  他們是集體耳鳴了嗎?齊照剛剛說什麽?

  坐這挺好?!


  趙老師放寬心。


  事實上他剛才已經打算重新為溫歡換個座位,但是沒想到齊照竟然轉性了,不吵不鬧淡然接受了這個小同桌。


  活久見。


  趙老師一離開教室,前桌的賀州轉過臉笑:“看來我們齊哥今天心情很好啊。”


  齊照打個哈欠,“嗬嗬。”


  賀州絲毫不在意齊照的冷淡,往溫歡那邊湊過去:“轉校生你很會選座位嘛,我們齊哥的同桌寶座,風水絕佳。”


  溫歡一愣,後知後覺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她瞄了瞄旁邊的齊照,從剛才他進教室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他的低氣壓。


  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絕對不是高興的情緒。


  賀州:“同學,理理我好嘛。”


  溫歡回過神,連忙解釋:“我……我有在聽……沒有不……不理你。”


  賀州嗷嗷叫:“我的媽,你說話怎麽這麽可愛。”


  溫歡嘴唇蠕動,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一句,半晌才擠出一句遲疑的話:“謝謝?”


  賀州哈哈笑,而後看向齊照,“欸,阿照,要是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一個同桌吧,感覺怎麽樣?”


  齊照:“神經病。”


  賀州刻意逗溫歡:“你看你的同桌好壞,隨口就罵人。”


  溫歡悶聲不語,心想:罵人算什麽,他還喜歡穿女裝呢。


  賀州隨意又說了幾句,等他一走開,溫歡開始在書包裏找東西。


  她提前為自己轉校後的第一個同桌準備了禮物,挑選的時候滿懷期盼——


  如果能和同桌相處融洽的話,新學校的生活應該難不到哪裏去吧。


  雖然,現在的同桌變成了齊照。


  溫歡悄悄看一眼齊照:“我……我事先……不知道你也在這個班。”


  齊照:“哦。”


  溫歡小心翼翼將禮物推過去,聲音細細的,怕被人聽見:“……這個是……同桌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齊照睨視。


  厚厚的包裝彩紙是粉紅色心形圖案,正麵係著一個蝴蝶結。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告白禮物呢。


  對麵遲遲沒有回應。


  溫歡不知所措,猶豫要不要將禮物回收,忽然一隻手伸過來。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捏,他隨意將包著彩紙的禮物扔進課桌抽屜裏,“謝了。”


  溫歡彎眼笑:“不……不用謝。”


  齊照側過身,單手撐腦袋看窗外。


  很久很久之後。


  另一隻手悄悄探到抽屜裏撕開包裝紙。


  是本書。


  毛姆的《麵紗》。


  腰封上印著的字直剌剌闖入視野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齊照僵住,呼吸焦灼,迅速丟開。


  合眼埋進臂膀裏,薄唇緊抿。


  內心悶哼,選的什麽破禮物。


  幾節課上下來,溫歡對新學校的教學有了大致的了解。


  雖然是省重點,但是教學方式比她之前在南城的學校要寬鬆不少。


  進度沒有太超前,她隻要補上幾個知識點就行。


  至於班上裏的同學氣氛,比她想象中好。


  下課的時候溫歡偶爾離開座位,從教室去廁所,有女同學湊過來搭話,別的倒沒什麽,就是捧著她的胳臂蹭了好幾下,一邊擦一邊念叨:“沒塗東西啊,我還想來找你要美體霜的鏈接呢。”


  另一個紮馬尾的女同學問:“林倩,你還不如問她,她平時吃什麽,怎麽白成這樣?”


  溫歡接話:“我……我什麽都吃。”


  林倩歎口氣:“什麽都吃還這麽瘦,有個好基因就是幸運,天生又白又瘦,羨慕啊。”


  溫歡禮尚往來:“你們也白……也瘦……”


  林倩憋笑,問:“你一直都這麽說話嗎?斷斷續續的。”


  溫歡蜷縮手指,濃長的睫毛微顫,搖了搖腦袋。


  周蘭蘭最先反應過來,捏了捏林倩,林倩立刻補救:“我沒有惡意,我超喜歡聽你這種腔調,很特別。”


  溫歡笑了笑表示沒關係。


  兩個女同學性格活潑,很快轉移話題。


  “你第一天來就遇到兩件倒黴事,也夠背的。”


  溫歡眨眨眼,重複林倩的話,稍微順暢些:“兩件倒黴事?”


  林倩:“第一件,是你早上傻乎乎地選了齊照做同桌,可能他最近遇到什麽大好事吧,竟敢沒有趕跑你,要不你就丟臉了。”


  溫歡恍然大悟。


  難怪。她就說嘛,大家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她。


  原來是默哀。


  溫歡問:“那第二件……倒黴事是什麽?”


  周蘭蘭搶答:“物理周考。”


  淮大附中的周考鐵打不動,每周一必考。每周選一門科目測試學生對這門功課的掌握度。


  知識點繁多,考察範圍大,比一個半月進行的月考難度係數更大。


  因為不計入期末成績考察,所以出題老師毫無顧忌,要多難出多難,尤其是物理科。


  周考不分考場,每個班的考場就是自己班級教堂,課桌不用隔開,由每班班主任監考。


  下午一拿到卷子,溫歡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做題。


  一邊做一邊評估。


  嗯,出題老師水平不錯。


  放下筆的時候,是三十分鍾之後。


  溫歡看了看時間,比她平時多用十分鍾。


  九十分鍾的考試時間,其他同學眉頭緊皺,仍在奮筆疾書。


  趙老師坐在講台上看高爾夫雜誌。


  朝右看,窗台外,廣玉蘭樹枝葉厚重茂盛,碩大的白花傲然盛開,偶爾有風吹過,香得撲鼻。


  四月的淮市,比其他城市更早進入初夏,陽光碎碎地灑下來,曬得人暖洋洋。


  看了一會風景,重新坐好,餘光裏有什麽晃過。


  是少年的手。


  中指和食指夾著一支水芯筆。


  轉啊轉,筆帽緊緊地黏住筆身。轉丟一支又來一支。


  溫歡快速偷看。


  咦,卷麵真幹淨。


  除了名字,一個多餘的筆跡都沒有。


  今天一天的課,他翹了兩節課,睡了兩節課,本來她以為他會直接翹掉周考。


  現在看來,還是在意考試的。


  溫歡看看自己的卷子,再看看齊照的卷子,鎖眉沉思。


  這幾天竇阿姨真的對她很好。


  如果齊照交白卷的話,會被叫家長的吧?

  反正隻是周考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且,他看起來不能更糟心的樣子了。


  溫歡腦子一熱,用筆輕輕戳了戳齊照的肩膀。


  男孩子一雙眉眼硬朗清雋,目光疑惑:嗯?


  她神秘兮兮將自己的試卷挪過去,眼神真摯,充滿誠意。


  喏,給你抄。


  齊照一愣。


  頭一回見人主動求被抄的。


  視線掃過女孩子的試卷。


  清秀的字跡,整潔的排版。


  這種瞎JB亂出的題,別人都還在埋頭苦做,她竟然已經全部寫完了。


  齊照挑眉,女孩子水靈靈的眼眸正盯著他看,仿佛在好奇他為什麽還不行動起來。


  片刻。


  草稿紙遞過來——


  “抄了要錢嗎?”


  少年的字體,是標準的楷體。


  和差生身份完全不同的優美書法。


  勁挺,肆然。


  一如他笑起來的樣子。


  溫歡臉頰微紅,一橫一劃在紙上寫下回應:“不要錢,免費。”


  考試後半場,溫歡心髒怦怦跳。


  不為別的,生怕被人發現作-弊的事。


  她從來沒想過,原來自己做起這種事來,輕車熟路,行雲流水。


  熬到交卷,溫歡總算放下心中的石頭。


  下次再也不這麽幹了。


  試卷慣常由最後一位同學往前收卷。


  溫歡捧著薄薄一遝試卷,恭敬地交給講台邊的趙老師。


  回到座位,齊照已經不在。


  原本放在抽屜裏的物理教科書被擺到桌上。


  書裏夾了東西。


  打開一看。


  十張百元大鈔。


  旁邊還有一張便利貼留言,寫著一行字:——


  小爺我不喜歡免費的。


  溫歡啞然。


  一張臉窘成紅蘋果。


  眼皮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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