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40)
陸哲之凝視齊照, 聲音緩慢:“讓我看著?你放心?”
齊照愣住。
半晌。
齊照輕輕出聲, 口是心非:“我有什麽不放心的?你說話真怪。”
陸哲之不再說話, 看向別處擁擠的人群。
齊照準備去找溫歡, 陸哲之忽然叫住他。
“謝愷說得不對,你有腦子, 而且很好使。”
齊照皺眉。
陸哲之:“還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要緊事當前, 齊照無心考慮別的,他舒展眉心, 一件一件事叮囑陸哲之。
“她習慣早睡,你們肯定會有團隊活動, 你注意點,別讓她熬太晚。還有, 她不吃花椒,點菜記得和廚師說別加花椒, 她喜歡吃辣,但你被讓她吃太辣,不然她會胃痛。巒市比淮市冷,我不知道你們帶的衣服夠不夠厚,萬一真冷,到了那邊,你幫忙買幾件大衣給她套上, 錢我給你。”
陸哲之沒接齊照的錢, 沉思數秒後, 淡淡開口:“行, 我知道了。”
齊照不再煩他。
提前一小時進站。
高鐵站門口分別,溫歡跟在隊伍裏緩慢前行。
排隊走了十分鍾,過完安檢,回頭看,齊照還沒走。
他始終保持在她的視野內。
從左邊大門走到右邊大門。
溫歡站在人群裏朝他招手。
齊照站在外麵招手。
距離太遠,看不清彼此的唇語。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電話進來。
是齊照打來的。
他喘著氣問:“你剛剛說的是什麽?”
溫歡:“你先說。”
齊照:“一起說。”
話音落,兩人異口同聲。
齊照:“旅途愉快。”
溫歡:“記得做題。”
齊照抿嘴:“你就惦記著五三,都不想別的嗎?”
溫歡好奇問:“想什麽?”
齊照:“沒什麽。”想他啊,傻瓜。
溫歡握著手機,怔怔看外麵的齊照。
天藍色的行李箱子被人拎起。
陸哲之從旁邊走過:“出發了。”
從候車室到站台,溫歡的箱子一直被陸哲之提著。
她想要自己提,陸哲之隨口一句:“順手。”就打發了她。
相貌氣質出眾的男孩子,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站台的年輕女孩們紛紛偷瞄。
陸哲之神情淡漠,仿佛對周遭事物並不關心,慵懶的等待,餘光卻時不時瞥向某個地方。
忽然看到了什麽,他眉頭蹙了蹙,紅薄的唇緊緊抿住。
車還沒來。
站台邊,溫歡保持尷尬禮貌的笑容,應付熱情滿滿的高二學弟。
高二學弟獻殷勤:“學姐,你這個包很重吧,我來替你背。”
溫歡:“不用……”
高二學弟:“沒關係,我背,不能累著學姐。”
單肩大包被扯到半空,溫歡有些著急:“真不用。”
高二學弟堅持,樂嗬嗬地將她的包背過去,完全無視掉溫歡臉上的不自在。
“學弟有心了。”
低沉的男聲砸下。
有誰走了過來。
溫歡抬眸,陸哲之伸出手,自然而然接過高二學弟肩上的包。
他說:“溫同學有我照顧就行。”
高瘦的身材,斯文的氣質,生出種咄咄逼人的意味。
高二學弟看看溫歡,又看看陸哲之,不好再說什麽,不甘不願退到一旁。
溫歡感激地望向陸哲之,準備去拿自己的包。
男孩子麵無表情地站在她身邊,絲毫沒有將包還給她的意思。
溫歡隻能收回手。
陸哲之睨她一眼,說:“別多想,是齊照讓我照顧你。”
溫歡點頭:“嗯,謝謝。”
上了車,十分鍾後。
原本坐在溫歡身旁的人由高二學弟變成了陸哲之。
參賽團隊裏其他高一女生竊竊私語:“剛才那個誰上廁所的時候,我看到陸會長逼著他換座。”
“不可能吧?”
“不信?等會你自己去問那個高二的。”
座位上,溫歡好奇問:“學弟呢?”
陸哲之攤開一本書:“他想和別的女生一起坐。”
溫歡沒再接著問。
她拿出kindle,繼續看《瓦爾登湖》。
陸哲之餘光瞥見她正在閱讀的文字。
標了下劃線。
“人性最美好的品質就像水果表皮的白霜,隻有通過最謹慎的處理才能得到保留。”
陸哲之悄悄收回視線。
癱開在腿上的書,露出被遮住的字樣——《瓦爾登湖》。
他從口袋裏拿出簡易水芯筆,手指劃過米白的書頁,翻到最前方。
在相同的文字下,重重標記。
他們下午出發,到達巒市已經是晚上,還好第二天休整,行程安排合理。
學校雖然省下了交通費,但是在住宿問題上格外優待。
巒市市中心地段的五星酒店,每人單獨一間房。
夜晚睡覺的時候,溫歡剛從浴室洗完澡洗完頭發,接到齊照的電話。
是視頻電話。
溫歡愣了愣,放下手機,跑到鏡子前,將浴衣係緊,頭發放下,拿了手機,在能夠看到夜景的落地窗前站定。
摁下通話鍵。
齊照一張臉都快貼到屏幕上:“你在房間裏嗎?”
溫歡:“嗯。”頓了頓,細聲問:“你呢?”
齊照:“我也在家裏,沒出去玩。”
他舉著手機繞一圈,好讓她看清楚,確實是在家裏。
溫歡也給他看。
齊照:“房間還不錯,但是肯定不如家裏舒適。”
溫歡指著窗外:“夜景……夜景很漂亮。”
齊照:“家裏海景更漂亮。”
說完,他拿手機跑到外麵,轉換攝像頭,試圖讓她看海景。
黑漆漆一團,什麽都看不清。
溫歡假裝自己看到了:“真漂亮。”
齊照對著攝像頭說話:“隻有在家裏才能看到這種漂亮海景,其他地方都沒有。”
溫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確實。”
齊照繼續問:“你頭發濕濕的,是剛洗過嗎?記得吹幹再睡。”
溫歡點頭。
齊照:“門打暗鎖了嗎?最好再挪張凳子抵門邊,你一個人住,得謹慎點。”
溫歡:“嗯。”
齊照:“床睡得慣嗎?要是半夜三更醒來,覺得害怕,就打電話給我。”
溫歡:“知道。”
短暫的沉默後。
少年眼神不自然,語氣蔫下去,弱弱地問:“是十一號回來嗎?”
九號比賽完畢後,十號遊玩一天,十一號再啟程。
這些他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想問,好像多問一遍,她就會提前回來似的。
溫歡:“齊……齊哥哥,你聲音怎麽了?”
齊照:“應該是感冒了,所以嗓子聽起來有點啞。”
溫歡:“注意身體。”
齊照應下,怕被她聽出端倪,匆忙掛斷。
哪裏是感冒。
是難過。
從未有過孤寂撲麵而來,將齊照緊緊纏繞。
她才離開不到十個小時,他就已經坐立不安。
剛開始還好,沒有反應過來,夜幕降臨,周圍安靜下來,送別時未來及傳送的情緒轟然炸開。
今晚的淮市,沒有小結巴。
月亮和星星不再可愛。
齊照在床上滾來滾去。
聽不夠。
他應該再說點話,延長通話時間,哪怕是聽她的呼吸聲,也好過現在耳朵發癢。
齊照給謝愷發微信:“你現在打電話給我,我不接,但你不要停,一直打。”
謝愷發送“你是智障嗎?”的表情包。
電話鈴聲響起。
謝愷打的。
鈴聲裏女孩子喵喵叫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喵喵喵,接電話啦,齊哥哥。”
齊照將音量調到最大,又定好周六下午14:00的鬧鍾。
是她啟程從巒市回淮市的時間。
他將手機放在胸口,閉上眼,假裝是她在耳邊說話。
鈴聲裏女孩子的聲音格外甜美,他每聽一遍,就想起她羞紅臉為他錄製鈴聲時的模樣。
清純溫婉,漂亮得不像話。
世界上最好的溫歡。
他一個人的小結巴。
五天而已,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矯情。
他有耐心等她回來。
另一邊。
謝愷一隻手摁著通話鍵,另一隻手拍著薛早的後背。
應接不暇,焦頭爛額。
一下子沒看住,酒瓶就見底了。
不是啤酒,不是紅酒,而是高度酒。
謝愷內心感慨,她一個小女孩,怎麽這麽能喝?
能喝也就算了,怎麽一喝完還耍酒瘋呢?
平時看著挺安靜,喝了酒就大變樣。
薛早醉酒嚎哭的聲音再次響起。
吧台其他人紛紛走開。
謝愷沒辦法,隻能捂住薛早的嘴,問:“你哭什麽啊,有什麽好哭的?不是你讓我帶你來酒吧玩的嗎?”
薛早:“我讓你帶你就帶啊,那你怎麽不帶我去吃屎?”
謝愷腦殼痛,隻好往外拋話:“別哭,隻要你不哭,想做什麽,謝哥哥都得帶你去,帶你吃屎也行。”
薛早一雙淚眼汪汪露在外麵,仿佛在問:“真的嗎?”
謝愷緩緩拿開手:“不準再哭了啊,嚇死個人。”
薛早歪著腦袋貼過去,一臉醉醺醺,眼角暈紅,打個嗝。
她悄悄說:“我好難過。”
謝愷:“為什麽?”
薛早噓聲:“我想歡歡了。”
謝愷沉思:“哥懂了。”
半個小時後。
謝愷左手持續性摁通話鍵,右手扶著薛早,兩個人站在淮市最大的女同酒吧外。
謝愷:“早早,喜歡什麽樣的,跟謝哥說一聲,哥給你砸錢追。”
薛早盯著謝愷看。
謝愷笑眯眯。
薛早胃裏翻天倒海,謝愷沒躲開,被她吐了一身。
薛早擦了嘴角,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謝愷你神經病啊!”
謝愷還沒來及回應,轉頭看見誰從酒吧裏出來。
謝愷笑容凝固。
第二天下課時間,齊照在教室裏給溫歡發微信。
“你猜誰失戀了?”
溫歡秒回:“誰?”
齊照:“謝愷。”
溫歡:“啊?”
齊照:“昨晚他半夜給我打電話,喝得稀爛。”
溫歡好奇問:“哭了嗎?”
齊照:“那倒沒有,還笑了呢,雖然笑得有點淒慘。不過吧,這也算是件好事,與其浪費時間,不如重新出發,至少他不用再懷疑他的男性魅力。”
溫歡:“他現在肯定很難過,齊哥哥要好好安慰他。”
齊照:“我昨天下半夜沒合過眼,就一直安慰他,但他似乎並不需要我的安慰,喝醉了酒還罵我齊傻逼,我能怎麽辦,我也隻能忍著了。”
她沒再回應。
齊照:“在幹嘛?”
這次有了回複:“和其他同學在外麵。”
齊照:“嗯。”
結束微信聊天。
齊照焦躁不安,不停地點溫歡的聊天頁麵。
對麵沒有顯示正在打字中。
手機丟進課桌又拿出來。
反反複複好幾次。
齊照重新打開微信,仍然無信息。
他隻好點開朋友圈,剛好刷到溫歡發的朋友圈。
她手裏一杯奶茶,文字:還是淮市的奶茶好喝。
上課鈴聲響。
賀州返過頭找齊照借筆。
齊照正往外走。
賀州驚訝:“阿照你去哪?”
齊照頭也不回:“我去買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