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57)完整版
溫歡深呼吸。
一雙手遞過去。
左右手皆有人緊握。
任由兩人俯首稱臣, 她隻穩步向前。
細腰搖曳, 唇角微揚。
從前舞台上自信演奏的感覺重回身體。
甚至比過去還要多出百倍。
她清楚地知道, 踏上舞台的這刻起, 全世界都是她的,直至音樂聲停下為止。
她的小提琴就是她的長矛與花。
長矛給敵人。
花給友人。
曾經不小心弄丟的東西, 從今以後, 再也不會放棄。
短暫的安靜後,淮中師生屏息以待。
音樂響起的刹那。
燈光照耀彈鋼琴的少年。
白色西裝, 至純至淨。
激昂的音符自齊照指間酣暢淋漓流出,一上來就挑熱全場氣氛。
又一束燈光亮起。
舞台側邊黑色西裝的陸哲之拉動弓弦。
神情沉穩內斂, 琴聲卻似海潮般洶湧澎湃。
他自然而然接過齊照的節奏,優雅過渡, 拉到最後一下,曲調升至副歌部分, 弓弦往外,又一團白光亮起。
幕布掉落。
紅裙少女緩步而出。
手裏一把小提琴,氣勢磅礴。
她輕鬆自如地演奏,毫不費力,即可帶壞所有人的心跳。
山河日月,宿命輪回。
一場聲勢浩大的生命呐喊盡在她手中。
台下聽眾全都震住。
聽到的不是琴聲。
是洪荒宇宙,是浩瀚星辰。
彷佛萬道曙光, 女神臨世, 以弓弦揮動生命光芒, 聖詠眾生。
全校男生近乎瘋狂。
本該激動尖叫的場合, 卻無一人敢出聲打擾。
光灑在少女身後,她融在光和琴聲裏,神聖不可侵犯。
天才的演奏,太過震撼,美得足以令人暈厥。
演出結束,台下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掌聲以及男孩子們激動的嘶吼聲。
他們一邊叫著溫歡的名字,一邊喊encore。
連主持人都忍不住搭腔,喊了encore。
溫歡即興來了一段歌劇魅影變奏solo。
獨奏之後。現場氣氛更熱烈。
女孩子們的尖叫聲摻雜其中,不比男生們的聲音小。
“啊啊啊啊啊我溫女神好帥!”
“媽耶愛上了!”
齊照和陸哲之站後麵。
兩大校草淪為背景板。
兩個人默契對視。
自動往牆角靠。
齊照小聲問:“我剛剛沒有彈錯音吧?”
陸哲之:“沒有,很完美。”
齊照:“你也是,拉得很完美。”
陸哲之:“嗯。”
兩個人看向前方的第二次響應觀眾熱情encore的溫歡。
齊照:“我覺得我們站台上好像有點多餘。”
陸哲之很直接:“是的,她不需要我們。”
齊照撇嘴,自我慰藉:“但我們還是很有用的,畢竟再好的水平,也需要同行襯托。聽過我們的一般水平再聽她的世界級水平,大家才會更識貨。”
陸哲之悶聲:“你確實是一般水平。”
齊照拍他胸膛:“咱倆彼此彼此。”
陸哲之冷漠臉,鄭重聲明:“沒有彼此,隻有你而已。”
齊照聳聳肩,表示自己很受傷。
溫歡的演奏,直接導致後麵幾個節目演出時遭遇冷流。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毫無疑問,他們的鋼琴提琴三重奏獲得此次文藝匯演一等獎。
主持人宣布獎項時,台下所有人異口同聲喊出獲獎人的名字。
“領獎啦。”
齊照拉起溫歡就往台上奔,溫歡往後麵看了看:“陸會長,你不一起嗎?”
陸哲之:“你們倆去就行,我對領獎致辭這種事沒有興趣。”
齊照等不及,對溫歡說:“台下都在喊,我們快上去。”
溫歡點頭。
簡短的頒獎儀式後,主持人將話筒遞到齊照麵前,隨口問:“齊同學,現在有什麽話想對大家說嗎?”
平時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是說幾句感謝誰誰誰之類的話。
齊照不一樣。
他早有預謀。
不管獲不獲獎,這番話他必須說。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結束那些惡意揣測。
就算她不在意,他也無法容忍她受半點委屈。
齊照拿起話筒喂一聲,沒心沒肺地笑:“大家好,我是三重奏的鋼琴演奏者,也是前段時間在升旗儀式上打架的齊照,打架影響不好,在這裏,我給大家道個歉,大家千萬別學我,遵守校紀校規才是好學生。”
說完,他九十度對台下眾師生鞠躬。
眾人驚訝。
飛揚跋扈的齊校霸,竟然也有當眾認錯的一天。
他齊照惹過那麽多禍,從來沒見他給誰低過頭。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一個鞠躬後,齊照又向溫歡鞠躬。
溫歡愣住。
齊照起身,接住溫歡的視線,頷首含笑,示意她安心將一切交給他。
他語氣誠懇說:“我最應該道歉的人,是我身邊這位溫同學。由於我的衝動行為,給溫歡同學帶來了很多困擾,其中就包括那天丁同學的發言。”
齊照神情一轉,又換上吊兒郎當的笑容:“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平時不學無術,到處惹是生非,得罪了很多人,這個丁同學就是其中之一。他看我不爽,但又打不過我,想從我身邊人入手,溫歡是我齊照唯一的幹妹妹,他盯上溫歡,後麵的事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說了。”
他將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前因後果,全都換成了他齊照。
人心有多髒,他來麵對。
可能這是一個笨辦法,但這卻是最快速結束所有流言蜚語的方式。
他已經習慣成為話題中心,大家討論幾天也就過去了。
但是她不一樣。
她越是閃閃發光,就越有人揪著那個無稽之談不放。
他不允許。
齊照的說辭,合情合理。
眾人都清楚齊照的脾性,他得罪人遭報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齊家實力擺在那,欺負不了齊照,轉而拿他身邊的人撒氣,這種事雖然荒唐,但也說得過去。
台下竊竊私語。
“我說溫校花是無辜的,你非不信,還說什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現在齊照出來解釋了,壓根就不關溫校花的事。”
“溫校花真的倒八輩子血黴了,平白無故被卷進這種事。”
“那個男生簡直就是孬種,又不是溫校花欺負他,這種人完全就是心理變態。”
齊照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繼續說:“在溫歡同學的批判教育下,我深感愧疚,從今天起,我齊照要做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淮中良民,不打架不違紀,希望大家監督我。”
他語氣幽默,大家被都逗笑。
忽然有人問:“齊哥,你說的話我們信,但我們不信你和溫校花隻是單純的同學友誼!”
台下哄笑。
齊照看看溫歡,笑著說:“我們當然不是單純的同學友誼。”
“哇!”
齊照:“我和她是單純的兄妹關係。”
台下一片鄙夷:“切——”
齊照:“你們思想不純潔,高中生哪能早戀?當然是學習為重啦。”
台下觀眾無法忍:“齊哥你可閉嘴吧。”
就在大家以為齊照要丟掉話筒結束發言的時候,齊照卻往前邁了一步。
他的手裏,除了話筒,還多了一樣東西。
溫歡抬眸。
手心貼來的體溫滾燙發熱,少年拉著她的手,站在她的側前方,硬朗的麵龐神情認真。
他回頭看她,眼中熠熠生輝。
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氣,數秒後他開口講話,嘴唇都在顫:“雖然現在不早戀,但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談戀愛,我想和溫——”
話沒說完,話筒被人奪走。
一心評選年度優秀班主任的趙顥朝台下校領導笑:“我們班齊照同學是禁止早戀小標兵,無時無刻不忘宣揚淮中校規,對不對啊齊照?”
齊照無語凝噎。
下台的時候,齊照走在溫歡身後。
溫歡故意放慢腳步。
遲疑數秒,她悄聲問:“齊哥哥,如果剛才趙老師沒有打斷你,你想說什麽?”
齊照呼吸一滯。
被迫咽回肚子裏的話,要想再吐出來,就沒那麽輕鬆了。
因為情緒高漲的熱血衝頭,此時已經平息。
齊照低眸,紅著耳朵尖,嘟嚷:“沒什麽,就隨便胡扯兩句而已。”
溫歡凝眉,走下台階的時候,由於分神,腳一扭,差點摔倒。
齊照快速扶穩。
她索性往後跌,躺在他寬厚的胸膛,細聲細語,再次問:“真的沒什麽嗎?”
齊照咽了咽:“嗯。”
不好再接著問。
溫歡轉換話題:“齊哥哥,下次不準再向我鞠躬道歉。”
她心會疼。
他這麽驕傲自信的一個人,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為了她,當眾低進塵埃。
溫歡:“我……”
齊照:“我本來就該向你道歉。”
溫歡轉過身,蹭了蹭他:“齊哥哥壓根不用和任何人說對不起。”
齊照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我沒有保護好你,當然應該說對不起。”
溫歡一征。
少年火熱的氣息壓下來。
他一邊撫摸她的頭發,一邊在她耳邊說:“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讓別人有機可趁,對不起,讓你流淚哭泣。這一切都是我的過失。”
他的內疚和自責滿得都要溢出來。
溫歡鼻頭一酸,眼睛發紅。
他怎麽可以這麽好?
她何德何能,得以遇見他?
少年的聲音低沉暗啞:“我發誓,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失職了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話說得太飄,沒有說服力,他又加一句:“用我的狗命和我爸媽的百億遺產保證。”
淚水都快掉下,硬是被這句話逼回去。
溫歡揉揉眼,既感動又開心,雙手覆上齊照的後背,不動聲色將他抱緊,順著話往下說:“嗯,我記住了,狗命和百億遺產。”
過道。
聽完三重奏提前離場的竇綠白舉著手機,默默地摁掉手裏的煙頭。
她對屏幕那頭的蔣之香說:“剛才聽清了嗎?歡歡的演奏特別棒,足以讓人淚流滿麵。”
蔣之香聲音哽咽:“確實,她比以前更上一台階。”
竇綠白:“你養了一個好女兒。”
“她本身就好,投胎做我女兒,才是委屈了她。”
竇綠白:“阿香,你又和我抬杠。”
蔣之香:“你又撒嬌。”
竇綠白盯著屏幕,眼淚重新蒙住視野:“阿香,你什麽時候回來?”
蔣之香:“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竇綠白擤鼻子:“你太狠心。“
蔣之香:“我很好,身邊有數不完的男伴,他們每一個都爭先恐後討我歡心。”
竇綠白:“可是……”
“沒有可是。”
竇綠白隻好咽下滿肚子的話。
忽然蔣之香笑著問:“綠白,你靠過來點。”
竇綠白將屏幕拿近。
蔣之香語氣遲疑,問:“我現在的樣子,還漂亮嗎?”
竇綠白沙啞著聲音回答:“漂亮,和以前一樣漂亮。”
蔣之香苦笑。
屏幕那頭有人來喊蔣之香。
竇綠白不肯掛斷視頻。
蔣之香沒有說再見,語氣輕快:“綠白,要是咱倆的孩子結婚生子,他們的孩子,會不會驚為天人?”
竇綠白沉浸在幻想中:“應該會。”
回過神,蔣之香已經掛斷電話。
竇綠白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身後有人走過來,是齊棟梁,他問:“阿香還好嗎?”
竇綠白撞開他,沒好氣:“臭男人。”
齊棟梁追過去:“我不就問句話嗎,怎麽就是臭男人了。”
竇綠白瞪他。
齊棟梁:“行行行,我是臭男人。”
兩個人往後台走。
齊棟梁:“剛剛你不在,沒聽到齊照在台上的領獎發言,他牽著小阿香的手,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早戀。”
竇綠白不以為然:“他就算想早戀,人家也不一定樂意呀,我們養的這頭豬崽要能拱到小阿香這顆白菜,我就……”
剛好撞見齊照在和溫歡說悄悄話,溫歡的手搭在齊照後背。
齊照嘴裏反複強調“百億遺產”。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