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光陰似箭, 彈指而過。
六年後。
天空朦朦朧朧下著小雨, 自從今年開春以來, 天氣一直陰雨連綿不斷。
顧恒站在家門口，望著山下泥濘的小路，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江婉容挺著肚子, 緩緩走到他身邊，安慰道：“你別擔心, 四娃五娃有小廝照應, 還有二姐夫跟在身邊照看，就算考不中也沒什麽。”
顧恒歎氣：“我不是擔心四娃五娃，我是擔心現在的天氣。”
江婉容一怔：“往年也有這樣的天氣。”
連續下雨算不得什麽，隻要不耽誤春耕就行，懷安府乃魚米之鄉，朝廷格外重視，從未發什麽過什麽重大災害。
顧恒無奈道：“三年前, 懷安換了知府。”
如果知府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知府是曾經的王同知，攀上侯府這門姻親確實讓他們占到不少便宜，隻能說他的女兒運氣好，新婚之夜就懷了身子, 毅勇侯府哪怕再不滿, 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忍了, 沒過多久, 王家小姐一舉得男, 王同知立刻抖了起來。
江婉蓉怔怔出神，輕輕歎了口氣：“唉！”
因為她的緣故，顧大哥哪怕賺到再多錢，也無法離開顧家村，就怕被王家發現什麽，王家……按照舅母的貪婪，她還真怕他們會貪了修河堤的銀子。
其實，顧恒之所以這樣擔心，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身邊有個重生女。
幾年前，顧文述賺夠銀子打算建房，他羨慕顧恒家的養殖場，再加上山路已經修的平整，於是他也在山上挑選了一塊占地十畝的坡地作為宅基地，他想建一個小莊子。
村裏的人有樣學樣，這幾年依靠養殖他們賺了不少錢，正心煩家裏地方小，看見顧文述在山上建房忍不住有些心動起來，連忙也跟村長購買宅基地，打算按照顧恒家的格局，擴大自家的養殖範圍。
顧恒始終記得，秦二丫當時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仿佛在山上建房犯了多麽不可饒恕的錯誤。
因此，這些年他一直暗中警惕，幸好幾年時間過去了也沒有發生什麽大事，不過，今年的天氣確實有些詭異，過完年就一直下雨，聽說不少地方還出現塌方。
江婉蓉笑道：“你呀，別瞎操心了，操心也不關你的事。”
顧恒想想也對，隨即放下心事，關切道：“你現在月份大了，天雨路滑，別在院子裏亂走，小心摔著。”
江婉蓉輕輕點頭，笑著道：“平安剛才找爹呢。”
顧恒撫額，平安是他家二小子，大名顧曄，生下來就是個鬧騰的，丁點大的人，就已經學會思考，還能從顧寡婦的手裏騙東西，這可真不容易呢，就連顧曦都沒那份本事。
“爹，爹，弟弟不聽話。”
“爹，哥哥不陪我玩。”
夫妻倆剛一走進房裏，兩個小家夥立刻告狀。
顧恒板著臉道：“怎麽回事？”
顧曦委屈道：“爹，弟弟不認真讀書，還把我寫的大字弄壞了。”
顧曄眼珠滴溜溜亂轉，誠懇道歉：“爹，我不是故意的，哥哥都不理我。”
顧恒嗤笑，對於他們倆的眉眼官司不打算認真追究，轉頭看向長子，淡淡道：“爹曾經教過你什麽？”
顧曦不甘願道：“愛護弟弟。”
轉頭又看向二子：“你呢？”
顧曄慢吞吞道：“敬重哥哥。”
顧恒漫不經心道：“你們說現在怎麽辦？”
顧曄是個鬼靈精，連忙撒嬌道：“哥哥，哥哥，我錯啦，你原諒我好不好。”
顧曦有些不高興，因為弟弟常常道歉屢教不改，但是，弟弟還是很可愛的，顧曦很有兄長風範：“算啦，以後你要好好讀書，不許弄壞我的大字。”
“謝謝哥哥。”顧曄笑眯了眼。
顧恒接著道：“既然知道錯了，賠你哥哥三篇大字，你自己寫。”
“爹！”顧曄瞪圓了眼睛，小小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顧恒一錘定音道：“就這樣說定了，明天我要檢查，找你祖母也沒用，你知道的。”
祖母在家不管事。
親娘絕對向著爹。
嚶嚶嚶，顧曄眼眶一紅，委屈的癟著小嘴，眼看就要哭出來。
顧恒慢悠悠道：“敢哭就再加兩篇。”
顧曄吸了吸鼻子，連忙又把眼淚憋回去，可憐兮兮道：“爹，我還小呢。”
顧恒笑眯眯道：“虛五歲已經不小了，乖，聽話，你不會想以後沒有零嘴吃吧。”
“娘。”顧曄眼巴巴的求救。
江婉容笑著道：“聽你爹的。”
對於顧恒管教兒子，江婉容從不隨意插言，她還記得在京城時，有一位戶部尚書曾經顯赫一時，隻可惜他家卻毀於婦人之手，每次他想管教兒子不是妻子阻攔就是母親阻攔，再後來，那孩子成為京裏出了名的紈絝子，闖下大禍連累全家。
顧曄聰慧，她不希望兒子因為聰慧走了歪路。
顧恒向來一碗水端平，不會因為弟弟年紀小，就要哥哥讓著他，錯了就要罰，從前沒有罰重罰，確實是顧曄年紀小罰什麽都不合適，如今他已虛五歲，實四歲，三百千已經全部會背，可以開始練字了，正好一舉兩得。
顧曄真正的年紀，其實是四歲零七個月，等於說，長子還沒滿歲，江婉容又懷上了。
顧恒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做夢都沒有想過他可以三年抱倆，江婉容還在哺乳期呢，怎麽就懷上了，隻是，既然已經懷上了，除了生下來還能有什麽辦法。
從此以後，顧恒就格外注意，懷孕太頻繁對身子不好，一個孩子他稀奇，兩個孩子勉強可以接受，三個.……
顧恒已經很小心了，誰知這才過了幾年江婉容又有了。
顧寡婦高興的合不攏嘴，顧恒心裏說不出是啥滋味，實在是，家裏兩個臭小子的官司太多，帶孩子也不容易，與其養一堆廢物，還不如養一兩個精品，顧恒也很心累啊！
江婉容笑道：“行了，你們兩個快去看書，天氣晴了，讓爹帶你們出去玩。”
顧曄連忙提要求，撒嬌道：“爹，我要你帶我去打獵。”
顧恒瞥了眼小豆丁：“等你不用讓人抱了再說。”
顧曄瞪眼再瞪眼，可惜爹壓根就不理他，撅著小嘴沒法反駁，他的個頭太小，進了山裏確實要人抱。
顧曦堅定道：“娘，我將來也要考秀才。”
他還記得子言哥哥考中秀才時，村裏敲鑼打鼓熱鬧了好幾天，他的年紀還小，不懂什麽是秀才，他隻知道考秀才非常威風，今年兩個表哥也去考秀才了。
江婉蓉麵色柔和，掩藏住心裏的擔憂：“好，娘等著你考秀才。”
顧恒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別太擔心，距離曦兒科考至少也要好幾年，幾年時間他不信王家人還在那個位置。
其實，王家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背後的靠山毅勇候府。
前年新皇登基，毅勇候府有了從龍之功，地位水漲船高，宮裏還出了位娘娘，京裏不少達官貴人都要對他們退避三尺，反正京城那潭渾水亂得很。
顧恒之所以了解，是因為他和京裏的貴人有接觸。
正巧也是前年的時候，家裏的果樹開花結果，有一批桃子長得特別好，顧恒恍惚想起他不知在哪張帖子上看到過，桃子沒有成熟以前貼上剪紙，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就會露出剪紙的字形。
顧恒令人貼上，福、壽、祿三字。
桃子成熟以後撕下剪紙，看起來就像是天然長成的。
有人為了巴結新皇，這些桃子成為祥瑞。
顧恒狠狠大賺了一筆，同時也入了有心人的眼。
為了祥瑞的真實性，也為了這個賺錢的法子，顧恒差點被殺人滅口，也幸好他自己機靈，大張旗鼓賣桃子，後來又把剪紙的法子低價賣給十幾個貴人，這一下秘密不是秘密了，再找顧恒麻煩已經沒必要，更何況，他早已經溜之大吉。
區區一個農家人，沒有誰會放在眼裏，那些自認為有頭有臉的貴人以及他們的下人管事，轉頭就把事情忘了。
唯有顧恒清楚當時的驚險，顧文述險些嚇壞了，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命連忙發誓以後再也不弄一些稀奇的東西。
不過，福兮禍所依，這一次他們也賺了不少，兩萬多兩銀子呢，這輩子都夠花了。
顧恒也是因此，打聽到不少京中大事。
聽說，新皇登基好像有些來路不正。
聽說，安東候府近些年仿佛得罪了人，二老爺的爵位被撤，換成四老爺繼位，兩人都是繼室嫡子，從前關係非常親近，如今成了鬥雞眼，候府被他們搞的烏煙瘴氣。
另外還有……
總之，京城裏麵事情多，毅勇候府勢大，婉容的身份一定要瞞好，要不然，一個和人私奔的未婚妻，還不是任由別人潑髒水。
“老爺，夫人。”李翠娘走來行禮。
顧恒問道：“何事？”
“顧大福來訪，說是表小姐的婚事似乎有些不妥。”
顧恒皺眉，大姐家的那些事，他不想理會，李大丫既然願意，他又何必枉作小人，況且，他就算管了也沒人領情。
江婉容溫言勸道：“你還是去看看吧，大福他有心了。”
顧恒叮囑道：“那你注意身子，累了就去歇著，別理這兩個皮小子。”
顧曄不滿道：“爹，我是你的乖兒子。”
顧曦懂事道：“爹，我會照顧娘和弟弟。”
顧恒連忙道：“打住，是妹妹，肯定是妹妹。”他現在就想要女兒，再來一個皮小子，他心累。
顧恒去了花廳。
顧大福捧著碗茶，小口小口享受著，看見他來，呷了口茶，微微眯著眼睛，一臉滿足的模樣很有一副老太爺的架勢。
他們村現在富裕了，不少人都學會享受。
顧恒輕笑起來，說句實話，帶著整個村子發家致富，他心裏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現在的顧家村，隻要說起顧家寶沒人不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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