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妻子難得提出要求, 顧恒自然要答應。
幾天後。
一輛破舊的馬車搖搖晃晃前往府城，為了避免遭遇意外, 顧恒帶了六個下人一路護送，盡管如此，他們依然遇見幾個不長眼的人。
拿著鐮刀和鋤頭的難民, 一臉驚懼的攔路搶劫。
“值.……值錢的東西，拿, 拿出來。”
“不, 不然我們不客氣。”
說句實話, 這幅膽小如鼠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搶劫, 事情反過來還差不多, 護衛往前走一步, 他們退一步。
過了一陣。
領頭搶劫的難民鼓足勇氣，大聲吼道：“都給我鎮定，我們人多勢眾，搶了他丫的。”
身形佝僂的難民眼中露出凶光,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窩蜂的就想往前衝。
江婉蓉麵色蒼白，緊張的手心冒汗, 心裏忍不住問自己, 這個時候前去府城是不是錯了。
顧恒拍拍她的手：“別怕！”
緩緩走出馬車，顧恒麵無表情的分發武器, 拿出□□和大刀示威, 難民立刻變得害怕起來, 其實，他們本就不是有膽量的人，若非被逼無奈，他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有人首先撐不住了，跪地扣頭：“貴人老爺饒命。”
“小的們也是活不下去。”
顧恒曬然而笑，如此沒有紀律沒有膽量的平民百姓，居然還想學人家土匪攔路搶劫。
“老爺，求求您賞口吃的吧。”
“貴人老爺……”
顧恒挑挑眉梢，心裏稍一思索，問道：“你們第幾次討吃的？”
“.……”
難民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突然變得尷尬。
顧恒深深看了領頭之人一眼，拿出十兩銀子給他，輕笑道：“你很聰明，隻不過，捷徑走的多了，你們以後回的去嗎？”
顧恒轉身吩咐下人：“我們走！”
難民很自覺的讓出一條小道。
馬車往前行駛了一陣。
楊小川忍不住問道：“老爺，你剛才那話啥意思？”
顧恒笑著問：“你沒看出來？”
楊小川撓頭，他能看出啥呀，不就是一群難民搶劫嗎，這種事他們在村裏就見過。
顧恒歎了口氣，反問道：“如果你在路上遇見一群難民，他們向你討吃的，你會給嗎？”
楊小川連忙搖頭，肯定不給，也不能給，給了他就死定了，誰知那些餓極了的難民，會不會突然幹出什麽事。
顧恒又問：“我剛才給了嗎？”
楊小川一愣：“給了十兩銀子。”
顧恒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他們攔路搶劫是假，討東西是真，這事就算告到衙門，他們也會無罪釋放，你想是不是這個理。”
楊小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正常情況下遇見難民，為了避免麻煩沒有誰會施舍他們，但是，這群人攔路搶劫在先討東西再後，無論換了誰被他們攔住，恐怕都會施舍上一些免得激怒這群人。
不過，正如顧恒所言，捷徑走多了，往後世道太平了，他們還能安安分分當農民嗎？
一場糾紛有驚無險。
江婉蓉放心下來，如果真出了什麽事，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為了心裏的那點想念，明知希望不大，她還.……
“唉！”江婉蓉輕輕歎氣！
顧恒拉住她的手：“別想太多。”
她哥哥也是自己大舅哥，哪怕找到線索的希望很小，但如果他們不去找，將來才會感覺到後悔。
顧恒不想自己的妻子留下遺憾。
江婉蓉紅著眼眶：“我想孩子了。”
顧恒沉默，他也想了。
老三老四那麽小，離開親娘也不知是否習慣，顧恒唯一隻慶幸，兩個孩子是雙胞胎，江婉蓉奶不夠吃，從小就給他們喂羊奶，離開親娘孩子或許不適應，但至少他們不會餓著。
聽說孩子隔奶的時候很鬧騰，老三老四沒有這個顧慮，要不然，顧恒還真不敢帶著妻子出遠門。
江婉蓉怔怔的望著車窗外出神。
懷安大難，造成這一切的卻是她舅舅，盡管她對舅舅已經沒有任何情份可言，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馬車繼續前行。
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麽大事，小紛爭卻不停上演，他們的馬車雖然破舊，依然是難民眼中的肥肉，不過，有賊心又有賊膽的人很少，難民大多是攔路討些吃的。
顧恒表情沉重，沒想到這次災難這樣嚴重。
聽說縣城已經沒有糧食可賣。
聽說懷安城的糧價又漲了。
逃難而來的百姓叫苦連天，曾經繁榮富庶的懷安府在這一場洪水的肆意淩虐之下變得十分荒涼，田地無法耕種，房子無法居住，聽說有些地方還發生疫病。
懷安知府確實該死。
幾天後，一行人抵達目的地。
城門口密密麻麻圍滿了災民，附近還有官方開設的施粥點，災民表情麻木的排隊，為了一碗稀粥甚至還大打出手。
“這是我的，你還給我。”
“你還給我。”
“滾！”
“老天爺呀……”
這樣的事情天天上演，官兵管都管不過來。
“後退，後退，幹什麽呢！”
“你們，你們，趕緊退回去。”
城門口的官兵檢查嚴格，難民如果敢擅闖殺無赦，不過，對於來往行人，官兵還是很歡迎的。
“排隊，排隊都排隊。”
“檢查身份。”
“幹什麽的？”
顧恒一行人趕著馬車，衣著整潔，檢查了他們的身份後，上繳了十兩銀子入城費，官兵沒有為難他們直接放行。
城內看起來很蕭條，比他上次來的時候清冷不少。
王德子不滿的嘀咕道：“搶錢啊！”
難怪官兵歡迎行人，他們總共才八人，入城費竟要十兩銀子，這價錢何止是貴，簡直就是搶劫。
然而，當他聽說前麵有人收費更貴，入城費竟要三五十兩銀子，王德子立刻不敢吭聲了。
顧恒一打聽才知道，入城費是欽差老爺定的，價格之所以這樣高，其一是為了避免災民混入城中造成恐慌，其二是因為朝廷賑災的銀子不夠用，欽差這是變著方的撈錢呢，上繳的入城費全部用來買糧。
不管城裏的老爺多麽不滿，欽差這個舉動他們不僅不能抱怨，還要大力表示讚揚，畢竟，這可是行善積德做好事。
顧恒心中讚賞，這位欽差懂得變通是個幹實事的人。
楊小川問道：“老爺，我們現在去哪兒。”
顧恒白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去客棧。”
還是原來的老地方福來客棧，一行人安頓好之後，顧恒立刻出門打探，這次犯官家的下人在哪發賣。
隔日，顧恒帶著妻子來到牙行。
人牙子隻讓他們隨便看，挑好了告訴他一聲就成，最近犯官家的下人太多，牙行也有一些忙不過來。
顧恒找到王家下人發賣的地方。
“嗚嗚嗚……”
“老爺，買我吧，我什麽都能幹。”
“老爺，您買我，您買我吧，我能給你暖床，還能生孩子。”
“老爺……”
犯官家的奴婢如果沒人買回去，等待她們的地方隻會是教坊和妓院，因此，她們寧願被買走也不願繼續留下，入了賤籍一輩子可就完了。
顧恒漫不經心的看過去，一切全部由妻子拿主意。
江婉蓉止住腳步，目光看向一位婦人：“劉瑞家的。”
婦人抬起頭，震驚的瞪大雙眼：“表……表小姐！”
江婉蓉玩味地笑了：“難為你還記得我。”
劉瑞家的臉色難看極了，她不敢開口求饒，因為她心裏明白求饒也沒用，夫人當初怎樣對待表小姐的，她作為夫人的心腹一清二楚。
江婉蓉道：“聽說你有兩個女兒，唔，這麽多年過去了，或許還有兒子吧。”
劉瑞家的又驚又怕：“表小姐，他們還是孩子。”
江婉蓉輕笑：“妓院是個好地方，或者煤礦怎麽樣？”
這兩個地方可以讓人生不如死。
劉瑞家的強自鎮定：“您想怎樣？”她知道表小姐肯定有所求，要不然，不會拿孩子威脅她。
江婉蓉目光冰冷：“告訴我哥哥的消息。”
劉瑞家的沉默了一會兒：“你要保證我家孩子安全。”
江婉蓉嗤笑：“你有什麽資格談條件，要不，我現在把人買回來。”人落在她的手上，想怎樣全部由她說了算。
“別，我說！”劉瑞家的著急起來：“表少爺確實幾年沒有音訊。”
江婉蓉淡淡一笑，這些有頭有臉的下人啊，性格總是那麽奸猾。
“我知道你有門路，手上或許還有錢，待在這兒恐怕也是不想太顯眼，不過，誰讓你運氣不好碰上我，人啊，有時候太謹慎了也不好，我看還是先把你的孩子買了再說，免得沒一句真話。”
劉瑞家的麵色慘白，她的那點小心思全讓表小姐說中了。
王家大廈將傾，他們作為主子身邊最親近的人，了解的東西越多，他們心裏越害怕，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之所以沒有急著離開，也是因為王家犯了眾怒，他們暫時不敢走，原想過一陣子風頭稍平再把自己贖回去，誰知……
江婉蓉淡淡道：“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
“幾年前……”
幾年前江子墨確實有消息傳來，然而，麵對江家的巨額遺產，王夫人心動了，江子墨身在邊關原本就受到安東侯府打壓，王夫人又添了一把火，她把外甥的行蹤不僅透漏給安東侯府，還給毅勇侯府傳了信。
毅勇侯府想悔婚，除非江子墨消失，否則，江婉蓉有哥哥做主，退婚豈有那麽容易。
這事老爺已經默許，至於老夫人知不知情，劉瑞家的也不清楚。
麵對兩個侯府的雙重打壓。
江子墨數次死裏逃生，接著沒過多久，他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整整一年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因此，王夫人才敢賣了外甥女。
卻沒想到……
劉瑞家的目光複雜，表小姐雖然被賣，日子看起來過的還不錯，丈夫也長得一表人才。
江婉蓉目呲欲裂，她以為舅母賣了她已經夠狠心了，卻原來哥哥也是被舅母害了，如今王家滿門抄斬，簡直就是老天有眼，王家人惡有惡報死一萬次也不足以平民憤。
“你？”江婉蓉目光閃爍，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劉瑞家的著急道：“表小姐，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江婉蓉冷笑：“我說放過你了嗎，我哥哥出事，你也出力不少吧！”
劉瑞家的脫口而出：“表少爺沒死！”
江婉蓉眼睛微微一眯，猶如看死物一般看著她。
劉瑞家的連忙道：“表少爺真的沒死，近年來安東侯府遭遇未知勢力打壓，老爺夫人慌的很，曾經說過悄悄話，懷疑外甥還沒死。”
“你說真的？”
劉瑞家的使勁點頭，生怕一個不小心，表小姐把她家人買回去，到時候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表小姐那麽恨她，她的孩子豈會好過。
劉瑞家的仔細回想，肯定道：“是真的，據說那股勢力來自西北。”
顧恒眼神閃了閃，西北嗎？
好巧！
他記得秦二丫也去了西北，前世……前世他要是猜的沒錯，婉容應當是顧大成的妻子，秦二丫前去西北，這中間有什麽關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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