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昏暗的房間裏一群人吵吵嚷嚷。
“顧愛華, 你說話。”
“我們離婚。”
“女兒我會帶走, 你媽已經答應了。”
顧恒有些愣神，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活到七十八歲壽終正寢, 臨走前他心裏沒有任何遺憾, 現在這是怎麽回事兒？
他又穿越了？
“愛華, 你要氣死娘不成，離婚就離婚, 這樣的媳婦我們老顧家要不起，你聽娘的話, 趕緊把婚離了, 將來娘再給你找個好的。”
“是啊, 三弟離婚吧, 弟妹家裏已經平反, 咱們招惹不起。”
“三哥，你別死強了，你看你把娘都氣成啥樣,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 讓她帶走得了, 反正兒子還在咱家。”
“三弟, 離婚吧.……”
“人家現在已經平反, 看不起咱們農村人, 你還猶豫啥？”
“.……”
一家子人全部勸著離婚。
顧恒表情瞬間凝固, 陌生的記憶強行灌入大腦, 他隻覺得頭痛欲裂，腦袋都像是快要裂開了一般疼出一身冷汗。
過了良久。
顧恒漸漸回神，沉默了片刻：“好！”
顧大娘高興起來：“這才對嘛，這樣的兒媳婦早該離了。”
“三弟，你想通了就好。”
“你媳婦就是白眼狼，當年要不是你，她早被村裏□□了。”
“五妞還不知是誰的種。”
“帶走就帶走。”
“趕緊去把手續辦了。”
“.……”
離婚的過程很順利，現在是一九七六年，結婚的時候沒辦手續，離婚不用去民政局，隻要在大隊長那裏簽個字，開個證明，遷出女方的戶口就算完事。
周靜雪一刻也不想久留。
“娘！”五妞大名顧月明，八歲了看起來像是五六歲的孩子一般又瘦又小。
周靜雪緊緊牽住女兒，忍住眼中的淚意：“我們走。”
“娘，弟弟.……”顧月明戀戀不舍的回頭張望。
周靜雪狠了狠心：“以後你沒有弟弟，別想他了。”
“可是.……”
周靜雪不由分說，帶著女兒迅速離開村子。
瘦小的孩童一路追趕，跌倒了又爬起來，直到再也看不見娘和姐姐的身影，孩童終於忍不住嚎嚎大哭，他知道娘不要他了，村裏人全都這樣說。
“野孩子。”
“野孩子。”
“爹不疼，娘不愛，娶個後娘.……”
“顧雲開，你娘跑啦。”
“你娘不要你了。”
顧雲開抹了一把眼淚，小狼崽子似的，凶狠地瞪著眼前一群比他還要大的孩童：“你們胡說。”
“我沒胡說，你娘是狐狸精，臭老九。”
“你娘要去過好日子，不要你了。”
“哈哈，野孩子，沒娘要。”
顧雲開撲上去打他，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過，反正他就是不想有人罵娘。
“打死他，打死他。”
“野孩子。”
幾個孩子打成一團，或者說根本是單方麵毆打，小小的顧雲開哪是這群大孩子的對手，不一會兒就頭破血流。
“住手！”顧恒又驚又怒。
“快跑。”
“顧雲開的爹來了。”
“別怕，他爹就是一個軟蛋。”
“他奶奶厲害。”
孩子們一窩蜂的全跑了。
顧恒麵色微微一沉，心裏有些自責，他剛才隻顧著整理原主的記憶，沒注意這個孩子，他還沒有適應好自己現在的身份。
顧雲開眼神憎惡，絲毫沒有見到爹的依戀。
都是原主造的孽。
顧恒有些頭疼，他覺得應該是他造了孽才對，上輩子好不容易混成老太爺，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養尊處優生活了幾十年，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顧恒心裏唯一隻慶幸，現在是一九七六年，馬上就要改革開放，要不然，在這個缺吃少穿的年代，他還真不知該怎樣生活。
什麽都是公家的，吃飯要糧票，做衣裳要布票，日子簡直沒法過。
顧恒此時特別羨慕人家穿越小說裏的隨身空間。
憑什麽他沒有金手指。
上輩子攤上一家極品，這輩子又是這樣，他原以為前妻是因為家裏平反了看不上原主這才決定要離婚，誰知事情根本不是那樣。
接受了原主的記憶，顧恒這才了解到周靜雪過的是什麽日子，她心裏恐怕已經恨極了顧家人，他女兒要是嫁給這樣的人家，一準全部打死了事。
顧恒心裏鬱悶的發苦，深深歎了口氣，抱起孩子直接向衛生所走去。
顧雲開掙紮了幾下，目光警惕的看著顧恒，眼珠子亂轉了一會兒，接著又蔫了下來，耷拉著小腦袋乖乖趴在爹的懷裏不敢亂動。
顧恒輕笑起來，到底是個小孩子，心裏再怎麽憎惡對爹還是不自覺的想要親近。
來到衛生所。
劉老頭緊緊皺眉：“孩子怎麽打成這樣，愛華啊，不是我說你，周靜雪雖然走了，兒子總是你的骨肉。”
顧恒賠笑道：“以後不會了。”
劉老頭歎氣，仔細給孩子檢查了一下，心裏放心下來：“沒啥大問題，都是皮外傷，抹點紅藥水就好了，一毛錢。”
顧恒表情一僵，突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
劉老頭道：“先欠著吧，以後補給我。”
顧恒鬆了口氣：“謝謝劉叔。”
劉老頭白他一眼，要不是同情孩子沒了娘，爹又是個靠不住的，他才不會這麽好心，現在這年頭誰家不困難。
顧雲開眼睛滴溜溜亂轉，似乎非常驚異爹居然帶他來了衛生所，從前每次挨打都是忍忍就過去了，姐姐挨打也是忍著。
顧恒抱著孩子回到家。
“什麽，還去衛生所了？”
“看病不要錢啊。”
“一毛錢，沒有。”
“打架還有理了，惹禍精。”
“三弟，你這孩子得管管了，不是我說，你看他小小年紀脾氣大的以後還得了，都是他娘教壞了。”
“是啊，三哥你看他這眼神，我們是虧了他還是咋了，看我們就跟仇人似的。”
“這孩子將來養不熟。”
“三哥，你還是再娶一個吧。”
“薛寡婦長得不錯，對你有點意思。”
“三哥.……”
“愛華.……”
一家人七嘴八舌勸他續娶，懷裏的小孩身體緊繃又變成一個小刺蝟，仿佛稍有不對他就會上來紮你一下。
顧恒神情淡漠，抱著孩子直接回房，要不到錢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兒。
“娘，三哥這是啥意思？”
“他娶不娶薛寡婦？”
“薛家有座青磚瓦房，她男人還有撫恤金。”
“娘……”
顧大娘誌得意滿，拍著胸口保證道：“放心，三兒肯定聽我的，他要是不孝順，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顧恒嗤笑起來，他發現自己的五感似乎變得更加靈敏，隔著房間別人的對話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原主這一輩子活的還真是窩囊。
一家人打著壞主意，偏偏他還心甘情願的吃虧上當，任勞任怨為家裏服務，隻為了得到爹娘的一個好臉色，甚至就連妻子孩子都不在意。
顧恒將孩子放在床上，拍拍他的頭：“睡吧！”
顧雲開瞪大了眼睛，爹從來沒有對他這樣親近過，每次對他顏色和悅，接下來肯定要把他的東西讓給堂哥堂弟。
顧雲開立刻警惕起來。
顧恒有些無奈，原主是個愚孝男，心裏隻有父母兄弟侄兒侄女，妻子兒子全部靠邊站，孩子對他的印象一朝一夕改變不了隻能慢慢來。
顧恒幹脆不再理他。
顧雲開眼睛瞪得累了，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睡夢中孩子非常不安，蒼白的小臉皺成一團，嘴中喃喃呼喚著娘和姐姐。
顧恒等他睡著以後，立刻出門去找熊孩子的家長，他兒子總不能白挨打。
有時候小孩子的天真才是最殘忍的，隻有得到教訓，他們才會知道錯。
“喲，顧愛華你怎麽來了，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你看你這麽認真幹啥。”
“愛華呀，咱們村的哪個孩子不打架。”
“又沒多大事兒。”
“咱們鄉裏鄉親的，說這些幹啥傷感情。”
“.……”
顧恒淡淡道：“賠錢就不傷感情了，我兒子今年六歲你兒子幾歲，反正我就這一根獨苗，你今天要是不賠錢，那行，我砸你家一件東西，事情就算了結，你也別讓你婆娘鬧，我兒子流了不少血，這事兒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嗬嗬！”男人幹笑。
他媳婦冷著一張臉：“賠錢就賠錢，呸！”
“女人都留不住橫什麽橫，不就一毛錢嗎，給你。”
顧恒離開沒多久，屋裏傳來孩子的哭聲，父母給他竹筍炒肉，熊孩子就是欠教訓，顧恒作為一個大人肯定不能去找孩子麻煩，告家長村裏人根本不當一回事兒，隻有賠錢了那些家長才會心疼，心疼了他們才會揍孩子。
顧恒挨家挨戶找上門去。
聽見這些孩子的哭聲，顧恒唇角略揚，心情變得愉悅起來，隻是，想起兜裏的幾毛錢，很快他又垂頭喪氣，思索了一會兒，顧恒轉身往大隊長家走去。
村裏人驚訝不已，顧愛華向來老實巴交的，吃了虧從來不敢吭聲，今天居然給兒子出頭，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村裏人竊竊私語。
“他這是轉性了？”
“媳婦都走了他能不轉性嗎？”
“沒想到周靜雪還能平反。”
“你們說……”
村裏的知青人心浮動，周靜雪家裏平反了，他們還要在農村熬多久。
顧恒來到大隊長家。
“愛華，你咋來了？”大隊長心中納悶，剛剛辦過離婚手續又來找他有啥事兒。
顧恒憨厚道：“大隊長，我想跟你借錢，從我公分裏扣。”
大隊長不以為意：“行，你借多少？”
顧恒眼睛一亮：“兩百。”
根據原主的記憶，大隊長性格還不錯，誰家如果出個啥事兒，大隊長都會盡力幫忙，誰家要蓋房子或是有人生病住院，急著缺錢用的話都可以從公分裏預支工錢，當然，賺不到公分的人肯定借不到錢的。
原主恰好是一個勞動力，每天能賺十個公分。
大隊長皺眉：“愛華啊，你要這麽多錢幹啥，你娘知道不。”
顧恒難過的垂下頭，演技達標，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娘不知道，我想給孩子補補，還有靜雪那邊.……”剩下的話大隊長自動腦補，反正顧恒沒撒謊。
大隊長歎氣：“行，這次我就應了你。”
顧愛華是個老實人，就是太孝順了，雖然已經和前妻離婚，但到底前妻帶著一個女兒呢，他能想到要給孩子補償，大隊長樂意做個順水人情，反正公分也是他賺的。
顧恒心中一喜，連忙感激道：“謝謝大隊長。”
顧家沒有分家，借錢的公分肯定是從顧家扣，顧恒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原主喜歡吃虧他可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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