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丟盔
“無處藏身”這四個字就是趙東目前的大致狀況，看著一輛輛警車呼嘯著從麵前駛過，趙東豎起衣領將身體藏匿到身後的黑暗小巷之中。
黑暗中亮起一點火星，趙東單手擋著風，將嘴裏的煙點著，煙頭忽閃忽亮，將那張往常掛滿從容的臉龐映襯的有些扭曲，他不止一次的反問自己，難道真要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再次被人攆出河口？
拿出手機，換上新買的電話卡，趙東從容的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趙東沒說話，電話那頭卻先開口，是宋雪妍。“嗯，陌生號碼，這個時間，這個檔口，是誰給我打的電話呢？讓我想想，你是趙東？”
趙東平靜的輕聲道：“是我。”
宋雪妍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一邊嚼著零食一邊調笑道：“狗東西，我就說你壞事做多遲早要遭報應吧？這才多久沒見你，咋就這麽快被人踩到腳底下了？真成喪家之犬了？來，給姑奶奶叫兩聲聽聽。”
趙東不說話，神色平靜，隻能聽見宋雪妍在電話那頭繼續調侃道：“怎麽會給我打電話呢？我猜猜，是不是李芳姐過河拆橋，不要你這個小男人了？”
趙東吸了一口煙，沉默道：“差不多。”
宋雪妍收斂幾分得意，歎氣道：“委屈？恨她？”
趙東沉默一會。“沒有。”
宋雪妍想了想，終於還是替李芳解釋道：“在官場上混其實挺不容易，爾虞我詐，上下逢迎，尤其是一個女人，需要忌諱的東西就更多，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不比你，隻要還有條命在，折騰幾年總歸能東山再起。可李芳姐就不同，身上的擔子重，真要走錯了隨時可能滿盤皆輸。她能給你放個風聲已經冒了不小風險，何況她是李家的長孫女，一言一行都不能讓人抓到把柄，想的就更多，總不能為了你，把整個李家都給賠進去吧？”
這些道理趙東都懂，讓他意外的是宋雪妍這個在自己印象中生性涼薄的女人，竟然能掏心掏肺說出這些話。
趙東沒開口去問，宋雪妍也沒解釋。“你在哪，我去找你。”
趙東視線驟然眯緊，身體微僵，他才剛被人擺了一道，落得如今這步田地，還能再相信電話那頭的這個女人麽？
似乎知道趙東在擔心什麽，宋雪妍也不催，過了一會趙東才緩緩開口，報出一個地址，然後掛斷電話。
趙東沒有絕對的把握去判斷宋雪妍會不會出賣自己，一直用“榮辱不驚”這四個字隨時給自己醍醐的趙東，難得沒頭沒腦的犯倔一次，隻不過這次賭的比較大，是沒有半點退路的賭法。
就像潛意識裏不相信麻四會背叛自己一樣，他同樣不相信宋雪妍會出賣自己，掛斷電話之後趙東還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無緣無故相信這個隻見過兩次麵的瘋女人，他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最後隻好將這一切歸為直覺。
……
十分鍾之後，一輛黑色的大眾轎車緩緩停在巷口，趙東熄滅身上的最後一根煙，頂著夜風鑽了進去。
車廂裏麵是昏黃色的燈光，鑽進汽車後排的趙東抬頭時，恰好通過車內的後視鏡看見駕駛座的女人，開車的是宋雪妍，她一個人來的，一身粉紅色的連帽休閑服將她那張粉嫩的俏臉映襯的色彩迷離。
趙東用異樣的眼神審視著這個願意在最後時刻拉他一把，而不是落井下石的年輕女人，如果她不是一個瘋子或者精神病患者，那就說明她是一個比自己野心還大的野心家。
宋雪妍熟練的掛擋，踩油門，將趙東帶離這片很快就要被警察圍住的平房區，開口的時候語氣依然霸道。“別他媽用這種眼神看我，老娘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到底搭錯了哪根筋，又或者吃錯了什麽藥，才敢在這個時間來接你這個燙手的山芋！”
宋雪妍動作嫻熟的輕握方向盤，臉上的神色讓人看不透，應該是帶著些許緊張。“李奇一死，不管這事是不是你做的，李正都會把這一切歸結在你身上，他不會考慮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是凶手，這個答案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所以你不要妄想著再像上次那樣翻盤，他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運作，會用雷霆手段在事情鬧大之前把你踩到腳底！”
再次被人當作棄子的滋味不太好受，趙東看著車外的路燈一陣迷茫。
“無論是李正，還是徐翰哥哥操縱的背後能量，他們都不希望你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也許這案子真要鬧到法庭上你並不一定沒有機會翻盤，可你有沒有機會站在法庭上還是一個很大的疑問。所以不要妄想用明麵上的東西和他們抗衡，真要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的結局！如今李芳姐撒手，失去李家保護傘的你就是一隻任人痛打落水狗，真要輸了，你也輸不起！”宋雪妍用她那顆不笨的腦瓜，用她那顆在李家看盡幾年人世滄桑的漂亮腦瓜，幫趙東快速分析著他目前的困境。
趙東認真聽著，不去打斷，當局者迷，有些事宋雪妍比他自己看的清楚，也看的透徹。
“所以現在對你來說唯一的出路就是走，隻有你在河口消失，一切才會平靜，有些人才會心安。”不管趙東願不願意聽，宋雪妍還是替他說出了這個最荒誕的結局。
趙東從車外收回視線，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我走了，河口會是什麽樣？”
“還是老樣子，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而你趙東這兩個字會在新一輪的利益洗牌中被人除名，如果你有膽子再回來，那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想翻身可能性不大，能不能撿條命還得看運氣！”宋雪妍有點惋惜，惋惜生不逢時的趙東，惋惜這個有運氣進入李家眾人視線的幸運兒，惋惜這個有資格也有能力入局的野心家，惋惜他沒等羽翼豐滿就遇到了徐翰這種越級對手。
宋雪妍眼神悲憫，倒不是可憐趙東，她覺著自己沒有資格去可憐任何人，隻是有點兔死狐悲的心思在作怪而已，李家如今看著風光，可老老少少幾代人，能撐得住台麵的李姓嫡係男人一個沒有，現在在台麵上扛事的隻有老佛爺一個人。如果趙東成功入主李家還好，在宋雪妍看來，這個男人再不濟，再沒本事，最起碼還有點良心，如果換個男人，宋雪妍並不確定自己能有啥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