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新做自己(三)
平淡而枯燥的修鍊生活,日復一日地往前推移著。
很快無定觀內三個月一次的季考如期而至。在考前個學術的師父都嚴加叮囑,弟子們一次季考不過則發配風雪交加的淳至峰思過十天,兩次季考不過入淳至峰思過一個月,三次季考不過直接逐出道觀,下山自行生滅。
一入無定觀,修行難如天。
並非每一個弟子都能順利達到更高境界,只有心沉、氣定、悟性高的弟子才能步步穩健。
所以弟子們皆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對每一場考核,靈愫雪也不例外,鎮定而認真的按照考核師的吩咐比劃著每一個招式。
三日後,落榜人的名單被張貼在晨練場上,以示警告。
淡定的靈愫雪站在人群中央,掃了一眼公告欄后,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怎麼會這樣?我考核的時候每一個招數都打出的十分到位,為何還會落榜?靈愫雪困惑,蹙眉,眸光激瀾動蕩。
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靈師妹,要加油啊!」景立秋走來,拍著對方纖軟的肩膀安慰。
靈愫雪低垂著頭,羞澀而心情糟糕的走出圍觀的人群,幽幽道:「我道理哪裡出錯了?」
「呵呵,無定觀的季考十分嚴格,一定是你某個招式做的不標準,所以才會落榜。」景立秋跟著靈愫雪走出人群。
「可是我明明每一個動作都很到位。」靈愫雪神情失落,腦海回想著這三天考核時的情形。
一個女孩子在冷漠無定觀修行實屬不易,景立秋還想再繼續安慰,戎思彤的聲音遠遠飄來:「立秋,晨練要開始了,快回自己隊伍!」
景立秋憐惜的望了一眼靈愫雪后,小跑離去,回到同界道士中。
戎思彤訕笑:「你很關係那個漂亮的小師妹嘛!」
「呵呵!」景立秋撓著後腦勺傻笑:「她來自玄機觀,和我師出同門,所以……」
「好了好了,不用跟我解釋那麼多,師兄關心師妹理所當然,快站好隊伍吧!」戎思彤掩唇嬌笑。
「我這不是怕你誤會。」景立秋解釋道。
「我能誤會什麼?你別多心了,我先回隊了。」說罷,戎思彤翩然離去,回到后兩排女子隊伍中,凝視著景立秋英俊高大的背影忍不住羞澀的小聲呢喃:「傻瓜,你的心那麼善良,我怎麼可能誤會。」
當天,下午。
靈愫雪就和十幾名弟子抱著包袱,一起冒著風雪來至淳至峰。
淳至峰高聳險峻,峰間小道鋪滿皚皚白雪,一面貼著峰壁,一面貼著懸崖。
領隊的長老皺紋深刻,頭髮被強勁的雪風刮的凌散亂飄,他前傾的身軀一邊前行,一邊大聲叮囑:「你們跟在我身後小心點,別踩冒了腳,踩冒了跌入萬丈懸崖我也救不了你們。等到了淳至峰之巔的山洞,你們就在哪兒好好面壁思過,然後找出自己季考失敗的原因,以免下一次季考再次出錯,畢竟能入無定觀大家都不容易,不能輕易錯失修行的機會。還有,每隔三天就有師兄或師姐來給你送飯,如果忍不了那麼久的飢餓,就去洞外刨雪吃,想當年我年輕時在淳至峰思過時,也是這麼熬過來的……」
長老吧啦吧啦說了許多,一路上弟子們聽著也不覺得寂寞。
不知不覺已經抵達山洞,長老又慈祥地吩咐了一些事宜后,揮手飛身而去。
剩下十幾名弟子乖乖地坐在山洞裡,聽著洞外呼嘯的北風,沉心靜氣地打坐起來。
第一天,弟子們還很自覺,能對著牆壁不言不語。到了第二天,就有人躁動起來,抓耳撓腮地對著牆壁詢問道:「我究竟哪個招數做錯了?」
牆壁沒有回應,他們就干擾旁邊的弟子,反覆的詢問。最後弄得大家都沒有心思認真面壁,乾脆坐在一團討論起來。
唯獨靈愫雪還盤膝在牆壁前,苦思冥想。
過了許久,一個明眸皓齒女道士走來,拍著靈愫雪的肩道:「你這麼淡定,難道已經想出自己出錯的地方在哪裡?」
靈愫雪眸色茫然,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過來跟我們一起討論嘛!大家一起解決總比一個人苦思胡想要好啊!」
於是,靈愫雪也加入圍坐,討論起來。
但討論了數個時辰,白日變黑夜,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反倒是有些弟子借著一起討論的理由,偷懶。
靈愫雪不想繼續消耗下去,淡淡地打了個離去的招呼后,再次歸至冰冷牆壁前盤膝打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困意襲來,垂頭沉沉睡去。
到了晚上,洞外一片平靜,月如鉤,灑下銀光千里。
靈愫雪緩緩醒來,此刻已過丑時,大家都基本安靜或是沉睡。她輕輕起身,緩步輕盈地來至洞外,仰頭望著天上皎白的皓月,思念著沒有血緣關係,卻勝過親姐妹的靈慕冰。
兩千八百多年前,她們還只是雪域深處一座冰山上兩顆微小的冰粒。
那時,在冰粒的世界,只有相互依偎,沒有複雜的思想。
後來經過一百年的修鍊與積累,兩顆無憂無慮的冰粒變成了兩名沒有五官的窈窕雪人。那時候,她們也是沒有過多複雜感情的,整日除了打坐修鍊,就是在陡峭的雪山破上從高到低的滑雪。
「妹妹,來呀!快追上我呀!你若追上我了,我就讓你做姐姐……」
可惜,單純笨拙的靈愫雪總是追不上靈慕冰。天生靈敏機智的靈慕冰,永遠都跑在最前頭,但她卻重不放棄拖油瓶般的靈愫雪。
隨著時間的推移,二人的感情超越了手足,在五百年後完全幻化成人的那一天,她們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對著蔚藍的天空發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姐姐你一定要堅持住,待我修道成仙,一定重返嫏嬛帶你離開心胸狹隘的晏瀚文!」說著,靈愫雪的臉上滑下一滴晶瑩的淚。
悲傷過後,她帶著孤獨的沉重凄然地回至冰冷寒骨的山洞,繼續打坐起來。
待東方日光西移至正午,洞外雪白險峻的視野里走來一個窈窕溫婉的身影,是戎思彤。淡黃如翠的道服,在呼呼的北風下,飄飛地綽約動人。
戎思彤垮著一個大食盒,疲累地走至洞門口,溫柔的呼喚:「師弟師妹們,吃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