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若問靈愫雪有沒有後悔犧牲自己的壽命。答案是肯定的。因為自從酆逝隱隨妖皇去天山攻打童姥仙女們,他便再未出現。
也不知道他是忘記了她,還是他心投緋嬋拋棄了她。
無論他怎麼樣,如此長久不來與她相見,就說明她在他心裡不那麼重要。起初她還為自己不停地等待而感到不公,但隨著照顧長瑤一天天長大,不公的感覺便漸漸淡化。
她只希望自己臨死時,長瑤能陪伴在她身邊。
日子又一天天平淡無奇地翻著,很快又過去了三個月。
「只剩下兩個月了。」靈愫雪獨自坐在空蕩的小屋內,對著黑暗的空氣一動不動。今日長瑤在司家,所以她一個人在家隨便吃了點晚飯,連燈都懶得開,便坐在床旁,彷彿入定。
天色越黑,心裡悲傷越強。為了不讓它如洪水般從又眼眶暴發出來,她選擇蒙頭大睡。一覺抵達天亮,惺忪醒來忽然發覺床頭正站著一個修長高大的身軀。
不是深藍色的衣,而是銀色袍子。靈愫雪模模糊糊中也能知道來者是誰,便微笑著,恍惚著望著那人道:「寅炎,你怎麼來了?」
南榮寅炎神色凝重,脫口第一句話不是你終於醒了,而是:「我預感到你有厄運,遂趕來瞧一瞧。但剛才你睡著時,我施法探析了一下你的命脈,卻並未發現什麼異常。而我的心從昨夜起就一直突突跳個不停。」
說罷,他彎下腰,輕柔拉著靈愫雪的手貼在寬拓的胸膛上,感受心律強大的節拍。
靈愫雪微驚,卻並不是因為心臟鼓動如雷,而是因為自己久未觸碰男人的身體,連忙將手縮了回來,乾乾地笑道:「你心臟跳動異常,應該趕緊去找藥師……」
「不,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明白,這心臟打昨夜開始突飛猛跳時腦海里就每隔一個時辰跳突一個念頭。」南榮寅炎恢復挺拔。
「什麼念頭?」靈愫雪道。
「那就是……」南榮寅炎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很不敬,猶如站在法場上宣判一個罪人。
靈愫雪已是迫不及待,拉著他衣袖哀求:「說罷,到底是什麼念頭,讓你非來不可?」
南榮寅炎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念頭就是,你馬上將會遭遇不幸並且離死亡不遠了。」
原來是這個。
靈愫雪不緊張反而鬆了一口氣,表情並沒有南榮寅炎想象中的悲痛,他訝然道:「你不害怕?」
靈愫雪聳了聳肩,她不僅不害怕,而且習慣了四年零十個月,故而不以為然地淡笑道:「人終有一死,說不定這個念頭只是你晚上做的一場噩夢,所以有些擔心白天便趕來看我。」她將手在被褥外攤了攤:「你看,我好好的連病都不生,怎麼會有什麼厄運。」說罷,她緩緩起身披上外衣,攏了攏肩上凌亂的散發,繼續道:「興許是你憂思太重,所以心跳加開胡思亂想。」
南榮寅炎搖頭,望著她平靜的臉,眸中掠過一絲愧疚:「對不起,我已有數年未來見你,今日突然出現便對你說一些不吉利的……」
「沒事,這說明你還記掛著我。」靈愫雪大方體諒,心中卻暗忖,智慧樹他老人家的威力也真強大,讓寅炎對她的生死有了感應,卻查探不出。不過這樣也好,成全了她安靜死去的想法。
南榮寅炎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就不該匆匆離去,於是他走至廳堂桌旁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因為隔夜的原因茶很涼,他便用法術溫了溫,然後才輕抿一口後用關切老友語氣寒暄道:「不知你與狐王相處的怎麼樣了?」
卧室內許久才傳出靈愫雪聲音:「還好。」
南榮寅炎信了,繼續追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快了。」靈愫雪聲音涼涼的,沒有溫度。
南榮寅炎頓了頓,只當她態度冷淡是因為小兩口吵架了,便轉移話題,捻起自己開心事說起來:「盼兒已經給我生了一兒一女,如今她現在肚子里又懷了一個。」
靈愫雪聞言,聲音恢復溫度,喜悅道:「恭喜你們夫妻兩了。」
南榮寅炎嘴角蕩漾著Chun風,又抿了一口茶后,濤濤不絕地將家長里短說了一遍。因為說的長時間久,茶壺裡的水已經被他飲盡。
靈愫雪剛要擰起茶壺再去燒一壺,卻被他婉言阻止:「坐的挺久了,我該走了。畢竟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冷不防來人間太長時間。所以愫雪,你好好保重。待有機會,我會帶著孩子來探望你。」
說著他伸了個懶腰,朝門口走去。臨飛消失際,他忍不住回頭,再次詢問:「愫雪,你真的沒什麼大礙?」
靈愫雪站在屋內,柔柔地搖頭:「沒有。」
「那就好,再見。」南榮寅炎挺拔的身軀安然消失。
屋內又恢復了寂靜,靈愫雪緩緩退至桌旁坐下,望著前方訥訥道:「寅炎都能有所感應,那法力更加高強的逝隱也會有所感應。」
她期待,希望臨死之前,他能來見她最後一面。
然而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靈愫雪每次睜眼身邊除了熟睡的長瑤,便再無其他身影。
難道逝隱因為斷過雙腿所以法力大不如前,感應不到她即將死亡的事情?又或者他太忙碌無瑕抽空來感應她一番?又或許……一想起來,靈愫雪的腦袋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需過兩三天才能淡化這種胡思亂想。
距離死亡之期還有一個月。靈愫雪一大早便將長瑤送至司府與哥哥弟弟們團聚。會奔跑的兒童,最喜歡群聚,所以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的長瑤,如今最喜歡待在司府。有時候,長平也會帶著年長一些弟弟來小屋尋長瑤玩。所以貪玩使得她忘記了關注靈愫雪一舉一動,以為她會永遠等著她回家。
直到有一日,長瑤玩的滿身泥濘,歡天喜地奔回家時,卻發現躺在床上的娘怎麼推都推不醒。小小的年紀不懂得試探對方鼻息,只知道娘這麼一直睡著不醒,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便跪在床前摸著眼淚,哇哇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