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可還當我是你師父
青羅知道帥哈要走的消息，眼睛立馬就紅了，她雙眼定定地看著帥哈，聲音像是被霜打過的花兒，蔫蔫的，一點兒精神都沒有，“你真的想好了，又要走？”
“嗯。”帥哈點頭，因為青羅神情太過悲傷，這讓他的心情多少也有些壓抑，他努力揚起笑容，伸手拍了拍青羅的肩膀，道：“我準備跟主人去蒼月國，到時你可以去找我們玩呀。人間雖然有很多險惡的事情，可是溫暖美好也一並存在著。那兒是個煙火人間，街道上飄蕩著各種食物的香味，還有人們的各色歡聲笑語。有時候走在街道上，你會走著走著便忍不住沉醉在其中。”
“人間真的有你說的那麽好？”青羅疑惑地問道。
關於人間，青羅隻在大家的口中隱約聽到提起過。師父常說，人間是欲海，修行之人應遠離喧囂俗世；而青界每次出完任務回來，都是一臉的神情淡然，從未聽他讚美過人間，亦不曾見過他對人間有任何的眷戀；至於觀自在菩薩，隻會出言點化教誨她，關於人間之事絕口不提。這麽多年過去了，青羅也一直都恪守師父的吩咐，從未生出任何不該生出的心思。
可是，此刻，在帥哈的描述前，她……卻是動了心。
這心動得太突然，以至於完全沒有辦法抗拒。
“你……能夠帶我一起去嗎？”青羅眼裏含著期許，小聲問道。
“這……”帥哈一怔，他沒有想到青羅竟然會真的想去人間看看，而且還是跟他們一起。雖然說，他是不介意，甚至十分樂意帶著青羅一起去。可問題是，無量子要是知道青羅是被他挑唆得要下山，那麽還不把他給恨死去？
想到這，帥哈一本正經地看著青羅道：“掌門人那麽寵愛你，這事你得先請示掌門人才是。呃……對了，我怎麽忘了，上仙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啊，青羅，謝謝你做的糕點，很美味……”
帥哈一邊說著話，一邊跑遠了。
其實青界並沒有事情找他，隻不過他一時情急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脫身。不過既然謊已經扯了，總該圓圓。
“上仙……”
不多時，青界已經走到了青界的房門口，伸手扣了扣門，恭敬地叫道。
門被打開，帥哈一喜，跨步進入，笑道：“上仙真是越發厲害了，這招自動開門什麽時候也教……呃……主人，你怎麽會在這？”
花子衿微笑地望著帥哈。
青界開口道：“師尊剛在為你家主人檢查身體。”
“可是大好了？”帥哈驚喜地問道。
青界麵容一黯，有一種叫做憂傷的情緒如同雁過湖麵一般，在他的心頭留下一條淡淡的痕跡，他的聲音清涼如水，“的確是已經大好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他竟然是期盼著花子衿的身體能夠恢複得慢些，再慢些……也許隻要再多一點時間，他就能夠說服師尊，讓她留在蓬萊山。隻有她留在蓬萊山，他才能夠更好的保護她。蒼月國畢竟天高皇帝遠，縱然他有心護她，卻也未必能夠麵麵俱到。
帥哈已經湊到花子衿身旁，關心地道：“主人你身體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就在這時候，門被突兀地推開，青羅站在門口，眼睛快速地掃視一番過後，鎖定在帥哈身上，原本焦急的神情這才有所放鬆下來，隨後她才注意到無量子與青界還有花子衿的存在，她忙對著無量子恭敬行禮道：“青羅拜見師父，師父怎麽也來師兄這了，看來還是師兄最招人疼。”
無量子目光淡然如水的輕掃了帥哈一眼，然後落在青羅的臉上，眼中仿佛帶著一抹探尋，又仿佛內裏猶如天空般澄澈透明，他點頭道：“我是來查看子衿姑娘的傷勢。”隨後，他看向青界道：“既然她的身體已經好了，那麽你們這就下山去吧，也免得天黑了不方便。”
“是。”青界點頭道。
帥哈朝青羅笑了笑，然後攙扶起花子衿跟著青界後頭往外走。
眼見就要抬腿跨出房門了……
“且慢！”青羅抬高聲音喊道。
這一聲呼喊，把大家都給驚到了，帥哈原本準備抬出去的腳步也硬生生地收了回來，他不解地看向青羅，卻正好對上青羅一臉緊張又欣慰的笑意。
“帥哈，你先等等我。”青羅笑著說完這句話之後，隨即轉身走到無量子跟前，噗通一聲跪下，恭敬地道：“請師父答應青羅一件事情。”
“何事，起來再說。”無量子語氣淡淡的。
青界卻是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氣一下子都湧上心頭，從青羅的神色當中，他已然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是什麽。
“青羅……”他開口試圖阻止。
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無量子目光清明地看向青羅，道：“但說無妨。”
這一刻，青界心裏大為懊悔。他早該明白的，青羅自小便是無量子撫養長大的，她這段時日的反常，就連他這個做師兄的都看出來了，更何況無量子。
隻是，無量子為何知道了卻不阻止，反而還給她機會讓她說出來呢？
當真是因為對她寵愛有加的緣故？
青羅沒有注意到青界此刻突變的神色，她眼下滿心期待著無量子的應予，“師父，青羅想隨花子衿一同下山。”
“所為何事？”無量子言簡意賅地問道。
青羅聲音有些怯怯的，卻依然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意願：“青羅承蒙師父恩情，自幼便入蓬萊山修煉，修為也是平步青雲，但卻在十五歲那年因為急功近利而導致修為毀於一旦，即便是如今，也不過才修真期而已，若不是師父寵愛我，以我的修為，是斷然入不了蓬萊山為弟子的。隻是，這份恩情，青羅受之有愧，故懇求師父能夠答應我，讓我隨同花子衿一起下山，也許入世修煉，會讓我領悟更多，到時修為能夠有所突破也不一定。”
“可是紅塵易擾人心，俗世亦多紛擾，青羅你確定下山之後，依然能夠保持初心嗎？”無量子目光深邃地看著青羅。
青羅本來是預備抬頭直視無量子的雙眼陳述自己的觀點，可是才一抬頭，便有種整個人都被看穿的感覺，當下忙又將頭低了下去，氣勢頓減，聲音也顯得有些中氣不足了，卻是仍然堅持著道：“師父的教誨，弟子當然不會忘！”
“如此……”無量子頓了一下，目光又掃過青界臉上，眼中有一抹唏噓之色轉瞬而過，他點頭，語氣平淡無波，道：“你便隨花子衿一同下山吧。”
“多謝師父！”方才抬頭與無量子目光對上的那一眼，青羅心裏都有些發怵，原本以為自己找了一個這麽蹩腳破綻百出的借口，師父斷然能夠看出端倪來，不說放她下山，怕是不加以責罰便是好的了。哪料到最後，師父竟然答應了。這……這對於青羅來說，實在是太驚喜了。
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語的青界心頭卻是湧起一股悲傷的浪潮。
蓬萊山上下眾多弟子當中，師父最為疼愛的，也不過是是自己跟青羅二人。而偏生是這兩人，都做出了讓師父十分失望的事情。
青界正心有哀戚自責之時，無量子已經大步離去。
青羅歡喜地跑到帥哈跟前，看著帥哈傻笑不已，突然意識到自己表現得有些太過明顯，當下勉強將這種歡喜壓製了幾分，然後握住花子衿的手，很是熱切地道：“子衿妹妹，往後我們可以一起行走人間了，我真的是好激動啊！”
花子衿對於青羅這種歡喜，其實並不能感同身受，對於她來說，人間讓她滿身傷痕，她此刻去人間，也不過是因為蓬萊山容不下她，泅水山莊她去不得。但是，到底不忍拂了青羅的喜悅之情，花子衿點頭，笑道：“是的。”
隨後，她將目光投向青界，輕聲問道：“那麽師父呢？”
“我送你們下山過後，便回蓬萊山。”青界沉聲道。
既然青羅已經下山，那麽他作為蓬萊山的首席弟子，自當肩負起一個身為弟子該有的責任。隻怕是往後，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照顧花子衿了。想到這，青界眸子一暗，開口道：“青羅你跟帥哈先退下，我跟子衿有些話要說。”
青羅剛剛獲得無量子準許，可以跟帥哈一同下山，心情好得不得了，早就巴不得能夠有個機會跟帥哈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因此對於青界這句話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恭恭敬敬地道：“是，師兄。”
一出青界房門，青羅臉上的笑容便如同春回大地百花綻開，“太好了，帥哈，師父答應我下山了，以後我便可以天天見著你了！”
“噓！”帥哈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小聲道：“青羅你還是小聲點罷，不然等下讓掌門人聽了去，還以為你此番下山就隻為了跟我玩呢。”
“怎麽，你不高興嗎？”青羅有些委屈地問道。
帥哈搖頭，道：“我自然高興。隻是，被掌門人聽到了，心裏一定會很難過，到時說不準就不給你下山了。”
“嘿嘿，你高興就好了。”青羅望著帥哈一藍一綠的眼眸，眼中情意濃濃，隻覺得一顆心在砰砰地跳著。
房內，花子衿看著青界麵色如水，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言妄語，乖乖站立在那裏，等著青界開口說話。
可青界卻仿佛不想說話一般，隻是目光定定地看著花子衿，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
最後，還是花子衿沉不住氣，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偷偷看了一眼青界，怯生開口道：“師父，您單獨把子衿留下來，可是……”
“子衿，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妖魔出世的事情嗎？”青界緩聲道。
花子衿沒來由覺得心中一緊，頓了頓，方點了點頭。
青界朗聲道：“此消彼長，乃為天道循環。妖魔出世早在百萬年前就有預言，今時今日，我們隻能夠整裝以待，祈禱能夠在妖魔危害人間之前便出手降服了。我原本想著將你留在蓬萊山，這樣也能夠護你周全，隻是……”青界沉默了一下，突然目光射出一道堅定的光，定定地看向花子衿，道：“子衿，如今，你可還當我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