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古誇像是看著一個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那樣看著麥哲倫:「你的名字?」
「麥哲倫。」
「你有什麼辦法嗎?」
「儀式。」
「儀式?」
「沒錯,我們四個人,進行儀式,那位尊貴的女士可以把太陽之書拿過來,念一段什麼的。」
古誇點點頭:「怎麼進行?」
「決鬥。不許使用武器,直到一個人死去為止。男人的死法。」
古誇低著頭,用低沉的聲音把這句話翻譯給身邊的兩個戰士。
然後他們笑了。
「好。我們同意了,來決鬥吧。」
麥哲倫點點頭:「先抽籤,四個人分成一二三四,前兩個人先打,勝者和第三個人打,這樣直到最後一個人。」
「很公平。」古誇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你是個真正的男人,我記住你了。」
「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要把我的同伴,絲毫無損地帶回探險隊的營地。」
「理應如此。」
「好,」麥哲倫看著四周,突然覺得頂上的燈光好刺眼,「你們先抽籤,我準備一下。」
他說完走到女伯爵身邊。
「你剛才是在和別人商量自己的死法,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麥哲倫笑了:「我們打的時候念點什麼,就是那種讓人覺得很厲害的東西。」
「我會的,」女伯爵的話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情緒的波動,「謝謝你。」
「我的榮幸。」
麥哲倫走到一邊,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來,然後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嗯,是的,他是在熱身,至於為什麼是廣播體操,那是因為他心不在焉,不由自主。
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麥哲倫深呼吸,然後回到了古誇面前。
「你是第一個。」古誇的表情不太自然。
麥哲倫點點頭。
「我來跟你換吧,我是第四個。」古誇最終還是沒忍住,說出了這句話。
「不,儀式是不能作弊的。」
古誇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那麼開始吧。」
麥哲倫說著,走到角斗場中央。
一位戰士拍拍古誇的肩膀,笑著站在了麥哲倫的對面。
「那度。」
燈光明亮,照在兩人身上,彷彿太陽當空,在這片光亮之中,女伯爵用莊嚴地聲音喊出:「開始。」
那度閃電般地揮出一拳,但麥哲倫輕鬆躲過,他縮起身體,右肩頂在那度胸膛上,把他頂翻在地。
那度大吼一聲,直起腰想要爬起來,麥哲倫飛身撲上,一隻手按在那度臉上,把他的後腦勺狠狠砸在地上。
那度暈了過去。
麥哲倫低著頭,看著這張年輕而陌生的臉。
「我記住你了。」他在心裡說。
麥哲倫發出一聲吶喊,抓著那度的頭磕在地板上。
暗紅的血液在地上蔓延,他死了。
麥哲倫抬起頭,像一頭從公牛的咽喉抬起頭的雄獅。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加速般化為白骨的屍體,走到一邊。
古誇和另一位戰士走到白骨邊,跪下來無聲地哭泣著。
麥哲倫從口袋裡掏出一瓶水,在裡面放上糖和鹽,靜靜地喝下去。他滿身大汗,拿著水瓶的手不住地顫抖。
「下一場。」
女伯爵留給麥哲倫的時間恰到好處,如果再長一點,他就會因為鬆懈失去進行戰鬥的力量。
那度的屍體已經化為灰塵,新的戰士站在了他失去性命的地方。
「達烏。」
「開始。」
達烏從左右瞄準麥哲倫的腦袋揮出兩拳,麥哲倫低頭躲過,然後達烏提起膝蓋。
就像是麥哲倫自己把臉湊上去一樣,但他在被打到之前弓著腰后跳,躲開了這一下。
達烏毫不氣餒,他身材高大,手長腳長,幾乎毫無間隔地進行著連續攻擊,帶起了一陣風聲。
而他對面的麥哲倫則用一個怪異的姿勢不斷地躲避著。他彎下腰放低重心,像個猴子一樣手腳並用地躲避著達烏的攻擊。
達烏很快看穿了麥哲倫的意圖:他想打亂達烏的步伐。
但達烏髮現自己對此並沒有什麼辦法,並且很快放棄了破壞麥哲倫計劃的努力。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戰鬥,他可以為了勝利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所以他選擇了最穩妥的辦法。
麥哲倫發現達烏很快放棄了徒勞的進攻,轉而用保守的打法,靠著臂展的優勢來對抗他的靈活。這讓麥哲倫猴子般的動作變成了滑稽表演,如果他繼續這麼做的話,就只是徒勞地浪費體力。
麥哲倫開始靠近達烏,他靠著靈活的閃避躲開達烏有力的攻擊,在後者身上留下傷痕。
但是很明顯,那些傷給達烏帶來的困擾甚至還趕不上他的疲勞。
兩個男人像是釣魚一樣沉穩地等待著對方上鉤,同時又努力做出一副自己已經咬住魚鉤的樣子。
直到最後一刻,麥哲倫先動了。
他直衝到達烏面前,一拳打在達烏的下巴上。
這是達烏一直在等待的機會,在被擊中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笑容。
麥哲倫的左肋被達烏的右拳擊中了,一拳,打斷了至少三根肋骨。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吼,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一拳砸在達烏的喉結上。
古誇走過來從達烏的白骨上取下一串獸牙項鏈,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得滿頭冷汗的麥哲倫,沉默著走開了。
麥哲倫眼前一片閃爍的淡金色,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不然體力耗盡,結果只能是儀式無法完成,所有人一起成為邪神的傀儡。
他努力讓自己憤怒起來,麥哲倫知道,憤怒的情緒可以促進腎上腺素的分泌,那是自然界中最簡單有效的止痛方式。他開始回憶剛才與達烏的決鬥。
麥哲倫被耍了。達烏用了一個無解的詭計,他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換麥哲倫受傷。麥哲倫用了最節省體力的方式,最穩妥的詭計,讓達烏露出了破綻,結果最後落入圈套的人卻是他自己。
回想著這一切,麥哲倫感覺左肋的劇痛離他遠了一些。他的理智開始恢復,大腦運轉起來,信息流蓋過了疼痛的電子信號,他感覺自己還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