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虎關
虎關,墮天門之前的第一道防線,雖然有這樣一個名字,卻並非關隘,甚至也沒有防線,只是一座堡壘。
這是一座擁有漫長歷史的建築,已知的確切記錄甚至可以追溯到百家誕生之前,它的名字也是一個證據——虎關來自一個傳說,世間的一切奇怪事物都不屬於這個世界,但它們可以通過一個通道在這個世界和只屬於它們的世界之間穿行,而在通道門口,有一頭虎守衛著,將所有違反禁忌,傷害人們的怪物殺死。而這個傳說流行的時候,是遙遠的古代。
魔族從大漩渦中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面對的第一個麻煩就是虎關,這座歷經風霜卻依然堅實的堡壘,而他們的第一任首領攻陷了堡壘,完成了在這個世界立足的第一步。
那之後,虎關就一直在魔族掌握之中,駐紮著數量眾多的軍隊,而在奪取天下之後,為了防止舊事重演,這裡成為了魔族除了京城之外駐軍最多的地方。
現在,這座堡壘正經歷著魔族到來之後最大的一次動蕩。
朮赤,虎關的守將,北方邊軍的統帥,和往常一樣坐在城樓上,正對著大漩渦,一邊滿口髒話,一邊抱怨著這幾天不停出現的麻煩事情。
他確實有理由這麼做。
駐守虎關原本是個不錯的差事,儘管大漩渦永遠不會停止扔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下來,但大多數時候,這些東西都不是魔族大軍的對手。但在皇帝換了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虎關裡面有不少人曾經發誓效忠六皇子,朮赤知道,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在,這些人幾乎全都變成了會走路的麻煩,他們不但自己分成好幾撥爭吵不休,還要把別人拉進來,有的甚至直接來找朮赤,讓他帶兵回京城殺了現在的皇帝。
朮赤簡直哭笑不得。
而更大的麻煩是大漩渦。
兀古都說大漩渦有變,那就必定是真的,對於朮赤這個真正經歷過魔族奪取天下二十年戰事的人而言,那個老鬼說話是一定沒錯的。
朮赤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面對一群和魔族一樣麻煩的對手,就忍不住想噴髒話。
雖然他現在已經在噴了。
九皇子已經帶著大軍向這裡進發了,只有這個消息才能讓朮赤感覺舒服一點,尤其是,王保保也在軍中。
元赤是所有皇子中最對朮赤胃口的,他單純,驕傲,並不是一個好的皇帝,但一定會是一個好的魔族和將軍。至於王保保,朮赤至少做了察汗十年的副將。
一切麻煩都會過去,朮赤這樣安慰自己,畢竟魔族掌握著天下,也掌握著虎關。
然後在他眼前,雲霧中出現了幾個黑點。
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大漩渦是個雲霧組成的高牆,它並沒有明顯的邊界,看上去更像是一片飄渺的大霧。
在這裡,無論大漩渦怎樣動蕩,怎樣翻湧,雲霧之中都只是白茫茫一片,除了一種情況。
「有東西過來了!」
朮赤身邊的親兵大吼起來,與此同時,另一邊已經有人吹響了號角。
一支軍隊衝出了堡壘的北大門,在門外列隊,嚴陣以待。
然後那霧中的黑點沖了出來。
那是三個騎兵。
一陣箭雨。
這是魔族的齊***准,穩定,幾乎全中,但騎兵安然無恙。
朮赤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那三個騎兵,包括他們的馬在內,都披著全身甲具,除了眼睛,幾乎全都被黑色的鋼鐵遮蓋著。
然後是第二輪齊射。
依然毫無作用。
「槍!」
城下的百夫長大吼著,放棄了慣例的第三輪齊射,讓射手後退,換上了持槍的步兵。
這是魔族在戰爭中從敵人身上學到的戰術,足以對抗絕大多數大漩渦中出現的東西。
但這次他們面對的東西不屬於那絕大多數。
當三個騎兵靠近,這支百人隊才發現,他們異常高大。
原本足以停下衝鋒的長槍沒能阻止恐怖的衝擊力,顯而易見的,更高大的馬匹提供了更強的力量,也許提前有足夠準備的魔族能贏,但這次,他們輸了。
三個騎兵衝破了防線,他們面前是相互擁擠無處可避的步兵和射手。
屠殺將要開場了。
騎兵高舉起手中的武器,那是一種格外細長的馬刀。
然後他們死了。
三支箭刺穿了三個騎兵的眼睛,直抵顱內,在瞬間奪走了他們的性命,失去了騎士的戰馬驚慌失措,一匹在撞倒幾個魔族之後消失在了霧中,剩下兩匹停在了致命的長槍中間。
出手的是在最後面壓陣的射鵰者。
那是三個魔族中最危險的射手,能拉開最硬的強弓,能射出最精準的箭。
軍隊開始打掃戰場,很快,那三個騎兵的屍體就放在了朮赤面前。
「真有錢。」
百夫長知道他的表現並不能讓朮赤滿意,所以一上來就忙著向主將展示他剛剛面對的敵人有多麼難纏。
事實也確實如此,對魔族而言,給一個騎兵打造一套全身板甲是連皇帝都不能享受的奢侈,更不用說連馬都一套重甲了。
朮赤把百夫長說的三個字夾帶著髒話複述了一遍,踢了地上的屍體一腳,聽著金屬震顫的嗡鳴,陰沉著臉一句話也沒有說。
大漩渦中不是沒有出現過麻煩的東西,有些遠比這些騎兵麻煩得多。
但在欽天監的預言籠罩下,這三個騎兵的出現讓朮赤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陷阱的熊。
無盡的麻煩正要從天而降。
「將軍!」
朮赤被突然在耳邊想起的大喊嚇了一跳,他像是被針刺了一樣轉過臉,看著大漩渦,以為自己會看到濃霧中無數黑點從天而降的可怕景象。
然後他什麼都沒看到。
「好馬啊!」
朮赤從嘴裡噴出一連串惡毒之極的髒話,像是奔馬一樣衝到剛剛開口叫他的士兵身邊,一鞭子將他臉上的笑抽得四分五裂,煙消雲散。
「我當然知道那是好馬!」
朮赤簡直出離憤怒了,他渾身顫抖著,一臉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