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諸事皆定
見他如此殷勤,春歸也是無奈:“齊掌櫃,同你是老相識,我就不買關子了。”
“這趟過來是同你談筆生意。”
齊掌櫃一愣:“生意?”
他看了看夥計,又掃了一眼自個兒身上的墨點子,似是猶疑:“你跟那郭小姐生意斷了?”
看他這幅試探的模樣,春歸不免好笑道:“托您的福,沒呢。”
這生意人果真個個警惕。
齊掌櫃這才鬆了口氣,賠笑道:“瞧我這張嘴。您這好幾日沒來,我還壞心眼地想過您這是瞧不上我老齊。”
那夥計已樂顛顛地送上一杯茶在旁候著,春歸接過後便在一旁坐下:“那您可是想多了,前頭既是說過同您的交情斷不了,這往後也是一樣的。”
齊掌櫃做了多年生意,也沒遇著春歸這樣的,一雙手既能畫出一手好畫清風白雪似的做生意,還能做得一手糖水點心擺起小攤子,還就不論是那樣兒,竟然都做出了名堂,這叫他如何不欽佩,因而後頭春歸雖再沒上門同他來往一二,他也是時常光顧她的攤子,就是不想把情分給斷了。
今兒果真給盼到了。
“越娘子有雅量又有手段,我老齊是真真佩服的,不瞞您說,我是早也盼晚也盼著什麽時候再與您做一樁生意。”
他拍了拍掌,叫夥計自行去招待客人,又把春歸引到了內堂。
這滿袖子的墨點,春歸進裏麵一看,他果真在自個兒作畫。一桌子的畫樣兒,沒畫幾筆就自行毀了。
見春歸看過去,齊掌櫃連忙將畫作收起來,不好意思道:“越娘子見笑了,這不我也想著能否畫些新鮮的東西,隻是我這手藝不行,不比越娘子的巧手。”
春歸勾了勾嘴角搖搖頭:“齊掌櫃筆力深厚,是學過的,比我的畫功好上許多了。”
看他將東西收起來了,春歸也不多說,直接明說了來意。
“下月我要在這鎮上開上一家店麵,除了那些糖水點心,還得備上些許文人物件,想了又想,這筆墨紙硯的還是齊掌櫃這兒靠譜。”
齊掌櫃將桌子清掃幹淨,聽了這話神色一頓,看了一圈身後的櫃台,上頭形形色色的硯台紙筆,確也都齊全。隻是這既是糖水鋪子,怎的還要筆墨紙硯,他心生好奇,順嘴問了一句。
春歸淡笑:“不光是那糖水點心,堂內另有雅間供人寫字作畫,因而也需備上筆墨。”
“除了筆墨,我也需你替我備上一批未畫製的空白扇子,以及那筆墨硯台都需重新定製。”
她這僅說了兩句話,齊掌櫃卻反應了好一會兒。
“這.……越娘子,這開的到底是點心鋪子還是……”
春歸走過去,將他手中的紙筆拿過,又重新攤在桌上重新研了墨:“又是,又不是,那鋪子就是一個供人寫字作畫,談天說地的地方,與那茶樓相似,隻是花樣多了些。”
她邊說邊下筆,齊掌櫃好一陣琢磨,待琢磨完,桌上這畫紙上已多了幾副畫樣兒。
“齊掌櫃,文房四寶我最少要四十套,你都需幫我重新做起來,四十個硯台分別刻上這些畫樣兒,所配套的毛筆和鎮紙也要刻上相應的花紋,另做了錦盒一道裝起來。”
齊掌櫃忙不迭地看向桌麵,紙上各有形態不一的梅蘭竹菊,同前頭扇麵裏的四花不同,這兒的花都是細長的花骨朵兒,正適合刻在那小小的筆墨上。
春歸順道把錦盒的紋路都畫了出來,將地方重新讓出來給了齊掌櫃。
“越娘子,你……”
可憐齊掌櫃畫了一早上畫廢了一桌的紙,春歸這草草幾筆就落成了四套圖。
他顫巍巍地伸手摸了摸那畫樣兒,強掩住幾分激動。
春歸又重複了一遍自個兒要的東西,四十套空白扇麵,四十套筆墨紙硯,這還是最開始的一批東西,要是那鋪子長久地開下去,這些東西還是要齊掌櫃源源不斷地供應。
看齊掌櫃還沉浸在這小小的幾張圖裏,她無奈道:“齊掌櫃,你可聽我說了?”
他連忙轉頭:“越娘子放心,不出半月,這東西我就給你備齊全了!隻越娘子別嫌我心大,這畫樣兒……”
春歸怎能不知道他的念頭,筆墨紙硯更新得快,就是那扇麵圖如今也有好一些人效仿,她這整套的東西一旦麵世,不出幾月便會出來一模一樣的,那還不如叫齊掌櫃先掙了這一波紅利。
“齊掌櫃放心,這一整套的在我那鋪子裏留存一月後,你這兒便可自行售賣,不必顧忌我。”
“哎呀,越娘子!我能老齊真是有幸遇見了你!”春歸這話說得他是心花怒放,他一個做生意的,見了有商機的東西怎能不心生歡喜,這越娘子也是厚道,雖說是讓他推遲了一個月,可也是給了他可反悔的機會,若是這東西在越娘子那鋪子裏不受歡迎,他大可以不賣那東西,可若是收了歡迎,他正好可以乘機趕上,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春歸見他這般模樣,笑著搖了搖頭:“這幾日家中有事,等搬過來怕是還得好幾日,齊掌櫃趕緊算算銀錢,我先將定金交予你。”
“嗨!我還信不過越娘子嗎!您忙您的,等到時做出來了也不遲!”齊掌櫃大手一揮,一副豪氣模樣。
春歸也接了這份好意:“成,那就謝過齊掌櫃了!”
談成了這一筆,春歸那鋪子裏的一部分章程也就落了實處,齊掌櫃硬是熱心地將她送出門口,看著她走遠了才笑眯眯地往回走。櫃台處的一個客人見了笑問:“齊掌櫃,這越娘子找你有什麽事兒,莫不是給她家裏弟弟買些折扇?”
這進了縣學,物件也該慢慢備足了。
沒想到齊掌櫃“嗬”了好大一聲,神情頓時有些激動:“越娘子她缺什麽折扇啊!就我這!”
他走幾步指了一圈扇子:“喏,這些,全都是當初越娘子畫給我的,她會缺扇子?!”
“就是咱們鎮上退下來的老學究缺扇子,她都缺不了,這時興的花樣兒可全在她腦子裏呢!”
他說著說著也是一陣唏噓,換誰能想到,就是這一小小的村姑,先是他這兒,再是郭家的京都一條一條地搭上了線,如今又要自個兒開那店麵,他們這鎮上怕是又要熱鬧起來咯!
他這樣說著,那旁的人都已圍攏過來,聽得是一個比一個驚奇。
“這越娘子的手怎會如此討巧!”
“怪道兩個弟弟都在縣學裏待著呢,這樣的人家,怎會在那鄉下一直待著,小地方可困不住。”
齊掌櫃優哉遊哉地往躺椅上一坐:“嗨!越娘子厚道,做了生意還不忘拉我一把,你們呀!就再等一月!”
這開了話匣子,一店鋪的人也紛紛說起春歸,一時之間這文人店也熱鬧起來。
春歸不知她走後的熱鬧,她又簡單買了些喜餅果子,再買了點祁佑知行喜歡的菜。她已托了石采買幫知行祁佑向夫子空出一日的假,蔡氏的大日子,他們倆也該齊了。
不論祁佑是什麽心思,又擾亂了她幾分,她總還是要一貫地看待。
換做從前,她怕是想也不敢想會到了這地方,到了這地方不說,還讓一個孩子看上了她。
李誌存沒一會兒便來了,幫她將一幹東西放到車上後,也就駕了驢車走了。
沒個人說話,春歸自個兒坐在車上也隻能一個人放空。
想來想去也就眼下的幾樁事兒。
不知是不是蔡氏婚期將近的緣故,她心裏頭亂糟糟的。祁佑的話,裏正媳婦兒催婚事,再是蔡氏的婚事,這幾樁事兒夾雜在一塊兒,她頭一回清醒地認知,既來了這地方,她似乎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這裏,不論是生活方式還是那些約定俗成的東西,當頭棒喝的就是婚姻。
但似乎也是蔡氏和李誌存的結合給了她一點信心,即使在這樣的地方,也會有自由生長的婚姻模式,那她是不是也該等一等.……
而祁佑,不知怎麽的,她隱隱覺得,這孩子會是她難以回絕的一個對象,以至於她壓根想不到要不要回絕,又如何回絕。
胡亂想著,春歸越想越煩躁。
“都怪祁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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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頭祁佑正端坐在書桌前,眼皮子一跳,手裏的勾畫的筆也停了片刻。
“這些書冊你先叫人快馬送過去吧,上頭有史夫子的引薦信。”
周晗才進門,桌上那一遝的書冊已然歸置到一邊。
“這麽快?”
“《弟子規》不是你親手畫的嗎?你還不知道有這麽多了。”知行半躺在床鋪上翻了翻手裏那本。
“我不就才畫了這一冊嗎,剩下的都你倆幹的?”周晗將他手裏的一把抽過,疊到那一摞書裏。
“我叔父來信了,說聽著是可行的,先叫印書的坊肆,也就祁佑說定的郭府先印一批出來,看效果如何,若是行,他便帶著夫子的引薦信送往我家的族學,我家族學裏有好幾個國子監出身的,到時便是跟官學掛了鉤了。”周晗說得頭頭是道,說著說著自個兒就興奮起來了。
“嗨呀!若是跟官學掛鉤了,咱們可就出息了!”
祁佑放下筆沉思,若是跟官學掛了鉤就不是上不得台麵的生意經,怕是要在那位跟前過眼了。
“誒,差點忘了,我有事兒要說!”周晗一拍掌在知行邊上坐下:“蔡嫂子跟李大哥要成親了,就在這月二十六!”
他一說完,祁佑立刻回頭:“你怎知道?”
周晗指了指外頭:“我剛從夫子那兒過來呢,那石采辦說是托了春姐的囑咐,到時幫你倆請個假回去。”
他說到一半笑了:“嘿嘿,我也請了假,到時我要跟你們一道回去!”
說完就被知行踹了一腳:“你怎麽什麽熱鬧都要湊!”
他們兩人嘻嘻哈哈著,祁佑又轉過頭,看著窗外繼續沒了聲。
既是成了親,春姐來鎮上的日子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