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鋪子一直開到晚飯前後,祁佑幾個本要幫著春歸打理鋪子,但她一聽了幾人下午也是有那扇麵的正事兒要忙活,便不肯叫他們幫忙,因確實有要緊事兒,祁佑也隻能作罷,好在還有蔡氏夫婦倆在,他也放了些心,隻又寫了幾張招聘啟事一道帶走,想來是要張貼在各處了。


  下午果真如那些人說的,趁著今日縣學放假的日子,來了不少結伴的讀書郎,個個都是奔著二樓來的,竟也滿了三張長桌。


  春歸幾個忙得不亦樂乎,備下的吃食到晚飯前後便都空了,春歸無法,晚上還要備著明日的吃食,也就隻能被迫提前關了門。


  幾個熟客都是滿臉的無奈。


  “頭一回見著硬要把客人往外趕的,越娘子還真是異於常人。”


  “我開了這麽多年的店麵也不敢這般行事,越娘子是手裏有招心裏不慌了。”


  春歸也隻好一個個賠了罪。


  這頭一回開店,她也是沒有經驗,早知道就提前多招些人。


  見她麵上犯了愁,蔡氏連忙安慰:“大姑娘上轎子頭一回的事兒,你別自個兒怪了自個兒。今日不過是東西沒備夠,也是咱們店裏生意太好的緣故,這是好事兒!”


  見人走遠了,她湊過去小聲道:“我偷摸估算了下,今日可掙了不少銀錢呢!”


  春歸哪能不知道掙了多少,這東西是經了她手備上的,價錢也是她親定的,因今日是頭一日開張,樣樣兒都便宜了不少,饒是如此,這全數賣了個空也是一筆不少的利潤了。


  兩人來到櫃台處,蔡氏將放錢的抽屜打開,滿滿一抽屜的銅板,蔡氏看了她一臉平靜的神色不由得嗔怪:“哎呀,你怎的沒個反應,這兒還有呢!”


  她又打開另一個抽屜,一把的碎銀子。


  “差不離有四兩了!”


  羊奶芋頭十文錢一碗,芋圓丸子八文錢一碗,番薯丸子是三文錢兩個,二樓按人頭算,一人十五文錢,除了免費提供的一份羊奶點心外吃喝另算。


  這樣看大頭還是在二樓上。


  “這樣的好生意,果真人人都想開鋪子。”蔡氏喟歎道。前頭擺攤時候一同的羊奶芋頭一上午賣空了也有兩三百文,可開了鋪子,一日就能掙上四兩,雖這鋪子的修葺花了近五十兩,屏風瓷器,敲敲打打的工錢都花上了不少,可投入多,回報看著也不少。


  春歸也靜靜思慮著,手頭上有祁佑他們給的那三百兩,就先將郭如意那兒的銀錢還了。


  郭如意遲遲不說這屋子鋪子的租金,這回也得一道付清了,之後便是安心打理這鋪子,接下來幾月給知行祁佑攢下上京都的銀錢,等他們走了,再將知平幾個養好了。


  若無差錯,這便是她這無甚波瀾,平凡卻溫和的一生。
……

  至於祁佑,她清楚自己,這樣一個俊朗的少年掏心掏肺地對待,又時常撩撥一下,若說沒有絲毫心動那是假的,但她卻始終過不去心裏那一道關卡。


  情人常斷常有,親人卻難割舍。


  她得心應手地同親人相處,卻還未學會怎麽同伴侶相處,惶恐,無措又不安。


  她抿了抿唇角,走一步算一步吧。


  蔡氏不懂春歸心裏的盤算,她如今再開心不過,得了滿意的姻緣,也有好的前程,不出意外,未來幾十年她都會跟春歸一道結著伴過日子,兩家並做一家,不用搭理閑言碎語,關起門來就是一番天地,光是想想她做夢都能笑出來。


  關了門後,兩人便開始做明日的吃食,李誌高拿過來的那兩隻山雞放血拔毛洗淨後,春歸便兩兩吊在廚房的房梁上準備風幹,山雞滿地跑,肉質緊實,風幹後做成肉幹最好不過,配上羊奶茶也好嚼。


  這一晚照常忙忙碌碌,而另一頭李誌高載著一車人,帶著春歸送的炸番薯丸子,幾碗芋圓丸子回了小涼山。田間地頭都是忙活的人,李老爹發了話就在村口招呼起來。


  李誌高得了吩咐立刻大喊:“各位叔伯!春歸托我們帶了些吃食回來!大家休息一會兒,咱們分了吧!”


  話一落,就有人放了農具過來。


  “春歸那丫頭鋪子開得如何?”


  柳家的一位老叔抹了一頭汗順嘴問了一句。


  柳家旺年紀輕,嘴巴快,立刻回道:“那可真是太熱鬧了!我媳婦兒在那幫了一上午呢,連吃正午飯的時候那些人都不肯走!”


  人越來越多,柳家旺得意洋洋,好似這鋪子他也有份兒似的:“那鋪子修得可好看!櫃台鏤空的,還有屏風上的畫,連木頭都刷得發亮!”


  柳家旺說著說著眼睛一亮:“對了!還有那瓷碗!”


  他轉頭:“李爺爺!你快將那瓷碗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因沒有自備裝盤,春歸直接拿了一隻青色大瓷碗裝了番薯丸子,一個白色點花的瓷碗裝了芋圓丸子讓他們帶回去。


  李老爹笑罵著點了點柳家旺這模樣,可自個兒心裏也是一番驕傲,走去過將驢車裏的兩個瓷碗拿了出來。


  “啊呀!怎的這麽好看!”一個包著頭巾遮陽的嬸子見了立刻叫了出來。


  “咱們鎮上竟還有這樣的瓷碗?我還從未見過。”一個老伯是長了年歲經了閱曆的,疑惑地問道。


  李老爹笑道:“別說你了,我也是從沒見過的。問了春歸才知道,這碗是她親自去燒製的。”


  那老伯“哎喲”了一聲:“你別是蒙我的吧!這燒製瓷碗不得是個手藝人嗎,春歸才不過一個姑娘家……”


  李老爹擺擺手:“這誰也沒想到啊,春歸這雙手也不知怎麽長的,竟什麽都能幹!”


  “行了行了,這不多說了,春歸特意托我們帶了些吃食過來給鄉裏鄉親分了,趕緊的!”


  李老爹麵上一副開懷的模樣,大方地將盛了番薯丸子的瓷碗往前頭一放。


  正是勞作了一會兒有些餓的時候,這番薯丸子甜糯可口,剛好能解了肚子裏的這點餓。


  滿滿一大碗,一人拿了兩個,不多不少,吃了也不會膩得慌。


  一位嬸子不好意思道:“這丸子春歸在門口擺攤兒時我也吃過一個,後也不好腆著臉上門去討要,沒成想今兒又吃到了!”


  柳家旺顯擺的勁兒又上來了:“嬸兒,您可不知道,這丸子一文半一個呢!春歸一共才做了幾個呀,店裏的一上午就全賣完了!就這幾個還是她特意備下給咱們留著呢!”


  “還有這芋圓丸子,一小碗就得八文錢,就這一大碗,少不得得三十多文呢!”


  “哎喲,這吃的是銀子吧!”一眾人又是羨慕又是驚嚇。


  “你們這一趟得是吃了不少好東西吧!”


  柳家旺努了努嘴:“那是!這店裏的東西春歸都給咱們嚐了一嚐!嗨!也值這個價!”


  他這又跳脫又討嫌的模樣,旁的嬸子看著不由得打了他一頭,沒好氣道:“成了成了,知道你吃了頓好的,沒的在這裏顯擺惹人饞!”


  柳家旺笑著摸了摸腦袋:“虧得春歸,虧得春歸!”


  這村口的人不少,後來的便也沒吃到炸丸子,便自帶了碗碟舀了幾勺芋圓丸子。


  滑滑溜溜的口感,一個個小圓子就指甲蓋大小,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沒一會兒也就分光了。


  李老爹心裏頭還惦記著春歸囑咐的,見他們吃得開心便提了一嘴:“他老爹,他嬸兒,我記得你家裏是養了裏頭奶羊來著。”


  見兩人點了頭,他笑眯眯地繼續道:

  “可巧剛剛春歸托了我家誌高每日幫他收了各家裏多餘的羊奶,每桶十文的銅板起收,不知你倆可願意?”


  這話一落,那兩人是眉眼都亮了!

  “還有這好事兒啊!”


  “哎喲!我這羊奶每日多出好半桶呢!你說這腥膻味兒重小娃娃也不太樂意吃,春歸那兒又是要開鋪子賣銀錢的。我也不好意思去問怎麽除那味道,日子涼快還好能多放些時日,就怕天兒漸漸地熱起來,這多出來的半桶怕是要餿了!”


  李老爹笑道:“你倆樂意就成,以後就在家裏存放著,我家誌高每日都來取!銀錢也當日付清!”


  這把兩人樂得跟什麽似的,既能解決了羊奶,又能拿銀錢,還有這等好事兒!

  春歸可真是個好姑娘喲!

  “這事兒各位都跟家裏有奶羊的說一說,隻要有,春歸那兒都收!先收咱們小涼山的自家人!別的村子挪到後頭再說!”


  一時之間,一眾人是不停地誇起了春歸,小涼山就沒出個光宗耀祖的人物叫鄉裏鄉親的沾光,卻出了個姑娘家開了鋪子也想著自家的鄉親!


  春歸不知道,這一動作又給自個兒拉了多好的名聲!

  吃完了手頭上的東西再回到田地裏繼續幹活,這周圍人的幾句閑話都是說起的春歸。


  驢車上的幾個也各回各家,柳家旺跟媳婦兒兩人端了一碗芋圓丸子,興衝衝地趕了回去。


  這一碗還是特意給小金子留的。


  到了家柳村長又是一番細問,夫妻倆都一一答了。等進了房間,兩人又是高興又是累,一道躺床上說著話。


  話裏話外也都是春歸那鋪子。


  “春歸這日子才是有奔頭,一上午我估摸著算了下,就我幫忙那會兒就有二兩多的進項,這還有一下午沒算呢!”


  柳家旺聽著自家媳婦兒念叨,困意上來,便隨意回著:“可不是,這日子才有奔頭,知行祁佑又是科舉的料兒,這是錢也有了,前程也有了。”


  柳家旺媳婦兒沉默片刻,皺著眉道:“咱們族長沒個遠見,得罪了這一家子,如今倒好,春歸這離了小涼山,怕是要跟咱們慢慢斷了。”


  柳家旺閉了眼睛,嗤笑道:“你也說是族長得罪了,咱們又沒得罪,今兒不是挺好的嗎,春歸人實在,沒那些虛頭巴腦的。”


  兩人一陣沉默,柳家旺快睡過去了,柳家旺媳婦兒卻不住地翻了身。因小金子去年生了病,他們也搬了回來,如今她就在家裏繡繡帕子,幫著做做飯,雖家裏有幾個長輩撐著,可自個兒的進項卻是少得可憐。


  如今孩子慢慢大起來,總不好一直用長輩的銀錢,跟柳家旺一輩兒的漸漸長起來,到時看長輩們對著他們這一小家這麽好,也難免心裏生了齟齬。


  ……那還不如她們自個兒先立起來呢。


  她也確實眼饞春歸那兒的好生意,若她沒看錯,今兒的招聘啟事上廚娘的月錢便有三錢銀子,管賬的也有四錢,比她繡帕子可好多了!

  她娘家爹是個秀才,她自小也是跟著學了認字,廚娘不必說,管賬也是成的。若能進了春歸這鋪子,不拘是廚娘還是管賬,她都樂意做的!


  這樣想著,她便搖了搖身邊睡下的丈夫:“你快醒醒!我同你說事兒呢!”


  柳家旺正睡熟,猛地被搖醒便有些煩躁:“誒,等我睡醒了再說睡醒了再說!”


  見他如此,她幹脆直接開了口:“我想去春歸那兒幫工!”


  這話一落,也不消她怎麽叫了,柳家旺立刻睜眼起身,麵上一派清醒:“啥?”


  柳家旺媳婦兒將心裏頭那些成算同丈夫說了個遍,見他還沒提出異議,她又繼續道:“李家二哥每日要去送羊奶不是,我若也去了就能搭上這趟車,一路上還能照看照看一車子羊奶,可再好不過了!”


  實話說,柳家旺自個兒心裏頭也是蠢蠢欲動,一月三四錢的銀子,又是相熟的同宗一脈,骨頭裏連著血親的,總不會被人哄騙了去。


  何況他也是做過福滿樓夥計的,換個地兒也是得心應手。


  他媳婦兒做了廚娘或是管賬的,他做了夥計,一月加起來少說也有六錢銀子,多好的事兒啊!


  他拍了拍手當機立斷:“爺爺明日走親回來,同他說一說!”


  柳家旺媳婦兒瞬間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這事兒說了出口,兩人立刻被一身疲憊累得睡了過去。


  而小涼山裏收羊奶的活動已風風火火地起來了。


  春歸托了李家二哥兒收羊奶的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家家戶戶有奶羊的皆喜上眉梢,打聽了又打聽,確定了是一桶十文錢,家裏媳婦兒忙不迭地開始了擠羊奶。


  可巧,程天保家也有兩隻健壯肥碩的奶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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