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建商隊(一)
這人跳脫,眾人笑過一陣後也隨他去了。
家裏好事兒鬧過一陣後,就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但自放榜日後,郭展鵬這人便時常見不著人,要麽躲在家中書房裏,要麽跑出門外,郭如意時常見不到人。
她最明白自家弟弟,忽然之間不見蹤影,肚子裏定然在打著什麽主意。隻是官窯處總算將一幹瓷器燒製足量,慈安堂漸漸修繕,私塾也有落成,家裏又忽然之間忙碌了起來,就春歸,已在準備上京的一幹事項。
郭如意一邊打探著自家弟弟的消息,一邊也幫著春歸一塊兒準備。
瓷器一幹自有專人看顧,祁佑跟知行也會做打算,她們要忙活的便是日常衣物,還有帶上京的一些瑣碎東西。
與周晗許久未見,自然是要備下些好吃的,但日頭漸漸熱起來,尋常點心不好存放,郭如意便見她到時在京都鋪子裏做好了給他,也免去了途中存放的問題。
兩人一邊收拾一邊說話,郭如意不免要抱怨幾句。
“展鵬這小子最近老是不見人影,別是等上京都了還不跑回來,那時隻叫他一人上來。”
春歸含笑地瞥她一眼:“你可別怪他,他如今才是咱們這兒壓力最大的。”
“瓷器生意怎麽大門打開地換成大把銀子,怎麽擔起郭家這一整個家業,這都不是小事兒。”
“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何況他還得邊守江山邊開拓疆土,也是難為他了。”
瓷器不比郭家店鋪裏其他東西,文人書冊跟畫樣兒扇麵開個店鋪就了事,不論貧苦人家還是富貴人家都買的上。
瓷器卻難。
當初京都開始售賣,加上進獻手藝都是打著高價品的名頭,何況又是為著充盈國庫去的。
這東西就必須轉高價,既是高價,各處官商自然賣得起,而大批量地銷路卻有限。
唯一的出路就是遠銷別國,擴大銷路。
她也認真思忖過,但凡有些頭腦的都會想到這一層,聖上自然也是。
郭展鵬若也認真想過的話,此刻想必在愁如何吸引更多的鄰國商販。
在這一層下功夫,想出個周全的銷售套路法子來就屬實不易。
上頭又有皇帝壓著,雙重壓力下他一個半大小子心裏慌張也是正常的。
“我也不是怪他不見人影,隻是這小子做事兒沒個名目,昨兒我回去問了我娘,才知道這小子這些日子竟跑去了幾個老太爺家裏。”
不等春歸問,郭如意就忍不住道:“我太爺爺早沒了,他跑去一個個問當年太爺爺做遊商起家的情形,問得幾個老太爺都快傷了心神,歲數一大把了,說個話都費勁兒,一日說上十來句就累得慌,他也不嫌麻煩,一天聽個十來句,如此十好幾日,竟將太爺爺起家的時候拚拚湊湊給湊出來了。”
“還不止,前些日子還上門去拜訪了齊員外家那位遊學的公子,時不時纏著人家問東問西的,我娘覺著不好意思,讓我爹備了好一份禮送過去了。”
春歸聽得更疑惑了:“這又是問遊商,又是問遊學的,他是打算做什麽?”
郭如意搖頭:“問了他他也不說,隻說等他琢磨好了就回來,到時再同我們明說。”
春歸沉默了一會兒:“既是如此,他自個兒也有了章程,咱們等著便是。”
“你也不必著急,展鵬如今厲害著呢。”
一朝開竅,從前家風日益熏陶的好處便顯現了出來,他身上有天生的商人氣性。
郭如意說過就算,也是同春歸交個底兒,說個話的意思。
隻春歸聽完心頭有些不明的觸動。
遊商,遊學,其中怕是給了郭展鵬什麽啟發,她隱隱覺著,同那瓷器生意有些關聯。
……
而不論有沒有關係,郭展鵬到底又是消失了好些日子。
等到虞縣慈安堂到了竣工的日子,幾處官窯交足了兩批瓷瓶瓷碗,交由官府儲放,再投入了下一批的燒製,私塾那邊也召集了一批舉子秀才讀透了畫冊。
一群人預備著上京都時,郭展鵬才姍姍來遲地露了麵。
竄進門趴在飯桌上使勁兒地喊餓,喊得知平都聽得煩,伸手給他塞了個包子。
郭展鵬也不生氣,咬住包子還不忘笑。
大人們還沒起,幾個孩子圍坐在一起吃飯,吃完飯忙著上私塾,知平還是原來的夫子,小寶跟誌遠換了身份後也換了個夫子,吃完了就要走了,哪知道會闖進來好久未見的郭展鵬。
知平叼著個餃子問他:“你撿到錢啦?”
郭展鵬嘿嘿一笑:“沒撿到錢,不過也差不多了。”
“你們呢,春姐再過幾日就要走了,就舍得?”
知平看了一眼他不懷好意的笑:“嫂子說了,最遲不過一個月,很快的。”
“就是,你別逗我們,春歸姑姑忙完就回來,你還不一定回不回來呢!”小寶也忍不住開口。
“嘿!臭小子,怎麽說話呢,哥哥怎麽就回不來了!”
“你是去做瓷器生意的,瓷器送上去後不就得留下準備賣了嗎。”
郭展鵬一樂:“你們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見幾個小鬼一臉驕傲,郭展鵬哼了一聲:“你們就說對了一半兒,是去做瓷器生意,可我不一定要留在京都。”
“不說這批瓷器不過送上去給京都裏的人開眼,待重新架上去售賣還得等官窯推行,燒製足量了才行,就說我這一趟上去本就是給朝堂上的人出個賣瓷器換銀子的章程,懂嗎。”
小寶一針見血:“那等官窯推行到全國各地,燒製足量後呢,你要是賣不出去,不得一直留在京都了嗎!”
“誰說我賣不出去了?你們當我這幾天見不著人是在幹嘛?!我可是在想法子呢!我這法子想得那叫一個周到,而且壓根不用我四處去叫賣,等我這法子一實施,就等著別國商販自個兒巴巴地上我這兒購買咯!”
他咬著包子說得含含糊糊,幾個孩子聽一陣不聽一陣的,更別說小寶跟誌遠壓根不感興趣,隻知平倒是有些興致,叼著碗仔細辨認他說的話。
“那你要怎麽讓他們主動過來買?他們又不知道瓷器有多漂亮。”
“問得好!”
郭展鵬一聽到這句,猛地拍了下桌子,當即朝知平豎起了大拇指!
“知平厲害!就是這樣!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一聲誇讚把知平哄得臉上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了。
郭展鵬挪了挪凳子,直接坐到知平邊上,對這個半大孩子忽的起了嘚瑟的心思。
這一月多來他前前後後跑了許多地方,基本上把周邊幾個縣的地主老爺拜訪了個遍。托了祁佑跟知行的福,那些老爺子當家的見了他一個小子也不看輕,有問必答的,讓他這心中本就破土而出的念頭越來越清晰,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竟也形成了一條依舊例創新的商法來。
隻是事兒還未周全,他隻能藏在心裏自個兒消化,等著叫.春歸跟如意一塊兒商量。
今兒這麽匆匆地過來,被幾個孩子一激,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隻是才要開口,小寶就提了醒:“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得走了。”
眼前這一大一小正是興致高漲的時候,可上私塾也不能遲到。郭展鵬歎了氣,擺擺手:“走吧走吧,等以後哥哥做成了你們就知道了。”
半大孩子,就是有興趣他也不好說什麽,正是讀書的年紀,可別亂了心思。
到今日他也多少明白,這念書確實有用,不論考不考科舉,識字明禮開闊眼界也是常人應有的。
幾個孩子放下碗筷,拍拍褲腿,各自整了整衣領褲腳,再同一邊忙活的裘管事道了別,再出了家門。
留下郭展鵬一個人在飯桌前繼續吃著,邊吃邊樂,兩個丫鬟起來了,見他這模樣也不好打擾,裘管事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地進了前邊鋪子,預備開鋪。
郭展鵬就這麽吃到了家裏人一個一個地起來。
春歸跟祁佑其實早就起了,隻是如今離一早預備進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便時常回顧一二,是否還有哪裏不妥當。
定下的日子是等慈安堂建成,一幹老人家全部安置妥當,二十來個後,私塾暫且不管,新一期招生也要等夏季過了再安排。瓷器是前些日子就挑揀好了兩批,也早做好了準備,兩人一一對照,發現眼下也確實沒什麽事兒好忙活的,不論公私,都穩穩當當的。
“展鵬這些日子四處跑,如意前日就回去了一趟,送來了看管押送瓷器的人手名單,到時就同官差們一道等安排。這趟上京除了給周家的一幹好禮,我跟如意額外多備了些新扇麵,京中賢臣多的是,若有應酬,咱們不好送銀子落個被禦史多嘴的名聲,其它東西又顯寒酸,不如就送些新扇子,都是結實挺秀的竹骨製成,扇麵也是市麵上沒有的,拿出去也能撐一撐場麵。”
祁佑拿過外衣給她披上,邊聽她一道一道地說來。
春歸見他沒什麽反應,挑眉道:“用的可是你的私庫。”
“我的私賬在阿榮阿仁那兒呢,暫時挪用不得。”
祁佑聞言終於瞥了她一眼,難得戲謔道:“早知如此,那日我該給春姐多備一份不在賬中的聘禮,可也不知春姐那時會不會收。”
這一句聽得春歸差點笑出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記性好!”
他這取笑的是當日她不願收多多的聘禮,你的我的分得又太清楚。
祁佑卻是直接笑了出來:“成親大事,我怎好忘?”
春歸不理他,對著銅鏡梳了梳頭發。
“得去催一催展鵬,再不露麵,等慈安堂那石碑立起來,咱們就得走了,就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來。”
“哎!那石碑可建成了?”
祁佑坐到她身邊:“早刻完了,等將老人家全數安置進去,當日便立到附近,也就這幾日了。”
春歸忍不住笑道:“那我可得見見這幫老爺子的臉色了,日後怕是要叫你跟知行青天大老爺了!”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後再起身出門,到了正堂處,就見念叨了好幾日的郭展鵬,正拉著耿榮說得熱火朝天,不時拿起茶碗喝上幾口,再繼續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