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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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已是孟夏之季，天氣溫暖，陽光和煦，但薑晨卻覺得渾身無比冰冷，即便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之下，那徹骨的寒意也依舊凝而不散，並順著他的脊骨一直攀爬至頭頂，再從表麵滲透進血肉之中，凍得人渾身輕顫。
“怎麽會……這樣！”
他不敢相信地在心中呢喃，腦子裏生出一陣暈眩的感覺，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快速地不停旋轉。
他原以為通過了“審判之眼”的審判，再加上有著魔靈公會作為後盾，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從藍楓等人的陰謀中掙脫而出，但卻怎麽也不曾想到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
似乎厄運總是在意外之間突然降臨。
釋放惡魔，這種行為所造成的後果甚至要比成為邪教徒更為嚴重，雖然現在還未經審判，還不曾定下準確的罪名，但想來應該就是叛國罪了，這樣的罪名即便是九階領域內的強者也無法承受，哪怕是僥幸沒有被滅殺，也會被囚禁在牢獄裏度過悲慘的一生。
“咚！咚！咚！”
薑晨感覺世界突然變得無比清淨，隻有自己那不斷跳動的心髒所製造出的聲響在耳邊回蕩，緊接著，一股極致的壓抑感籠罩全身，甚至讓他呼吸都逐漸變得有些困難起來，仿佛四周的空間在向他不斷擠壓。
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也許是一分鍾，也許是一刻鍾，薑晨這才從恍惚中逐漸清醒，他微微偏過臉頰，眼角餘光看到了幾步之外的父親。
此時，這位帝國公爵正站在原地，渾身止不住地輕顫，那滿是威嚴的麵容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那血絲密布的眼睛裏浮現出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疑惑、有憤怒、還有絕望。
在薑公爵的身旁，薑牧老爺子的臉色變得陰沉晦暗，那道貫穿臉頰的長長疤痕因為臉部肌肉的抖動而不停地蠕動，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正在爬行的蜈蚣，猙獰且嚇人。
雖然沒有半句言語，但薑晨卻從這兩位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悲痛和失望，或許在他們此時的眼中，他已經成為了墮落黑暗的邪教徒。
不遠處，魔靈公會的幾位會長也都逐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事實上，他們心中的驚訝一點也不比薑晨少，甚至會更多，因為他們從未想過薑晨會和惡魔扯上關係，更不曾想到惡魔會是薑晨親手釋放出來的。
“楚老太婆，你應該……也看到了吧，那團光影裏的內容。”
古修用力地眨巴兩下那對三角眼，蒼老而醜陋的臉上布滿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他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液，驚疑地向身旁的楚靈發出詢問。
楚靈沒有言語，如同雕塑般站立在原地，那被額前墜落的銀發所遮掩的眼睛裏爆發出駭人的光芒，身體內湧現出一股強大的氣息，似要將周圍的空間撕裂。
“這會不會是煉金公會的詭計？”
滿頭紅發的孔宋在說出這句問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搖了搖頭，這種說法就連他自己也都無法相信，因為沒有人會擁有那樣的能力，能夠憑空塑造出一段不存在的畫麵。
“唉……”
古修重重地歎口氣，臉上布滿愁容。
在他們幾人身後，沉默寡言的墨珂盯著薑晨的身影，臉上的表情如同凝固的寒冰。
而天河則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不出半點情緒。此時此刻，能如他這般鎮定的存在，除了漢亭老人以外，也就隻有那冷若冰霜的青靈了。
這時，柯迪突然向前邁出兩步，按耐不住心中的衝動，對著薑晨低吼道：
“小子，你怎會幹出這等糊塗事？！”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薑晨側過身，望著柯迪飽含怒意的眼眸，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該如何解釋。
雖然他是在薑彤的誘騙下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雖然那並非是他的本意，但無論怎麽說、無論怎麽解釋，惡魔是由他親手釋放的事情卻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薑晨相信，即便自己現在大聲而真摯地做出解釋，將當時的所有經過全部講述一遍，也依然不會有人相信他所說的話，或許……父親和祖父會相信，但那又能有什麽用呢。
“前輩……”
薑晨凝視著這位從最初就選擇幫助他的老者，內心有些複雜，就在他決定至少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陣巴掌拍響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啪，啪，啪。”
聲音清脆而響亮，拍手掌的人是二殿下李夜安，他先是朝著薑晨瞥了一眼，隨即對著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哥哥說道：
“長兄，看來事情的結果已經不用再有爭論了，我早就說過，巴德會長身為一星煉金術師，他所布置的煉金法陣怎麽可能會出現問題呢，現在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
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李夜安俊美的麵容上並沒有絲毫得意之色，但是話語中卻摻雜著些許的嘲諷之意，這使得李承運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那對劍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見李承運沉默不言，李夜安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他伸出手指，指向薑晨，同時對藍楓等人說道：
“藍楓叔叔，現在該是你們行使聖劍小隊權利的時刻了，薑族薑晨因為釋放惡魔危害帝國安危而被判處有罪，至於最終的罪名是什麽，那就等待回到帝都以後的審判吧。”
聽到這樣的命令，藍楓那因為蒼老而有些渾濁的眼睛爆發出璀璨的光澤，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向著薑晨走去，同時手臂一揮，將聖劍小隊其中一位成員手中拿著的鎖鏈取了過來。
就在這時，一道淡漠的聲音突然傳來，阻止了藍楓的行為。
“請等一等。”
說話之人是魔靈公會的總會長，天河，在眾人驚訝的目光當中，他向著薑晨緩步走去，隨後停步在了薑晨的身前。
看著天河的身影，李夜安的眼睛裏微不可查地掠過一絲擔憂，藍楓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天河身為屠龍者，那份強大的實力讓人不可抵抗的生出敬畏。
“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釋放惡魔嗎？”
天河注視著薑晨，語氣依舊如同往日般平靜，沒有半分嚴厲和質問的語氣。
薑晨低下頭，略微沉吟之後，用肯定地語氣回答道：“會長大人，那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一句兩句無法解釋得清除，但我必須得告訴您，釋放惡魔並非是我的本意，如果最初我能知道惡魔還活著的話，我絕不會那樣去做！”
薑晨說話的語速並不快，天河全部聽在耳內，而且聽得很認真，他沉默的品味著薑晨話語中的意思，過了一會兒，說道：
“我可以相信你說的話，不過惡魔被你釋放出來的事情卻也不會有所改變，你也應該很清楚，惡魔的出現讓羊角城死了很多人，而未來帝國會有更多的人喪生在惡魔的利爪之下。”
薑晨無言地點了點頭，他必須得承認，天河所說的話就是事實，無論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釋放了惡魔，那些因為他的過失而丟失生命的人永遠也可能從死亡中複活。
“會長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不管最終的判決如何，我都非常感謝您此次能夠來到羊角城。”
聽到薑晨的話，天河輕歎一聲，朗聲宣布道：“從今日起，魔靈公會與薑晨再無任何關聯，他的所有榮耀，所有信息都將會被魔靈公會消除，並永遠遭受魔靈公會的驅逐。”
話畢，天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於此同時，一道金色光圈在他身前浮現，天河沒有任何猶豫地就踏入了光圈之內，緊接著，魔靈公會的其他四位會長也跟著踏入進光圈內部，隨後全部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藍楓等人的心裏不免有些欣喜，如今魔靈公會已經把薑晨驅除了，那麽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顧忌了。
藍楓向前踏出一步，將手中的鎖鏈捆綁在薑晨的手臂上，嘴角流露出陰冷的笑容。
這時，李夜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目光轉移到薑公爵的身上，再次開口道：“雖然薑公爵沒有參與釋放惡魔的事情，但是根據巴德會長的煉金法陣所審查的結果，薑公爵也是一位邪惡的邪教徒，所以他也要被帶回帝都接受審判。”
這話一出口，李承運立即怒了，他冷聲怒喝道：“夜安，你太放肆了!”
說話間，一股淩厲的氣勢從身體內爆發而出，令周圍的空間都有些扭曲。
薑公爵作為大皇子陣營中的核心人物之一，李承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聖劍小隊的成員將他帶走，哪怕隻是審問都不可以。
“長兄，難道你要包庇邪教徒嗎？”李夜安直視著自己的哥哥，麵色沒有任何驚懼。
李承運哼了一聲，那冷峻的麵容浮現出怒意，他邁步向前行走，直到與李夜安相隔不足一尺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咬牙寒聲道：
“薑公爵是不是邪教徒你我心中都清楚，巴德會長的煉金法陣能不能審查邪教徒，你我心中也都清楚，所以你最好不要太過分，而且你不要以為你在【臨安城】做的事情，我會不知道！”
聽到“臨安城”這三個字，李夜安灰色的瞳孔立即收縮起來，俊美的麵容浮現出一絲猙獰之色，仿若被觸碰到了逆鱗。
他盯著自己的兄長，許久，冷著臉回應道：“即便薑公爵不是邪教徒，他也依然逃脫不了責任，不要忘了，薑晨是薑族人，是他的兒子，按照帝國法律，勾結惡魔之人可是要受到滅族的懲罰。”
李夜安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清晰地傳遍整片天地，薑公爵的臉色不禁有些蒼白，那鬢角兩側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灰白。
身為帝國的公爵，即便沒有二殿下的訴說，他也非常清楚帝國的法律，以及所要麵臨的災難。
難道屹立四百年之久的薑族就要在我的手中覆滅了嗎？
難道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不，還有一個辦法。
還有一個辦法……
薑公爵在心中暗自低語，那渾濁的眼眸裏浮現出一絲悲痛。
許久，他嗓音沙啞地說道：
“逆子薑晨因違反族規，勾結惡魔，從今往後，廢除薑姓，驅除族譜，不得踏入薑族領地半步，且與薑族再無半點瓜葛。”
一字一字地清晰說完，薑公爵的身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那威嚴的麵容變得蒼老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