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嚇暈
林木堯沉默了一會兒,道:「下船之前你不要再殺人了,否則就算是我也不好善後。」
那人懶洋洋地道:「老子吸飽了,半個月也提不起殺人的興趣,你就放心好了。」
又是一陣沉默,林木堯忽然道:「你……你能不能現在就.……」
那人譏道:「怎麼,連一天也等不了了?」
被他譏諷,林木堯竟也不惱,言語中還帶了一絲祈求之意:「你也知道,京里上面的人已經為了這個快瘋了,像我這種人是絕不會有機會的。如今能遇到你,必定是我的因緣造化,我可不想白白錯過。」
那人冷笑一聲:「都當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呢,當成好事擠破頭也要得到,殊不知.……」他說到一半,閉口不言。
林木堯追問:「殊不知什麼?」
那人不耐煩起來:「沒什麼。你不是想要嗎?你放心,到了地方我自然會兌現承諾,這種『好事』,也要讓多些人享受才是。」
林木堯聽他這麼說,喜道:「那便多謝了!」
那人並不承他的謝,轉而說起了別的:「你方才說你在甲板上看到了那個姓蘇的女子?」
「哦,她啊,是啊。昨日便是她……」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我知道她幹了什麼。」
「她有什麼問題嗎?需不需要我……」
那人不甘地捶了一下身邊的貨物袋子:「該死.……別動她,隨她去就是了。」
林木堯哪敢有異議,忙應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些細節方面的事,那人才離開了貨艙,在經過蘇挽青身邊時,透過微弱的光線,蘇挽青一下子就認出他身上穿的那件密不透風的斗篷,確認就是那隻吸血鬼。
吸血鬼離開不久,林木堯也離開了船艙。
蘇挽青依舊坐在原地發獃,雖然兩人說話都沒有明確,但她還是能猜個七七八八,心中的推測得到了證實,而且又起了新的變化,她需要時間消化。
毫無疑問,船上的兩名死者都是被這隻吸血鬼當做了食物,原本只要將他抓住,哪怕是按照官府的流程問斬也是可以的,但出於某種原因,京兆府的捕頭林木堯卻放過了這個殺人犯,而這個原因,蘇挽青猜測,便是他答應了要將林木堯也轉化成吸血鬼。
從林木堯的言談之中看出,京城中的統治者們已經接觸到了吸血鬼這個物種,而且想變成吸血鬼與天同壽的不在少數。那很有可能江翰就在京城之中,也許他甚至混進了皇宮,成為人人膜拜的存在。
蘇挽青冷笑一聲,這很像他,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委屈自己。
京城那些人想要江翰轉化他們,但他們知道吸血鬼的本質嗎?嗜血殘忍倒還在其次,千萬年的存活,身邊所熟悉的人,愛的人,恨的人都一一死去,你只能眼睜睜地看他們從你生命中消失,那種經歷簡直生不如死。天長日久,再熱血再雄心的人都會漸漸麻木,人類的感情也會變得可笑之極,到那時,他就會變成自己從未想過的樣子。人們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食物而已。
或許有人會想,如果事實這麼殘忍,那便將所愛之人都轉化好了。如此肆無忌憚的轉化,原本還算太平的人間就會變成修羅地獄,人類也會成為被獵殺的對象,時時處處有人血竭而死。到時才真正是人類的滅頂之災。
蘇挽青手不自覺地握緊,她說不清心中是緊張,還是猜到江翰的動向而產生的興奮,那個斗篷男便是江翰的傑作,不知大魏國還有多少像他一樣被轉化了的人。不過以她對江翰的了解,他是不會轉化很多人的。他認為吸血鬼是高貴的血統,普通人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吸血鬼,況且他還要用轉化來吸引上位者替他做事,太多人成為吸血鬼,這個種族便不再神秘了。
還記得韓掌柜說過,田仲文是接到來自京城中一位貴人的授意,才將蘇家焚毀的,就連那妖異的火焰都是京城來的黑衣人帶來的,再加上蘇挽青自己的猜測,幕後主使無不指向江翰。
這一切只是蘇挽青的猜測,但她沒來由地覺得事情的脈絡大概就是這樣的,雖然一些細節她無法知曉,去京城的打算卻是對的。
至於那個斗篷男,蘇挽青並不想多管閑事,死的兩人已經死了,說什麼將兇手繩之以法未免太幼稚可笑,就連林木堯這個官府中人都替他掩蓋罪行,自己也沒有必要站出來逞這個英雄。只可惜了趙江這個頗有正義感的年輕人。
蘇挽青回到客房時,蕭煜和慧真已經在房間里了。一番交流下來,她料想得果然不錯,正是林木堯將慧真扔進那間倉庫房的。慧真受了驚嚇,轉頭跑出了貨艙,在跑回房間的途中,遇到了正出來的林木堯,只是原本他就是在驚嚇之中,撞見後者之時連人都沒看清便乾脆地暈了過去,然後被林木堯拖進了庫房。
蘇挽青看他一副做錯事的孩子樣,原本想責備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只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慧真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經過晚上的驚嚇,他的臉色紙一般蒼白,隨時都在發著抖,稍有動靜都能嚇他一跳,蘇挽青哄他睡下,施了魔法讓他安眠,隨後摸了摸他的脈搏,快若擂鼓,恐怕形式危急,隨時會在這個可惡的膽小鬼影響下喪命。蘇挽青和蕭煜商量,只能等明日上了岸,立即給慧真治療,遲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開始發病時還還讓人有些啼笑皆非,但如今,蘇挽青和蕭煜誰也笑不出來了。
此時已經過了子時,兩人又說了些到了江州的打算,蘇挽青便告辭回房了。蘇挽青看著窗外懸在夜空中的月亮,思緒不斷翻湧。而此時,遠在帝都皇城一座宅院當中,一個男子挺拔的站在池邊亭子中,周身散發出了一種捨我其誰的蒼涼霸氣之感,這等氣場在夜鴉叫聲的襯托下,呈現出一種凄美又詭異的美感,他孤單的背影在靜謐無人的夜晚透出一股偏執和冷凝,他仰頭望著同一輪明月,嘴角泛起涼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