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信口開河說白蛇
這麽多天,雲逍被蕭客行軟禁在追風鏢局,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米蟲生活。
本來還指望著慕無端帶人來救他,後來發現自己的管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和蕭客行站在了同一立場上,不但大模大樣地搬了過來,而且還對蕭客行這幾日對他的“照顧”千恩萬謝。
究竟誰才是他的主子?雲逍無語地看著這兩個家夥,仰頭望天。
再說那聖炎教,自從在鬼巷折了兩名使徒之後,就突然消停了下來,像死了一樣銷聲匿跡。雲逍和蕭客行都知道既然那邪教手裏還握著八具血屍,就一定不會這麽容易地龜縮起來,說不定又在醞釀什麽幺蛾子。
封非煙來鏢局和二人討論過,雲逍對三年前的那筆交易一直耿耿於懷,來時隻和封非煙東扯西扯,絕口不提和蠱毒之術有關的內容,像是對這腦袋缺弦的封大傻極為忌憚。
蕭客行將雲逍的一言一行看在眼裏,私下獨處的時候也問過,卻被對方漫無邊際地瞎扯給敷衍了過去,不過他這麽做也必定有他的道理,毒蠱之術本就極其凶險,若是被心懷不軌之人學到,後果堪憂。
“封閣主這麽些年都一直悶在山裏不出來?”雲逍懶懶散散地靠在課梨花樹下,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封非煙瞎扯。
“這是祖上留下的規矩,天舟閣的弟子未征得閣主同意,萬不可私自出山,否則一律逐出師門。”封非煙摸了摸腦袋,傻笑“反正外麵也和山裏沒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的山一樣的水,不過就是人多了點罷了。”
雲逍被封大傻這番沒腦子的話逗樂,笑道:“那封閣主可是錯過了不少奇人趣事,這世上哪有東西是一樣的?就是一棵樹一年四季也是有枝葉稠密之分,更何況這不同地域的景色呢?”
搖著扇子,雲逍連草稿都不打,侃侃而談,從山水說到美人,從塞北說到江南,從敦煌的紙醉金迷說到苗疆的四季如春……說著說著就說到了京城,雲逍合上扇子,笑容都柔和了幾分。
“京城可是個好地方,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不遠處的蕭客行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回過頭來望向那坐在樹下的人來,眉宇間露出幾絲意外的神色。
京城有什麽好?天子腳下,耳目繁雜,一句話說不對就是死罪,人人都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哪裏及得上這煙雨朦朧的江南?山明水秀,民風淳樸,連人說話都帶上了一股糯糯的甜味,自小在京城長大的蕭客行對那個牢籠一般的地方沒有半分好感,當年為聽風樓選址的時候,想也不想就定在了這“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江南。
梨花樹下,雲逍半眯著眼睛,帶著幾分慵懶的神色,緩緩講起京城的玩樂去處,梨園聽戲,茶館聽書,古今中外,雅俗共享,蕭客行默默地聽著,心裏卻感歎萬分。
從沒想過自己厭惡至深的地方在他的眼中竟會如此美好,雲逍說話的時候,像是在深切懷念著什麽似的,唇邊帶著小小的弧度,整個人都柔和了起來。
其實京城在二人眼中如此不同,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同一個人,雲逍因為那個人而深深愛上這裏,蕭客行卻因為那個人徹底恨上了這裏,觸景生情,隻不過生的情有所差別罷了。
封非煙呆呆地聽著,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常年隱居於那沒有人煙的南臾山上,從來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麽多奇異有趣的事情,再加上雲逍口才真心不錯,不由得聽得入了迷。
雲逍見封非煙如此給麵子,心情大好,更加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了起來。
“既然雲兄這麽喜歡京城,幹嗎不把祖墳也遷過去,這樣死了也有個去處。”蕭客行打斷雲逍的話,臉色稍有些不好看,語氣都有些酸溜溜的。
雲逍被他一句話嗆住,眼珠一轉就知道這家夥亂吃飛醋,自覺地閉上了嘴巴,像個沒事人一樣抬頭望天。
“雲兄若走了,這鏟除聖炎教之事可就——”封非煙麵露難色“前些日子那消失的瘴氣又冒了出來,好在天舟閣早就搬離舊址,要不然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又冒了出來?雲逍摸了摸下巴,有點莫名其妙。瘴氣,唯東南之域乃有之,當地炎熱潮濕,霧多風少,且以冬時常暖,則陰中則陽氣不固,夏時反涼,則陽中之陰邪易傷,說白了也是地域位置使然,從沒聽說哪裏的瘴氣像小孩子躲貓貓一般,一會兒有一會兒沒的。
“封閣主確定那是瘴氣而不是聖炎教放的毒煙?”蕭客行皺眉思索了半晌,開口問道。
“若說是毒煙也是一陣子就散了,哪有彌漫十幾天不散的道理?”封非煙搖搖頭“這毒瘴已經出現了兩次,一次便是小半個月,弄得天舟閣沒人敢往後山去。”
“難不成這後山藏了什麽上古靈物?”雲逍的眼睛亮了亮,開口就是不著四六的話“古時傳說有巨蛇,窩藏山中,日久吐瘴,天舟閣這後山說不準便被這蛇精占了。”
封非煙呆住,他一向心眼直,人說啥他信啥,可雲逍這話也有些太不靠譜了,連封大傻都說服不了。
蕭客行倒是習慣了雲逍這想到一樁是一樁的行事作風,不但不拆台,反而樂嗬陪他將這場戲唱到底。
“封閣主有所不知,那南臾山下的確傳言鎮壓了一條千年白蛇,”蕭客行平時難得這麽說話不找邊際“這蛇名為白娘娘,道行高深,幾百年前被一個叫法海的和尚鎮壓到了此山下。”
“……”雲逍瞪圓了一雙桃花眼,沒想到這蕭客行比他還能扯,三杆子打不著的白蛇傳竟被這麽搬了出來,可那白娘子不是被鎮壓到雷峰塔底下了嗎?關人家南臾山什麽事。
無語地聽著蕭客行將白蛇傳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雲逍總算有點理解了慕無端平時聽自己胡吹亂侃的感受——整個嘴角都控製不住地抽搐。
封非煙自小便被關在山裏鑽研醫術,自是沒有聽過白蛇傳,被這個爛大街的淒婉故事感動得不行,再加上他本身就堅信蕭客行是個靠譜的人,眼下就當了真了。
“這白娘子想必是思念許仙,心中鬱鬱不樂才吐的毒瘴,”故事講完,蕭客行瞥了一眼已經被雷得三魂飛了七魄的雲某人,不緊不慢道“莫不如我們去一探究竟,遇上了白娘子,溫言勸慰一番,這毒瘴說不定就散了呢?”
封大傻被他一忽悠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急忙點頭,而雲逍的意見直接被二人忽略了。
雲逍被蕭客行拉著,苦著臉跟在後麵——什麽白娘子,他們仨哪個都不像許仙,去觸了那黴頭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