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擇手段心難安
這世上,利欲熏心者有之,持強淩弱者有之,無數種壞法無非就是為了錢權色財那幾樣,即便是像雲逍那種不是為了一己私欲,也是和這幾樣東西糾纏不休。
可偏偏就是有那麽一種人,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傻,而且傻得出奇,一生下來就缺了一根叫做利己的弦,單純得像初春清晨草葉上的露水,這世上的紛雜爭鬥好像從來就和他無關似的。
“隻要為了天下大義,折損天舟閣一個又何妨?”
聽了這話,雲逍愣了一下,隨後笑得前仰後合,什麽叫何妨?百年的醫藥世家折損於此叫做無妨?
“我雲逍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雲逍止住笑聲,上挑的桃花眼裏像是隱藏了巨大的陰影一般“你可知騙了我會有什麽後果?”
“我……”封非煙瞪圓了眼睛,看著雲逍站起身,緩緩向他逼了過來,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
“你知不知道蠱蟲從人的血管裏穿過是什麽感覺?”修長的手指勾過封非煙的頸子,停在仍舊突突跳著的命脈上“它會咬破這裏,再鑽入腦髓,然後——你就會變得和那瘴氣穀裏的屍體一樣了。”
一種從沒體驗過的疼痛從頸部傳來,尖銳而陰冷,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整個身子裏就像遍布著看不見的蟲子在啃噬著他的血肉。
封非煙疼得一時站都站不穩,隻能靠著雲逍支撐,卻聽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都無所謂,隻要你的血液流動一天,這蠱蟲就存活一日,要是不想被蟲子啃得渣也不剩就最好信守承諾。”
雲逍緩緩撤回停在封非煙脖子上的手,聲音仍帶著笑意卻讓人不寒而栗。隨著他的手離開,封非煙覺得身體裏那種無處不在的疼痛消減了下去,卻聽雲逍嗤笑一聲,放開他,衝著蕭客行的方向追了過去。
“我會信守承諾。”遠遠地,封非煙喊道,語氣裏的倔強堅定讓雲逍的腳步一滯,卻沒有回頭看他。
我會信守承諾,即使沒有蠱蟲,封非煙暗暗想,他一生光明磊落,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自小就學的雖千萬人吾往矣,如今大難當頭,他怎可坐視不管?
雲逍可沒工夫搭理這封大傻的一腔熱血,他這一手擺明了就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將一切都捏在手裏總比賭博般押注要保險的多。
待雲逍趕過去,蕭客行已經將偷襲的人逮住,捆成了粽子狀。
“準備怎麽審?”雲逍瞥了一眼蕭客行“聖炎教的眼線幾乎都是死士,你剛才要是出手慢點,這幾個家夥早就自盡了吧。”
死士最難對付,殺人的時候像瘋狗一樣不夠後果,如果不幸被俘肯定服毒,就像怕晚了一步地府就沒他的位置一樣,爭著搶著去閻王爺那兒報道。
想從死士手裏套出消息,威逼利誘,嚴刑拷打統統沒效,當然前提是這些人是真正的死士才行。
蕭客行替皇家訓練出多少死士殺手,這幾個家夥是不是死士一看便知曉,開口問道
“阿逍,你的蠱蟲帶了嗎?”
一聽蠱蟲地上的幾個人臉齊齊變了色,驚懼地看著雲逍從袖中取出的那個小陶罐。
“我這裏有至少二十種能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美人想讓我試驗哪種?”雲逍笑嘻嘻地蹲下身子“其實我也想知道,那聖炎教控蠱之術和我比起來如何?”
就這麽一唱一和,聖炎教所謂的“死士”終於開口了。
其實,事情和他倆猜測的差不太多,天舟閣果然三年前就不幹不淨地插入了不少聖炎教的人,封非煙雖然明著是閣主,但手下的人早就背地裏和聖炎教勾搭上了。
隻是最近聖炎教的動作越來越大,在建立蠱蟲牧場的事情根本沒有和天舟閣打招呼,一夜之間升騰而起的瘴氣讓天舟閣折了七分的精銳,可很多被邪教洗腦的天舟閣弟子依舊對那邪教手中可怕的力量感到敬畏,邪教頭領吩咐下來的事情隻得遵從。
至於那邪教首領到底是誰,這些天舟閣弟子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見再審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消息,雲逍伸出手探了探幾個人的脈象,隨後苦笑
“這幾個人都被聖炎教下了離心蠱,現在看著沒什麽事,過幾天也就和那瘴氣穀裏的屍體差不多了。”
和一群將要變屍體的家夥也沒有什麽好談的,前些日子他從封非煙身上發現了蠱蟲的蹤跡,便猜測了到了這天舟閣的狀況。蠱毒雖然解不了,雲逍手裏握著離心蠱的成蠱,這些未成年的幼蠱自然得聽命於他,換句話來說就是聖炎教在天舟閣裏埋下多少眼線,雲逍手裏就捏了多少把柄。
蕭客行還沒回過神來,那幾個人就忽然開始抽搐,一股黑氣從眉目間彌漫開來,不出片刻就斷了氣。
“你這是做什麽?”蕭客行皺眉,雲逍卻背過身子不再看他。
“以絕後患。”他的聲音模模糊糊,忽地似想起了什麽一般,回眸一笑“我忘了說了,美人,那天晚上的血好喝嗎?”
猛地回想起那夜雲逍渡過來的血,蕭客行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怔住了。
“我這輩子別的見的多了,就偏偏沒見過真心,給你下蠱也是情理之中,”雲逍搖著扇子,眸中帶笑,說出的話重重落在蕭客行的心上,砸出一個又一個血肉模糊的坑“你現在的命都捏在我手裏,要是敢反悔,休怪我不留情麵。”
蕭客行的臉色越來越差,手指收緊,怒氣上頭。雲逍望著蕭客行,忽地徑直走了過去,勾住了他的脖子,一對帶著涼意的唇就堵了上去。
“唔……你喜歡我是吧……”他的舌頭輕輕舔舐著對方的唇瓣,聲音卻像壓抑著某種尖銳的疼痛“你喜歡我……喜歡我……嗯……”
他已經不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已經過去。曾經因為一個人,求不得痛徹心扉,可就是他再疼再苦,那個人依舊不聞不問,一顆火熱的心終會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