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招搖
“為何你要這麽說?我問耶耶的時候他都沒罵我,現在換成你了。”趙琮說。
裴緒搖搖頭,“你口無遮攔,我生怕你平白得罪了人。”
趙琮癡癡地問:“得罪誰啊?”
“我。”裴緒滿臉嫌棄。
他哪裏得罪他了?這麽小心眼,不就是覺得他傻嗎?他天生不聰明,老是說錯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老裴,我哪裏做錯了啊?你說說,我好改。”趙琮最不缺的就是知錯而改的精神,還有就是臭不要臉的黏人。“喂,你可以說我、罵我,就是不要不理我。你這樣搞得我心慌亂如麻。”
裴緒仰頭,“你話太多了。”
趙琮知趣地閉嘴,生怕被他一腳踹開。
“我快餓死了,還不進去吃飯。”
趙琮眉開眼笑,衝在裴緒前麵,不想見到滿幾案的清湯寡水,頓時像被澆滅了的燈燭熄火了。“你中午就吃這個?”這想不到愛吃的裴緒,居然這麽素淨。
裴緒點頭,“是啊,這還是花掌櫃優待我的。”
趙琮用筷子在湯水裏夾夾,怎麽夾都是翠綠的大白菜,著實掃興。“這掌櫃太摳門了吧,來人,把你們掌櫃的叫來。”
裴緒更嫌他丟人了,“別。”
那小廝已經把掌櫃帶來了,“原來是白吃白喝的裴舍人,嗯,這位是?”
趙琮叱道:“你這菜也忒寒磣了吧。”
“呦嗬,白吃白喝還想著有大魚大肉啊,你是王孫公子,我們小門小戶的怎配伺候您啊?”花掌櫃慣看人來店鬧事,隻當好心沒好報,養了個白眼狼。
裴緒如坐針氈,“你快閉嘴。”
“清湯寡水這是給人吃的嗎?”
裴緒一邊向花掌櫃打眼色,一邊勸和:“你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吧,出來一趟不容易。”
趙琮辯解道:“我隻是說句實話。”
裴緒把他轉向門口,那門外已站著好幾撥人。“你消停點,再鬧就得被打了。”
“那又怎麽樣?我可是郡王。”
“郡王是吧?郡王也得付錢。裴舍人是我舊友,那郡王您呢?您想吃我這最好的宴席,非要給足了錢才成。”花掌櫃挺直腰杆子。她比出一根手指,“一萬錢。”
趙琮叫喚道:“搶錢吧!”
裴緒夾在中間汗流浹背,深深替代王他老人家道一句“家門不幸”。此刻,三寸不爛之舌亦是無用,怕是勸倒變成了促,更釀成兩人僵持不下。
“這一萬錢,還是我看在裴舍人的麵子上才開的。我們這最好的宴席是燒尾宴。士子登科或榮遷才有此份。”花掌櫃道。
趙琮因生在貴家自幼一帆風順,誰料想這一世英名竟要折在掌櫃身上。性子突然上來,“我倒要看看,你的菜肴能有多好。”
裴緒悄悄地在他耳邊說:“不過是中午用飯,你何苦大費周折張羅宴席呢,那花掌櫃是京中有名的庖廚,你鬥不過她的。她剛剛已給你台階下了,快息事寧人吧。”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傲氣。”
裴緒赧然道:“傻瓜。那是人家不願意欺負你這個小孩子家家的。”
趙琮還是要出頭,“我不信。”
裴緒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以防禍從口出。“掌櫃,今日是我唐突冒犯,與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兒沒關係,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花掌櫃倒是笑盈盈地說:“你不信,可以掏錢比比。我會讓你心服口服。”
“您別,您的廚藝天下知,他個毛孩子不懂,不想衝撞了您。”裴緒蹙眉。
花掌櫃笑道:“看在裴舍人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了。”
趙琮敢怒而不敢言,一味地怒目圓睜。
裴緒按住他,“多謝掌櫃寬仁大量。”
待他們一幹人等走後,裴緒就開始數落趙琮了。“我說郡王啊,你招搖於市井還不夠,更想上演一出大鬧酒肆嗎?你莫不是想被大漢痛打?”
他才不會說自己白吃白喝那麽多年,全是仰仗著花掌櫃的麵子。要是真鬧開了,他以後還怎麽混吃混喝。
“行了,行了,我這不是為了和番生氣嗎?”趙琮大人不記小人過,夾菜就吃,“清湯豆腐,我也能吃,隻是更喜歡肉而已。”
裴緒抱怨道:“別吧唧嘴,你娘沒教過你怎麽吃飯嗎?”
趙琮鄙夷繁文縟節,“我天生如此,你奈我何。”
“得了,得了。我倒要問你,和番的事怎麽樣了?你剛剛隻是哭,我都不曉得裏麵的事呢。”
趙琮霎時傷感,“定在本月二十二日。”
“這麽快?”裴緒懶怠了好些天,一直沒打聽和番的事,卻沒成想就在眼前了。
趙琮說:“唉,算是沒福,兄妹一場,臨別時卻隻能見她被一行使者送出長街。”
裴緒安慰道:“別想太多。”
他隻能口頭上勸,其實誰都知道榮化公主是為契丹王做王妃的,而契丹與大齊之間或許必有戰事吧。榮化公主夾在兩國中間,好生可憐。
“為藩王做王妃,殊不知是我天朝怕了他等小國。”
裴緒笑道:“傻子,一人換一國太平,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像漢時的公主,遠嫁烏孫,順利與烏孫結盟,並助大漢重創匈奴。若榮化公主能有此功德,日後青史上必有此載。”
人人都會稱頌公主和親為國獻身,殊不知一朝離國便是老死不得回鄉。裴緒不是不知道其悲痛,但總是有舍才有得。
趙琮苦笑著,“有酒嗎?”
裴緒反說:“你是靠著我才能白吃白喝的,還想要酒嗎?”
“罷了,我頭還有點疼,你待會送我回去吧。”趙琮吃了幾口就撂筷子。
裴緒才吃了幾口又迎來了差事,“我還沒吃飯呢,你等會吧,我讓花掌櫃派人送你回去。我午後得回政事堂,你不如陪我去那歇中覺。”
趙琮掃興道:“算了,算了。我還是打道回府吧。那政事堂從來就不是我這般閑散宗親可以進的地方,那是一群糟老頭子嚼舌頭的去處,我就算了吧。”
“也行,我吃完把你送到崇德坊,然後就去政事堂待著了。”裴緒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