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舊聞從頭敘
那日之後,應煊果然不來了,一場大雪過後,側妃白清妍被迎入王府。
側妃自然與普通妾室不同,是有品級在冊的,地位僅次於正妃。側妃入府之日,照例備了宴席,這一次,永王府隻請了些兄弟姐妹,並未像瑞王府那般連官員也驚動。皇親國戚們說來都是一家人,熱鬧了一天,給足永王爺麵子,至晚方散。
方媃告病,隻說頭疼難奈,向王妃告個罪,沒有出席。靈犀院向來僻靜,此時卻也能遙遙聽到絲竹奏樂之聲。
本來就是裝病,悶在屋裏也沒法子,隻能拿出那本《大洪地理誌》來看。這本書她已經粗粗翻過一遍,現在又重頭細讀起來。書寫得很好,讓她詳細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順便還學到很多人情、風俗知識。
書中詳細介紹了大洪國的地理情況,大洪國的國土極廣,形狀好似一個大碗,北部大陸微微向裏縮,便是碗沿。
那裏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原上是世代在那裏生息的遊牧民族——獠族,又稱北獠,這個民族有些類似方媃所了解的匈奴人。據書中介紹,他們大都能征善戰,個性豪爽。
一百多年前,仍是另一個皇朝——顯朝的天下,顯朝到末期時十分腐敗,北獠不斷騷擾顯國的邊城重鎮。
後來洪朝代替顯朝統治了大陸,同獠族交戰無數,終於令其表麵上是臣服於洪朝的,可也時常給大洪找點麻煩。
獠族的存在,一直是大洪的隱患。方媃覺得,雖然這個獠族擅征戰卻不擅治理,但他們很有野心,隻是缺少一個契機,或者,隻是缺少一個可以讓他們都服氣的領袖。
如果有一個雄心勃勃又有能力的領袖領導他們,獠族會成為洪國的強敵。
方媃正看的入神,晴兒端著茶點進了屋,“小姐歇歇眼睛吧。”
“好容易清靜一日,正好多看看書。”方媃捧著書不放。“晴兒,你也認得字,可讀過這本書?”
晴兒回道:“小姐,婢子雖沒讀過此書,卻也知道不少咱們大洪國的事情呢!”
“哦?那你說一說你所了解的事情,也正好讓我回憶回憶。”
“奴婢知道咱們大洪國北部邊陲第一大河——溱江。”
方媃將書翻到那一頁,看了看,問道:“溱江之北全是茫茫草原麽?”
晴兒道:“溱江以北並不隻是茫茫草原,兩百年前,那時獠族的首領很有魄力,在溱江北岸,黑水河西北方,接近草原的地方建了九座城池,供獠族族人居住、通商。還在城裏建立宮殿,供貴族們居住。”
“他應該是個很有雄心的領袖,想讓獠族改變居無定所的遊牧生活,建立城池也能起到很好的據守作用。”方媃很佩服這個獠族領袖。
晴兒道:“可惜他後繼無人,後人也不爭氣。及至百年前,咱們大洪得了天下後,開國之君十分有魄力,幾番交戰後獠族實在敵不過,他們被迫放棄那九座城池,放棄自己世代占領的土地,完全撤到草原上去了。
大洪朝又在溱江北岸黑水河東南的廣闊土地上建了十座城,與西北九城遙遙相望,並在這北鬥十九城之外設立了北方第一關——霄雲關。”
方媃聽得入神,道:“大洪的北部疆域有諸多邊城重鎮,人稱北鬥十九城。原來這十九城裏便有獠族的九座城!”
晴兒點頭道:“是,如今從地圖上看,咱們大洪國疆域有如一隻大碗,北部邊陲便如碗沿,北鬥十九城就散布在這‘碗沿’上。邊陲實在太遼闊,這十九城其實分散得很開,彼此也相距甚遠,中間還隔著一條黑水河和重重山嶺。不過中原內陸的商人倒是歡喜,他們往來通商,倒是可以賺大把的錢。”
方媃知道晴兒雖識字不多,但長年跟在方小姐身邊,耳濡目染,知道的很不少,便誇她:“晴兒真是聰慧。”
“奴婢隻是照貓畫虎,從前在家裏時常聽老爺講與少爺和小姐們聽的。”晴兒受到誇獎也不忘謙虛。
方媃道:“你還知道什麽,接著說。”
“若說大洪的北部邊陲是獠族,東部和南部是茫茫大海,東部遠海有湛波群島,那裏有個島國——滁國。洪國西部皆是崇山峻嶺,深山老林間人跡罕至,倒是物產極豐富,咱們大洪的木材、皮貨、山珍、藥材、金銀礦藏,數之不盡的好東西都出自那西部群山之中。”
方媃合上書讚道:“好個小丫頭,記性好,口才也不錯。”
晴兒被主子讚揚,高興得臉現紅光。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方媃看看天色,道:“怎麽不見婆子們送過飯來?”
晴兒道:“前麵宴席上客人多,廚房忙壞了,方才我遣了婆子去問,回說晚飯還需一個時辰才能送過來,”她指著桌上一碟小螺絲酥道:“小姐先嚐嚐這個小螺絲酥,酥而不膩,是咱們府裏新來的北方廚子做的。”
方媃道:“也不是很餓,遲些吃也無妨。倒是你,忙來忙去的,想是餓了吧?”方媃讓晴兒坐下吃點心,晴兒不敢,推辭半日才在下首側坐了。
桌上有一套梅蘭竹菊紫砂茶具,方媃執起紫砂壺,親手幫晴兒倒了香片茶,讓她就著點心喝。
待晚上歇息之時,遣退了所有人,方媃獨坐在桌前,桌上擺著紫金蟠花燭台,燭光明亮,將桌上的紅漆描金刻蓮花妝奩匣子照得十分好看。
方媃打開妝匣,對著鏡子一點點拆散發髻,取出平日常用的降香黃檀木梳,緩緩梳頭。
烏發如雲,披散下來貼伏在背上,鏡中的她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柔媚的氣韻。鏡中人,熟悉而又陌生,卻是不容置疑的瓊姿玉色。眼波稍動便是起了微瀾的澄波,朱唇輕挑便是拂過春風的梅林。即使是不言不動,似也有暗香浮動,一顧便可傾城。
方媃想起今日的新娘子,白清妍。
側妃娶進門,今晚便是她的新婚之夜,雖然新郎是很多女人共有的,但至少這一刻,是隻屬於新娘的。方媃不禁在想,此時,那位白側妃的屋中,一定更熱鬧吧?應煊在做什麽呢?燈下看美人嗎?或是與新娘喝著交杯酒?新娘子一定是個美人吧?聽說是的。
她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人說女子是否有福運,相貌便可露端倪,有些女子長著銀盤大臉,圓潤富態,雖無美貌卻常會被人讚為福相,而那些傾國傾城的,往往一生坎坷,甚至天不假年。
如今自己已經是這樣一副容貌了,想必和那“福相”是不沾邊了,隻是千萬不要如那些短命坎坷的美女才好。想到這裏,不禁長長歎了一口氣。
“為何歎氣?”應煊忽然掀簾子走近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