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駙馬,人人好逑31
李如鋒麵色如故, 隻默不作聲。沈施從錚錚正聲, 說著“撲通”地跪了下來:“越王,錯過這次機會將再也難絆倒李琮了!”
馮原盛見狀不由地上前勸李如鋒:“越王,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能把嚴兄找出來。”
李如鋒無視沈施從幾乎快聲淚俱下的規勸, 望著禦花園後的一方內河, 暮色周合, 內河上花燈荷華,亭亭灼灼。河邊還傳來了王侯兒女的嬉笑悅悅聲。
誰不知道這是千載一時的絕好機會,誰不知道錯過這次恐怕再難有下一回了。這是絕佳的天時地利人和,但,但!……李如鋒看向高處, 命如此。頹聲地對馮原盛說道:“放了魏舒,我隻求他……平安。”
最後二字,說得極為輕淡, 卻是肝腸寸斷。
“越王……”馮原盛震驚,不由地失聲錯愕。
跪著的沈施從再無聲響,麵上已是一片死灰之色。猶如是浮萍最後一次飄於河麵上之感。
房間內,伏在桌上的人動作如最初, 膚色紊白, 恰像是鋪了野外的一層雪般。唇若激丹,頸細如一折就斷的萱枝。
李琮將那人的手臂抓過來, 將他整個人擁過來, 攬住他的腰, 發現他的腰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又不如女子那般柳枝細,反而是柔的,一把揉進了懷裏。
方才拿過了他的腰玉,手上留了一陣淡淡的香氣,不像是女子塗的香蜜,有種冷淡的,猶如雪鬆的味道。
李琮攬住柔弱無力的人,捏住他的頸,埋頭在他脖窩間嗅,果然聞到了一陣若即若無的冷香,就像是冬日寒夜外的蘭草。
他無力地靠在了自己身上,平日從未見過他此時這般隨自己拿捏的模樣。即便此時對他做什麽他都難以反抗。但是自己清楚得很,隻有在李如鋒徹底失敗再無翻身之日時,自己才能對這位嚴美人“恣意妄為”。
李琮承受著他身體的重量,並沒有一般習武之人的體重,反而更多的文臣的氣息。李琮玩過男人,自然知道那些長得好的狀元或文官是怎麽個身段滋味,不像是樓館裏的雌雄莫分的小倌,女聲女氣地叫喚著。
但他怎麽也不能想象,這位鼎鼎有名的丞相之子、治元紅人,號稱是越王黨第一軍師的嚴九欽,在他身下是怎麽個承歡輾轉。
想到此,更加用力地捏開了懷裏的人的下顎,隻見他唇薄得緊,就像是海棠的胭紅,細細地在自己手指間。
手裏一杯烈酒就喂進了小嘴裏,流出了一番來。李琮用手給他拭去了留下嘴角、下巴的酒液。
懷裏的人毫無反應,“恨不相逢未嫁時,還君明珠雙淚垂”,倒是覺得著嘔酒就像是垂淚,一點一點地擦幹了他頸上的酒水,發覺這個人奇得緊,沾了一絲酒水,臉頰便開始發紅,倒像是倒映的昏天色。
這個人李琮覺得心裏對他奇怪極了,明明策論政事上恨得他發緊,平日越王黨使得陰謀詭計全拜這個人所賜,恨不得將他剁開,卻在見了他後,或是朝他臉看去一眼,恨得更加咬牙欲碎,卻是不想殺他,倒是想他學狗那樣地伏跪在自己身下,想各種羞辱折磨他。
心裏猶如萬千螞蟻咬噬著,非要聽一聲他那咬緊銀牙喚出的喘聲。
李琮審視著懷中不清醒的人,將大手探進了他腦後的青絲黑發間,捏住他的後頸,將他抱起來些,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快了,解決李如鋒後……你就隨我怎麽處置。”
……
昭陽一晚上都沒等到嚴九欽來接自己,便自己坐著輪椅去找嚴九欽了。宴席都散盡了,最後也沒有看見嚴九欽的影子,昭陽不禁擔心,她自然不信是嚴九欽拋下她,想著他肯定有事情耽誤或者酒醉在了何地沒人扶他回去。
一路輾轉,後山庭院甚至宮房都去過了一遍,最後看見準備起駕回東宮的太子李琮,便叫喚了他一聲“皇兄,你可見著我駙馬了?”
李琮聞聲,回身看了許久,才在闌珊的燈影中見著了輪椅上的昭陽,他知道前些時候昭陽出了意外毀了腿骨,他還令人在皇帝麵前狠狠地參了嚴九欽一狀,後來反而是昭陽找他壓下來。
奇了怪了,他的胞妹怎麽不如以往?
李琮慢慢一笑,“你說的可是嚴九欽?”
昭陽在燈下見他隻覺這笑有些許詭怪,卻沒有問他的心,隻點頭應聲。
“東邊偏院第一間房。”李琮指了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衝昭陽別有深意地道:“你夫婿可是朝中第一駙馬,看緊他些~,小昭陽。”
昭陽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兩人分別了後,昭陽果然在東院的第一間房看見裏有燈火光,不由便知道了嚴九欽就在房內,便使著輪椅推門而如。
便看見了桌邊上坐著兩人,一人坐在凳上,一人伏在桌上。隻見坐著的卻是越王李如鋒,伏在桌上的是嚴九欽。
昭陽見了越王,越王倒是神情冷淡,一眼望過去,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知為何竟覺得是揉碎的感覺,再次看去,隻覺空蕩蕩般,沒有任何情緒。見了昭陽人,隻淡淡一句,“他喝醉了,你送他回去罷。”
說完,起身,離開了房間。
昭陽詫異越王的這副模樣,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隻覺得這副模相失魂落魄,大不如常。
昭陽使動輪椅,走前了些,她接近嚴九欽身邊,聞到了一陣酒氣的味道,當以為嚴九欽是喝醉了。
見他就這麽天寒地凍地睡著了,身上也沒個毯子狐裘,便把自己腿上的錦被披在了嚴九欽的身上,探了一下嚴九欽的手,發現還是熱著的,手卻沒有被酒氣染紅,就麵色細細一層,不過隨著時間,也褪去了許多。
昭陽喚來了婢女宮人,吩咐送來架攆車,再讓她們幾個人將駙馬扶到院外。不知為何,看著嚴九欽熟睡過去的臉龐,昭陽一邊替他用宮人打來的暖水濕了幹淨的手帕,替駙馬輕擦了一下眉眼臉頰,不禁回想起方才越王那神色。
推測著是他們剛才聊了不開心的話題吧,把她三哥氣鬱成那樣,她駙馬可真是剛正難阿。
卻覺得方才她三皇兄,臉沉成那樣,不由隻覺有些難以想象,因為越王從不顯山露水,臉上就沒讓人看出過喜怒來,竟是第一次見他那般……像是碎了心一樣。
那是為何?……
家宴結束後,嚴九欽下了差班,在家陪她的時候,亦然如那日見了越王那心情一樣,昭陽不由擔心地關切他:“你是怎麽了,你這幾日都悶悶不樂,不是我做錯了什麽還是惹到你了?”
顛魂倒魄,心神不在。常常吃了幾口飯便忘了夾筷子,或者倒水的時候忘了杯已經滿了。或者一坐便是天亮,自己醒了仍見他在失神。
不由常緊張憂心地問他“究竟是何事”。
嚴九欽都隻淡淡地搖頭,朝政上的和越王的事他從不跟家人提起,告訴了昭陽不因她的事,說著,便起身再出去為昭陽打盆水來,他每晚即使下了差事回家後多累多晚,都會提昭陽按摩腿腳,陪昭陽一段時間。
就在他起身沒走幾步時,就聽見了雁兒一聲驚呼:“駙馬,駙馬你怎麽了?”
昭陽再去看他的時候,他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皇室家宴那日回去後,越王黨前所未有的潰泄。最大的罪臣是嚴九欽,他難逃眾責。
嚴九欽回去後就病下了,禦醫來了都不知是何種病症,隻是推測道“可能是氣急攻心或是鬱結心肺,積勞成疾”。
如果不是越王為了救他而放了已經招供的魏舒,絆倒李琮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了。哪裏還論到了這幾日越王黨人心惶惶,生怕朝廷上最大的一記前仆射貪汙案會牽連到自己。
太子是要把他們連根拔起不可。這次的越王黨前仆射胡愈案罪名之多,牽涉之廣,隻是時間問題,很快會具體落到了每個多少與之有些牽連的越王黨頭上。
嚴九欽病得深重,昭陽嚇得慌亂了,生以為他要離她而去,日夜都在垂著淚,伏在他病榻上不肯吃睡。
越王沒有來看他,隻是叫了馮原盛來瞧他。
他們幾個最親密知道最機密的越王黨都知道是因為嚴九欽,越王錯失了能徹底治死太子的機會。沈施從勞心勞力,這幾日都告病在家,沒有來與越王黨商議如何解決胡愈案一事。
馮原盛來看嚴九欽的時候,隻見他依舊是昏迷在榻上,雙頰燒得深紅,麵色是猶如紙張的慘淡。
纖白的衣袍寬裕,看見他頸下的骨皮露出來,消瘦得緊,就像是一具嶙峋的骨架,隻披了層極薄的畫皮在上麵。
見了嚴九欽這副模樣,馮原盛才知道,嚴心底鐵定是內疚自責千回百遍。
馮原盛相信並且清楚,嚴九欽比起他們每一個越王黨都肯為越王犧牲。隻是越王做出的選擇,承受的卻是要嚴九欽一人來受這千夫指責,不該,不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