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兄妹
屋子外的陽光溫暖而明媚,而柴房裡卻是陰冷而潮濕,偶爾有些不知名的小蟲子從陰暗的角落裡爬過,不得還能聽到幾聲老鼠「吱吱」地叫聲。
一堆干黃的草上,古雅蜷縮著身子倚在那草邊,四周的寒氣襲來,她也冷得瑟瑟發抖,頭也像是灌了鉛般沉得很,眼前的事物都帶著些旋轉,身子也是軟綿綿的,總也提不起力氣來。
這裡這樣寒冷,她又穿得單薄,就這樣冷的地方睡了這樣久,沒有冷死就很不錯了,病了實在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了。
古雅掙扎了一下,抬頭看向那扇緊閉著的門,有橙黃色的日影透過門格子的紙映了進來,古雅只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目眩。
身上實在冷得很,她覺得自己再這樣病下去就危險了,於是她勉強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抬目看了看那扇門,頂著沉重的腦袋一點點挪到那扇門的旁邊。
門是從外面鎖著的,古雅伸出手無力的拍了拍門:「來人啊……」
她本是想大聲地叫喚出來的,無奈這句話出喉頭溢出來后便顯得異常輕柔虛弱,彷彿一陣風便能將這聲音吹散。門外自然沒有反應,古雅又拍了拍門,喚了幾聲,可是門外仍然沒有動靜,古雅只覺得頭暈得很,站了一會兒終於無力地倒了下去,腦子更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古雅覺得自己累極了,精智恍惚不清時,彷彿聽到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這聲音並不大,卻將古雅從這冗長的夢裡帶了出來,她疲乏地張了張眼睛,然後看到了一張老婦人的臉,依稀是曾嬤嬤……
「三小姐,這大白天的,您怎麼就睡了?」曾嬤嬤走到古雅身邊緩緩蹲下身來,瞧著古雅憔悴的臉嘲諷道,「三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樣差?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覺得後悔得很?」
這聲音很是刺耳,古雅覺得眼皮很沉,勉強睜開眼看著曾嬤嬤,曾嬤嬤手裡提著一個黑漆木食盒,她將那食盒重重地在古雅頭邊一放,一片灰塵隨著食盒的著地而揚了起來,肆無忌憚地散在了古雅的臉上,飄入古雅的鼻腔里,古雅皺了皺眉,嗓子有些癢,忍不住咳了兩聲。
古雅狼狽的模樣讓曾嬤嬤很滿意,古雅看了看曾嬤嬤,心裡暗暗一嘆,這個時候遇到的人既然是曾嬤嬤,除非自己死了,否則曾嬤嬤絕對不會管自己是不是病了的。古雅又將眼睛閉上,不去理會曾嬤嬤。
曾嬤嬤見古雅這對她不聞不問的態度,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罵道:「我叫你一聲三小姐是給你面子!你看府里上上下下,有誰真正當你是小姐!大太太這些年留著你算是給足了你面子!你最好老實點!你對大太太暗中做了什麼,你是個聰明人,你若害了大太太,你自己也不好過!」
古雅仍然閉著眼睛,對曾嬤嬤的話充耳不聞。
曾嬤嬤大怒,想著周夫人如今卧病在床的樣子,又看了看古雅這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心裡已怒到了極點,向古雅怒罵道:「說!你對大太太做了什麼!」
古雅躺在地上不言不語,曾嬤嬤怒極,越想越氣,伸手抓起古雅的衣襟,將古雅從地上提了起來,怒道:「你說!」
無論曾嬤嬤怎麼發難,古雅只是不理,全然將曾嬤嬤當做空氣,其實她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要反抗也沒有什麼法子。然而衣袖裡的那隻手將暗暗握著那支鳳釵。近來古雅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危險,她一直將這支鳳釵帶在身邊,就是害怕她們會對自己造成傷害,雖然她知道這個可能性極小,可是處在這樣的府邸里,她仍是的這樣的威脅感。
那曾嬤嬤已然氣極,伸手就欲給古雅一耳光,正在這時一個帶著憤怒的男子聲音突然從門外響了起來:「你在幹什麼!」
古雅在迷迷糊糊里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一跳,這是二哥哥古楓的聲音!
古楓怎麼會來這裡?爹爹說過不許任何人來看她,這古楓私自來到這裡,倘若被爹爹發現,那可如何是好?
古雅心裡又驚又疑又擔心,睜開眼向門邊一看,一前一後兩個頎長的身影映入了古雅的眼帘里,站在前面的正是她的爹爹古維鏞,而站在古維鏞後方的卻是古楓。
古雅驚疑不定,古維鏞的到來倒是在古雅的預料之中,然而她卻沒有料到古維鏞會和古楓一起出現在這裡。
古楓瞧著曾嬤嬤提著古雅的衣襟,又見古雅臉色憔悴之極,又驚又怒,提步便從門外跨了進來。曾嬤嬤見古維鏞和古楓突然出現在這裡,早已嚇呆了。古楓一把推開曾嬤嬤,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對主子動手動腳!誰給的你的權力!」
曾嬤嬤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跪了下來,磕頭求饒:「求老爺,二少爺恕罪!求老爺、二少爺怒罪!」
古楓厭惡地看了曾嬤嬤一眼,也不再理看她,而是扶起了古雅,擔憂道:「雅兒,你怎麼樣?」
他神情真摯,關心之色溢於言表,古雅心裡涌過一絲暖意,抬眼看去,古維鏞則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古雅,見古雅這憔悴狼狽的模樣,臉上無一絲動容。
古雅的心開始發涼,其實她早應該知道爹爹對自己沒有父女之情,就算自己當真死在這裡,古維鏞大概也不會覺得難過……
「二哥哥,雅兒沒事。」古雅輕聲向古楓說了一句,聲音里的虛弱已然很明顯了,頭更沉更暈,艱難地向古楓笑了笑。
古楓大驚,伸手去摸了摸古雅的額頭,只覺得那額頭熱得像是火燒般,古楓失聲道:「雅兒,你發燒了!」
說著他又抬頭看向古維鏞,道:「伯父,雅兒病得很嚴重。」
古維鏞看了看古雅的臉,古雅的臉色確實不好看,她現在已是半昏迷狀態了,到底是養在深閏的女孩子家,身子不比他們長年習武的男兒,這一病之下,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古維鏞看了看古楓,古楓又急又擔心,古維鏞皺了皺眉,沉默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道:「先帶她去零星小築。」
古楓聞言大喜,一把將病得半昏迷的古雅橫抱起來,往零星小築急沖沖地趕了去。
那曾嬤嬤還跪在地面上不敢動,古維鏞也沒有跟著古楓去零星小築,只是看了看古楓的背影,又回過頭來看著地上的曾嬤嬤,極具威嚴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連一個下人都敢對古雅動手,可見這古雅這些年在這府里過得多麼委屈。
不過……那都那個女人自找的!古維鏞臉色閃過一絲狠意,也不再理會跪在這裡的曾嬤嬤,轉身便走出了屋子。
曾嬤嬤感覺到古維鏞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身子早已簌簌發顫了。等到古維鏞無言地走了出去,曾嬤嬤緊繃著的身子才放鬆下來,一下子癱軟反座在地上,她看了看門外已走遠的古維鏞,不由地伸出去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真是嚇死她了。
不過看大老爺這態度,她當著他的面要打三小姐,他竟然都不責罵一聲,看來這三小姐在大老爺眼裡果然是連一個下人也不如!想到這裡曾嬤嬤又覺得慶幸。
然而她又想起了古楓。
二少爺怎麼會與三小姐走得那樣近?從今天二少爺緊張三小姐的病情來看,這二少爺對這個妹妹實在是好得很,如今以二少爺的身份與地位,若二少爺也像老夫人那樣疼愛著三小姐,只怕這往後的日子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曾嬤嬤的臉上不由地浮出一絲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