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古雅睡不著覺,心裡像是被冰一點一點地凍住,冷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愛變成欺騙的時候,心裡那失望與痛苦竟是這樣的強烈,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被石城月利用?師父……師父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麼不出現?如果不是凌鈴鈴出來,那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那塊白玉對蝶玉佩仍然被古雅收著,很好地收著,每當看著這塊白玉對蝶玉佩的時候,古雅就會想起那日石城月深情的眼眸,深情的話語:「最重要的東西,就交給最重要的人……」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古雅的手忽地攥緊,將那白玉對蝶玉佩緊緊捏在手心裡……
次日,古雅寫了封信交給曉秋,又與老夫人及舒月等人打過了招呼,說她想去曉秋那裡看一看她。曉秋的孩子已出世了,據說是個男孩,古雅因為病著也一直沒有去,古雅與曉秋的關係很好,去看一看曉秋亦沒有什麼關係。
老夫人只說讓古雅當心些,便准古雅去了。古雅只帶了兩個人隨行,那就是珍珍和凌鈴鈴。
雖已寫過信給曉秋了,但古雅還是等到第三天的午後,才乘著轎子離開府里,去了章梅生的府邸里。曉秋知得古雅會來,早已在門外候著了。古雅是從章府的側門進去的,她剛剛下轎,便瞧著一身錦衣的曉秋迎了上來。
此時曉秋穿著秋香色的褙子,裡面是月白色的里襯,腰上系著蜜合色絲絛,上面墜著一塊青環玉壓裙。她頭上梳著的是墮馬髻,上面斜插著兩支累絲金鳳釵。她的氣色很好,面色紅潤紅潤的,顯出年輕少婦的明媚可人。
古雅剛剛進門,那曉秋就迫不急待地迎了出去,攜了古雅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古雅,許是高興,她的眼裡有著閃爍的淚光。
「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前些日子你病重,我一直揪著一顆心,想去看你,可是那兩天剛好要臨盆了,一直沒有時間去瞧你。現在看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曉秋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曉秋說著這話時,跟在古雅身後的凌鈴鈴有意無意地笑了一笑,卻也不說什麼。這古雅柔聲道:「我沒事,曉秋。病已完全好了。」
曉秋應了兩聲,又打量了古雅一番,才忙將著古雅迎入了府里,直過了垂花門,入了內院,到了曉秋的房間里。敘了些話,曉秋又令奶媽將她的孩子抱了出來給古雅看一看,曉秋的孩子是個男孩,奶媽將她抱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縮在厚厚的襁褓里睡覺,這孩子尚未足月,很小很小的一個,臉還是紅通通的,看著這小模樣,有三分像曉秋,七分像章梅生。
上次去看舒月的孩子,古雅送了一塊翡翠佩送古浩,這次來看曉秋的孩子,古雅同樣地也送了一塊吉祥如意佩給這孩子。
「這孩子可取了名字?」古雅抱著這小小的熟睡中的嬰孩,溫和地問著曉秋。
曉秋看著襁褓里的嬰孩,慈愛地笑了,道:「梅生說了,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不必太過計較,就叫這孩子取名為陽。」
古雅微笑道:「章陽也是個好名字。」
抱了一會兒孩子,古雅便將這孩子還給了曉秋,曉秋讓乳母先將這孩子抱下去了,同時一個小丫頭走入屋子裡來,看到曉秋在這裡,便附在曉秋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曉秋點頭讓那丫頭向下去了。待丫頭離開后,曉秋才重新看著古雅,臉色有些凝重,說道:「石公子已來了,他現在在望春閣里。」
古雅的眼睛微微一動,是古雅拜託曉秋將石城月請來的,古府里到底人多眼雜,她與石城月又不好常見面,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卻必須說明了。所以古雅才讓曉秋幫這個忙。
石城月是章梅生請來的,章梅生只將他請到瞭望春閣里,並沒有告訴石城月此時古雅也在章府。望春閣是章府里幽僻之處,章梅生也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情,卻他受過古雅的恩,既是古雅托他做的事情,他亦不會推辭。
雖然想與石城月做個了斷,但一旦真正面臨著這個場景時,古雅的心卻又沉重又難受,竟然浮生起一絲退縮之意來。
古雅閉了閉眼,不再說什麼,便起身向那望春閣走了去。
以前常常來這章府作客,所以那望春閣,古雅也是找得到的。她也不要曉秋的人陪,只帶了珍珍和凌鈴鈴過去。到瞭望春閣下面,古雅先珍珍和凌鈴鈴在外面等著,她一個人走入了這間幽僻寂靜的屋子裡。
石城月在閣樓里,古雅懷著一顆沉重地心,踏著沉沉的步子,一步一步上了樓梯。
古雅走進這間幽靜淡雅的閣樓時,石城月正坐在閣樓里的一張簡單的衫木桌子邊,桌子前擺著兩壺酒,幾樣下酒的小菜,還有兩副碗筷。
「章兄,你請城月過來,何故姍姍來……」石城月的聲音在他看到走過來的古雅的那一刻,突然頓住了,他詫異地看著走來的古雅,吃驚道,「雅兒?是你?」
古雅走到石城月的對面,與石城月隔桌相坐,她的神色很平靜,彷彿是一池沒有絲毫波紋的水面,靜得反倒讓人心生不安來。
「若石公子不介意,雅兒陪你喝酒,如何?」古雅坐定后,很平靜地說道。
石城月沉默的看著古雅,古雅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偶然,結合前些日子古雅對他的態度,再是反應遲緩的人,也該明白些什麼了。何況他反應一向不慢。
他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古雅伸出紅酥紅,嫻熟自然的端過擺在桌上的繪著松竹的青花酒壺,給他與她面前的酒杯里倒酒。
酒水如一支透明的柱子傾入酒杯里,襯著古雅那清幽婉約的容貌,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憂與美。
滿上了酒後,古雅放下了酒壺,兀自端起面前的酒杯,便要將那酒送入嘴裡。
酒杯還未靠近唇邊,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已伸了過來,覆住了杯口,抬目瞧去,石城月的左手正蓋在她的酒杯上,阻止她喝下這杯酒。
「這是雅兒第一次陪石公子喝酒,石公子何故相阻?」古雅秀眉輕揚,聲音仍然很平靜。
石城月不回話,而是將古雅手裡的酒杯拿了過來,仰頭將酒里的酒一飲而盡。古雅看著他咽酒得那嚅動的喉結,有種異樣的悲傷湧出心頭。
「你若想問我些什麼,便問吧。」石城月飲下這杯酒後,直接向古雅說道。
古雅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慢慢地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喚你一聲表哥?」
石城月身子一震,那握著酒杯的手亦是輕輕一抖,眼睛里透出一種複雜的感情來。古雅沒有抬頭去看石城月,她害怕看到他后,她會忍不住落下淚水來。
四周忽然靜得有些可怕,空氣里壓滿了沉抑。
「你知道了?」過了很久很久,那石城月才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古雅的心無限地沉了下去,雖然她早有懷疑,雖然凌鈴鈴也告訴了她去真相,可是內心深處,她還是希望石城月並不是她想的那樣,還是希望是自己誤會了他。但當他說出了這句話時,古雅心底所殘留的希望也徹徹底底地破滅了。
「簫城月,才是你的名字,是不是?」古雅壓下心裡的悲楚,靜靜地說道。
石城月久久不語,他放下手裡的酒杯,又取過桌上剛剛古雅為他斟的酒,將那杯酒飲盡。古雅很有耐心地等著石城月的回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石城月才自嘲似地笑了一笑,道:「沒錯,我姓簫,不姓石。我真正的名字是簫城月。」
說著他又抬起頭來,看向沉默著的古雅,道:「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從認識她開始?
果然,他與她相識,都是在他的復仇計劃之中嗎?
「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頓了一會兒,石城月又補了一句。
古雅伸手入懷,取出了一隻白玉對蝶玉佩,將那玉佩放在桌面上,道:「蝴蝶雙宿飛,與君同結心。思綿姑姑有一方手帕,上面就綉著她和簫姑父的定情信物。」
石城月怔了一怔,蝴蝶雙宿飛,與君同結心。沒錯,這塊白玉對蝶玉佩,就是當初他父親與母親的定情之物。當初他將這塊玉佩交給古雅時,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會暴露他的身份,但……他仍然這樣做了,因為他已沒有必要再隱瞞了。
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古雅抬起頭來看著石城月的眼睛:「表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雅兒說?」
石城月靜默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這就是石城月想要對古雅所說的話?這簡單的三個字,卻沉得讓她幾乎窒息,很簡單的三個字,就已表明了石城月的一切,他,欺騙了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