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立場 （二合一）
自打小雷出現，一直就是一副乖巧的鄰家小姑娘的模樣，如今一開口，折家眾人都暗暗慶幸，幸好，自家沒有怠慢小雷。
「小雷，稍安勿躁。」楊父制止道，然後看向折御卿，「龐大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將兒郎們送回來？」
折御卿搖搖頭，一點消息也打探不到。
折老夫人輕嘆一聲，「想盡了辦法，連給兒郎們送些衣物也不行，唉，不知道兒郎們有沒有受苦…」折家女眷也一個個垂頭，心中還是隱隱期盼，小雷能好好抖抖威風的。
太憋屈了，不說折家有多忠心耿耿，起碼沒和遼人党項人勾結吧，好歹守住了府州吧，沒功勞還有苦勞呢！
要藏良弓，行，能不能別將良弓給折斷了、扔了呢，收到庫房也好啊，也許許多年後，還能用一用呢？
楊父心中也是輕嘆。出京前，福兒特意告訴楊父，說龐籍有勇有謀，有魄力、有膽識、有心胸，也有眼光，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言下之意便是，和此人打交道，勝算不多，還是別玩心眼了。
而八娘也告訴楊父，「歸隱田園，未嘗不好。」
因此，見小雷發飆，楊父便攔下了，打算和折御卿詳談后，再說其他。
但小雷卻不如此想，小眼睛已經表明了態度，龐籍竟然去鑽空子，這讓小雷很不爽。
小雷覺得，大臣們不應該仗著阿爹性子好就得寸進尺，龐籍如此行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因此小雷聽了折家人的回復，便笑著對楊父道：「阿爺，沒事兒，就讓侍衛跑一遭吧。阿奶多年未回娘家，總不能讓她一家骨肉都認不清吧？再說了，要調查在哪兒不能調查呀？朝廷哪條律法規定了，不能在府州調查，只能在榆林調查呢？」
九娘想了想，開口道，「明日我去榆林走一遭吧。」
臨行前，潘鎧也給九娘交代了，「我不了解龐籍，但官家能選中他給福兒講課，那必然是有幾分本事的，教了福兒半年，就被派去了西北，應該是比起教書育人，他更適合治理一方。」
別看小眼睛眼睛小，識人還是很有幾分本事的，潘仁美就給潘鎧說過，小眼睛知人善用！早些年讓陳堯佐治水，誰聽過陳堯佐啊？大家知道的都是陳堯佐的爹，陳堯佐的大哥！
可小眼睛偏偏從翰林院里挑出了陳堯佐，推薦給了趙匡義，派出了京，去了錢塘！如今又負責治理黃河，出了成效了，大家都贊陳家一門三傑！小眼睛這個伯樂倒沒人記起。
當然，也許記得的人，都和潘仁美一樣，掩下了教導兒孫，「官家給福兒挑的先生，就沒一個庸才。」
當然了，潘仁美是告誡潘鎧，別以為小眼睛好欺，別仗著九娘和宮中親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就算小眼睛能容，但他重用的人卻是斷然不會容下一個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的潘家的！
潘鎧也覺得小眼睛是挺會慧眼識金的，換個人，誰敢用九娘啊！怎麼也是用自己這個從小就被培養的文武雙全的人啊！
因此，潘鎧便給九娘強調了又強調，年紀輕輕就能治理一方，龐籍的手腕可想而知，不可和龐籍交惡，「龐籍的態度對於折家的歸屬，至關重要！」此人得罪不起。
所以，九娘便想親自去榆林一趟，如果表兄們沒有受什麼罪？就讓他們委屈幾日也無妨。如果情況不妙，再想轍，總比小雷這麼一來就得罪人好。
小雷卻不樂意，「九姨，你別攔我，阿爹給我的旨意難道是白給的？」
小雷出門，小眼睛自然是準備周全，聖旨什麼的就像不要錢似的，給小雷準備了一堆，八娘瞅著裝了一匣子的簡裝聖旨，不由咋舌，後世小眼睛的聖旨肯定是最拍賣不起價的，太多了！
福兒也很無語，難道不是一封就夠了么？！這是覺得小雷有多惹事啊？！
九娘瞪小雷，寫聖旨有多累？沒用上一點也不可惜，好不好？！
小雷笑，不語。
折御卿趕緊道，「明日我再派人去榆林，探探情況再說，九娘舟車勞頓，明日就好生在家休息休息。」
折御卿可不敢使喚九娘，遼國公呢！
再說了，楊父明顯是不贊成的，折家和楊家打交道，怎麼能不尊重楊父的意願呢？
折御卿這麼一說，楊父立馬點頭，折氏也投了贊成票。
於是，折氏和折老夫人回房，折御卿和楊父去書房密談，九娘和小雷回房休息。
小雷一回房，就拿了個令牌，讓身邊的侍女桃子交給二門外的侍衛，「讓郭汗去趟榆林！」
小雷身邊的侍衛都是八娘給小雷挑選的，除了郭汗。
八娘挑選的侍衛，忠心自然是有的，本領自然是不差的，但是，大家也都是明理的！會攔著小雷衝動行事的！
福兒便給小雷推薦了郭汗，「這是個軸的，方便你幹壞事。」
小雷一邊沖福兒翻白眼，一邊收下了郭汗，還不忘問道，「你不需要？」
福兒嘖嘖，「我還小。」
「那我幫你留意著。」小雷許諾。
「你怎麼不給自己留意啊？」福兒一臉的鄙視。
這不是沒想到嘛，自己可是乖乖女啊！小雷瞪福兒，「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小小年紀就想背著爹娘做壞事？！」
「那你還我啊！」福兒反瞪了回去，被小雷拍了回去。
爹娘的話都是對的，爹娘的安排也都是沒錯的，但是路還得自己走啊，飯也得自己吃嘛，沒經歷過，怎麼能有感觸呢？
小雷很嗨皮的留下了郭汗，有些肯定會挨訓的事，就讓郭汗去辦了，郭汗可不管對錯，只要是小雷的命令，那絕對的不折不扣的執行。
有次，六合的競爭對手搞惡意競爭，郭汗帶人和六合的競爭對手打了一架，被小眼睛拎到跟前訓，「你是侍衛啊！不是街頭混混！」
「那下次我找街頭混混？」郭汗一臉的糾結，「可我沒錢啊…」
小眼睛…
郭汗見小眼睛表情不對，趕緊澄清，「我俸祿全給阿娘了！」
小眼睛…
無語的小眼睛只好對小雷說，「能不派他，就別派他，被你阿娘知道了，這人肯定調走！我看你找誰哭去！」
小雷將人留下還是費了番波折的，曲線救國，通過楊七郎，才好容易給了郭汗一個編，就這樣，郭汗也只是一個最最不起眼的小侍衛，負責外圍安全的。
這樣的人，出京能不帶上么？
小眼睛為什麼準備了那麼多的聖旨，就是知道小雷身邊有個郭汗啊！
果然，郭汗一到榆林，就把龐籍給得罪了個透。
龐籍先聽了郭汗的傳話，心中不由一陣冷笑，這公主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大宋可以出一個嬌蠻公主，但卻不能容下一個插手朝政的公主！
龐籍冷笑著，拒絕了郭汗，讓郭汗轉告小雷，「好自為之」。
郭汗立馬拿出了聖旨！
聖旨上寫的當然不那麼具體了，但卻清清楚楚寫著，讓龐籍聽小雷的吩咐，見公主如見朕！
龐籍接過旨意，心中好氣，卻也只得咬牙將折家兒郎交予郭汗。
「請轉告公主，彈劾她的摺子，即刻就送往京城！」
「公主等著呢！」郭汗硬梆梆的甩了一句。
龐籍拿出紙筆就開始洋洋洒洒彈劾小雷，並且將折家楊家又再度彈劾了一遍，楊父和折氏此時到府州，真是視朝廷為無物啊！
而折家眾人見到一班兒郎，全驚呆了。
折御卿也不知此事是好還是壞，心中七上八下。
昨兒，折御卿與楊父詳談了兩個多時辰。
形勢大家都懂，兩人沒有多說，直撲主題，折家的將來。
折御卿望著楊父，希望楊父能給些小道消息。
楊父也只能說，折家兵與其讓朝廷來撤，還不如讓折家主動移交給朝廷，「官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折家只要對得起朝廷，如果操作的好，哲家兒郎日後領兵征戰的可能性也並不是沒有。
但是，楊父也不能保證什麼，出京前，小眼睛一句交代也沒有。也許，小眼睛也沒個主意。
而八娘則從來都是喜歡歸隱田居，好似悠閑的田園生活便是武將最好的歸宿，殊不知，馬革裹屍還，才是諸多武將的追求。
所以，八娘的話，聽聽就是了。
所以楊父只能說，如果哲家行事正好符合了小眼睛的心意，那麼前途可期。
折御卿昨夜和折老夫人商量到深夜，還是很猶豫，這私兵一旦交出去，如果朝廷反悔，折家是一點生機皆無，折家兵若在手，好歹，還有一點資本和朝廷進行談判，最壞的結果，也比束手就擒心中痛快！
所以商量了半天，兩人依舊舉棋不定。
沒想到第二日下午時分，被關押在榆林的折家兒郎們竟然悉數全回來了。
女眷們驚呆片刻后，頓時一片歡欣鼓舞，樂開了花，拉著憔悴的兒郎們噓寒問暖。
龐籍沒用刑，但也沒優待，折家兒郎們還是頗為狼狽的。
折御卿則是心中暗驚，不由有些暗暗琢磨，小雷如此行事是否是小眼睛授意的，目的是為了讓折家激怒朝廷，讓朝廷師出有名。
思及此，折御卿心中忐忑不安。
別說折御卿了，就是楊父和折氏也是心中惴惴，小雷可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呢，怎麼會一意孤行呢？
折家兒郎回府，自然得有一番慰問，九娘趁此功夫，拉著小雷回房，悄聲問小雷，「官家的意思？」小雷一向很聽話的。
小雷嬉笑著：「九姨，我自己的主意。既然橫豎都討好不了龐籍，那為什麼要讓大家再多受些委屈呢？」
九娘噌怪，「小雷，折家的事，牽扯甚大，一個不好，折家怕就沒個好下場，眼下不是圖一時痛快的時候。」
小雷笑，「只要阿爹不下旨，誰能把折家如何？」
九娘一想也是，雖然小眼睛性子很好，大臣們都很強勢，但是如果小眼睛堅持，九娘細細琢磨了一下，好像除了讓自己當樞密院副使沒成，其餘的，好像都是小眼睛贏了呢。
九娘微微有了些信心，但還是提醒小雷，「別去招惹龐籍！」
小雷樂，「我偏就招惹了！」
小雷在叫郭汗去榆林接人的時候，還寫了生平第一封摺子，彈劾龐籍，妄自揣測聖意，置朝廷大局於不顧！
龐籍如此對待折家，就不怕其他人心寒嗎？試問日後誰敢和折家一樣聽從朝廷命令默默守邊？
是的，小雷拿朝廷沒批准折家內遷之事說話！
「你為什麼針對龐籍？龐籍打壓狄青？」九娘疑惑，「不對啊，龐籍對狄青讚譽有嘉啊！」
小雷懵，「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嘛？！」
「那你為什麼針對他？」九娘不解。
小雷笑，「他對阿爹的命令陽奉陰違，我不高興！」
九娘…意氣用事！
小雷樂，「捅出簍子來，有阿爹呢，九姨，別擔心。」
九娘…
龐籍和小雷的摺子，幾乎是同時飛往汴京。
就在京城即將掀起一場罵戰時，龐籍和小雷正笑著品茶。
在折家兒郎回家的第二日，龐籍便抵達了府州，前來拜見公主小雷。
龐籍是西北地方官，府州名義上也是他的管轄之地。
聽說公主來了，他前往府州，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龐籍沒搭理折家人，只是要求，拜見公主。
小雷笑吟吟的讓人將龐籍請進了折父，單獨見了龐籍，態度很好，不見一絲刁蠻。
龐籍邀請小雷去榆林，「臣有責任負責公主的安危。」
小雷呵呵笑，遼國公在呢。
龐籍笑，「雙拳難敵四手。」這可是府州，折家的地盤！折家若起了壞心思，呵呵…
「龐大人，你覺得我阿爹是有多不待見我呀，竟然會同意我深入狼窩？」小雷笑眯眯道。
龐籍道：「官家以誠待人，是黎民之福，但是，人心險惡，公主還是小心為上。」
小雷樂：「究竟是人心險惡，還是有人總喜歡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慾壑難填。」龐籍正色道。
小雷笑，「龐大人，若沒這些被人認為欲豁難填的武將，沒準你現在正在遼人或者党項人的部落放羊呢！都是同僚，相煎何急。」
龐籍笑：「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忠的都是官家，為的都是朝廷，保的都是家國。只有將相和，我大宋才能千秋萬代，所以，公主的指責，臣不敢認。」
小雷沖龐籍行了一禮，「那還請龐大人教我，既然道理是這樣的，那為什麼龐大人還要找折家的茬呢？」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卑下士時。」龐籍避開了小雷的禮，道：「如若當初周公耳畔是一片歌功頌德，誰能保證他不會是頭一個王莽？」
「哈，看來真的是要多讀書啊，整人都整得如此為國為民。」小雷拍了一下手。
「公主，未雨綢繆好過亡羊補牢，」龐籍道：「安祿山造反前，唐明皇可信？」
小雷笑，「我說不過龐大人，但是，龐大人，你也說不服不了我呢，怎麼辦？」
「臣不是來說服你的。」龐籍頓了頓，「護得公主安全，是臣職責所在，同時，提醒公主安守本分，別插手朝政，」龐籍看著小雷，緩緩道，「也是臣的職責所在。」
小雷氣炸了，努力平復怒氣，笑道，「那就謝過龐大人了…」
龐籍道，「不客氣。」
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