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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上帝之眼(2)

  一跨出實中大門,葉少寧就猛地抬起手,“啪啪”,毫不手軟地打了她的屁股兩下。衣服穿得厚,明明不疼,童悅卻疼哭了,淚越流越猛,最後連鼻涕都出來了。


  黑色奧迪尊貴地泊在風雪中,車內暖氣開著,彥傑坐在車後座上,淡淡地看著被扔到副駕駛座上的她,撇了撇嘴:“我妹妹越來越出息了,都會玩離家出走了。”


  她狼狽地裹緊大衣,拭著淚,死活不吭聲。


  葉少寧從另一側上了車,從後座拿過一件羽絨服遞給她:“穿上。”是命令的語氣。


  “先送你回去!”他又對彥傑說。


  彥傑無奈道:“還怎麽睡?半夜被你叫醒,大雪天的在外麵遊車河。你找家酒吧把我放下,我想去喝杯酒。”


  “真是不好意思了。”葉少寧眼角睨著身邊的人低頭玩著十指,看上去挺安靜。


  彥傑聳聳地肩:“她這麽不懂事,我做哥哥的也有責任,不好意思的人應該是我。不過,以後她再玩這一出,就真的和我無關了。”


  葉少寧發狠道:“以後她也沒這樣的機會了。”


  “最好是!”彥傑放鬆地半靠在椅背上,“開車吧!”


  車在中山路路口停下,彥傑特地跑到前麵揉揉她的頭發,再刮了個鼻子,然後就走了。


  “今天我就不陪你了,改天我給你打電話。”葉少寧降下車窗,寒冷的風從外麵吹進來,童悅瑟縮地抱起雙肩。


  彥傑揮揮手,頭也沒回。


  仰頭看著風雪中的公寓,童悅無語。她走的時候可是如壯士扼腕般悲壯,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又站在這裏,真像兩個孩子在玩捉迷藏。


  樓道內安靜得出奇,一聲清咳都能引起很大的回音。電梯上行,電纜聲輕輕的,她舔了舔嘴唇,想抽回被他牽著的手。他蹙著眉,又加重了力度。門一開,他就把她推進了浴室。水龍頭開到最大,熱氣慢慢地彌漫開來。


  她衝了個澡出來,看到隻有臥室亮著燈。他背對著她佇立在窗前,英俊的輪廓仿佛是一幅靜默的剪影。頸邊細碎的發梢,在燈光下,幽幽地泛著深淺不一的光澤。


  牆上的掛鍾此時正指向三點。


  已經這麽晚了,好像應該上床休息了。但那人仍站在窗前,仿佛外麵的瑞雪江山非常壯觀,他舍不得挪開視線一般。她輕咳了一聲,成功地讓那人轉過身來。房間內靜得出奇,氣氛有些迷離。


  “童悅,我們這個婚姻你當真了嗎?”他問道,不像是開玩笑,表情非常嚴肅。


  她疑惑地皺起眉頭。


  “五個小時前,我站在客廳裏看著你穿衣換鞋,拉開門離去,我突然就在想,我是你的什麽人?”他清俊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悵然。


  “老公。”她的心弦輕輕顫動。


  “我沒有這種真實的感受。”他閉上眼,“你走得那麽冷靜,毫不拖泥帶水,就像準備得非常充分一樣。你丟下全部的鑰匙,我看著你,下一刻你丟下的會是我給你的信用卡嗎?不是,你把我丟下了,沒有一點留戀。如果那時我衝動地說出一些話,比如我們分開之類的,我想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然後在瞬間內,把與我有關的痕跡迅速抹淨,不帶走一絲雲彩地轉身離開。你不曾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你也不曾把我當你的老公,你不曾對我撒過嬌,你不曾向我訴說過委屈,你不無理取鬧,你遇到任何困難,要麽一個人解決,要麽默默忍受。你隨時都在準備離開。雖然你努力對我好,體貼我,為我們的婚事積極忙碌著,可是你的心卻沒有給我。如同上次你把我領到那個小麵館時一樣,童悅,其實你並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我們的婚姻。”


  她扯住睡衣的衣襟,兩隻手瑟瑟發抖。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似乎疲憊不堪。


  “而我卻失控地對你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妒忌吧,霸道吧,擔憂吧,種種之類,人都有鑽進死胡同走不出來的時候。其實說穿了就一件事,我隻想確定——你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對不起,我忘了顧及你的感受。我就那麽閃神了一會兒,追下樓時你就不見了。雪那麽大,吹得眼睛都睜不開。你肯定認為我不會追下樓的,因為我對你沒那麽重視,是不是?一個男人在風雪夜把妻子氣得離家出走,你是無法想象那種自責和恐懼的心情的。不敢去想你萬一出現什麽情況,我盡可能地加速,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你家,開門的卻是個陌生男人。你父親不隻是摔了一跤那麽輕鬆,他是骨折住院了,你也沒有告訴我。我挫敗而又沮喪。你把手機關了,我們聯係不上你。我和彥傑去了醫院,去了中山路,去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酒店,就連喬可欣的公寓都去了,最後隻是想來實中碰碰運氣。當保安告訴我童老師在時,我差點跌坐在雪地裏,心裏什麽滋味都有。”他張開雙臂,笑得苦澀。


  被淚水洗過的眸子眨了幾眨,再睜開,心中某個堅硬的部位在一刹那柔如絲緞。窗外有“咯吱咯吱”的聲響,似風動,似樹動,也許都不是,仁者心動。原來是這種感覺,原來是如此美妙。


  千言萬語在心中翻湧,說出口的隻那麽簡單的幾個字:“少寧,我是你的,現在是,以後永遠都是。”


  一諾千金。


  他們靜靜地相擁,一聲不響,雙臂的力氣卻是越來越大,像要把對方壓到自己的身體裏去似的。她的心中濕漉漉的,蕩過來,又蕩過去,那種感覺很熟悉,卻又很陌生,是沒有經曆過的強烈。


  童悅睡過頭了。雪光從窗簾的下麵漏進來,室內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床上隻有她一個人,懷裏抱著個枕頭。十點一刻,童悅看著掛鍾,驚得一口氣差點背過去,隻穿著睡衣光著腳就跑出了臥室。葉少寧坐在桌邊認認真真地寫請柬。


  “醒啦!”他抬起頭,“我幫你請過假了,也做了飯,快去把衣服穿好,梳洗一下我們就吃飯。”


  她歪倒在沙發上,拍著胸口,氣還喘不勻:“幹嗎不叫醒我?”


  他擱下筆:“舍不得,看你睡得那麽香。我起身時你還拽著我的手臂不肯鬆開,我怕驚醒你,就塞了個枕頭過去。”


  “你怎麽也沒去上班?”她扭頭看,陽台上晾著換洗的衣服,理得齊齊整整,想不到他還會做家務。


  “工作一年到頭忙不完,結婚一生隻有一次,這個輕重我要是分不清,你會不會罰我跪搓衣板?”他湊過去,撓她的癢癢。她躲閃著跑回臥室:“現在哪家還有搓衣板啊,要跪也隻能跪浴缸了。”


  他做飯的水平太一般,說是煮的粥,可揭開來一看,爛飯一坨。


  “沒事,再加點開水就成粥了。”她寬慰他。兩個人就著小菜和加了開水的爛飯也吃得很香。


  李嬸今天被葉少寧打發去新公寓打掃並看著工人安裝了,童大兵那邊,他也幫著請了一個護工。昨天像泰山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一堆事,他簡而化之全都解決了。她想,有些事可能是自己想得太複雜了。


  吃過飯,兩人一同去醫院看望童大兵。童大兵的情緒不錯,現在有了護工,錢燕也不用那麽忙了。彥傑不在,可能在家補眠。下樓時,葉少寧停下接聽電話,她慢慢地在前麵走著。樓梯拐彎處,一個男人正拾級而上。她隨意瞥了一眼,“咦”了一聲,是昨晚和她一塊拚車的男人,叫冷寒。她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個名字跟天氣太相襯了。他也認出了她,漠然地頷首,然後匆匆越過。


  葉少寧送她去學校。下車的時候,他遞給她一遝請柬。幾位校長是單獨寫的,其他的都是按辦公室寫的請柬。


  她很驚訝:“你怎麽知道誰在哪個辦公室的?”他沒有問過她。


  他哼了一聲:“用了心,有什麽不知道。”


  在一遝請柬的最下方,她看到了蘇陌的名字。


  “他是彥傑的老師,你在工作上他也很照顧,應該請的。”他的語氣不疾不徐。


  她捏著請柬,正好她也要找蘇陌說事。


  下午,童悅給蘇陌打電話:“蘇局,您什麽時候有空,我想和你談談亦佳的事。”徐亦佳是他安排轉過來的,她擔心徐亦佳的家長會把這件事擴大化,告訴他是最好的。


  “我一會兒有個短會,這樣吧,一個小時後,我在麗園等你。”沒等她回答,他就收了線。


  她去了麗園,紅色君威在銀裝素裹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火豔。一個領班經理樣的年輕女子迎上來,將她帶進最裏端的一個包間。蘇陌已經到了,麵前擺著一杯綠茶,細長的芽尖在水中沉沉浮浮的。


  “我們一會兒再點菜。”蘇陌翩翩有禮地謝過女子。女子麵帶微笑,關上門離去。


  他也給她倒了一杯茶:“小悅,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最近很累嗎?下巴都尖了。”


  她忽略他語氣中的疼惜,把昨晚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蘇局,我想還是讓亦佳回原來的學校就讀,離家近一點,讓家長費點心接送,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事。”


  蘇陌歎了口氣:“當初她爸媽找我幫忙,就是想讓她和那個男生斷了,沒想到愛情的力量這麽巨大。”


  “我倒不認為掐斷是明智的,剪不斷,理還亂。如果再有下次,我還能幸運地在深夜一點的遊戲城找到他們嗎?”


  蘇陌笑道:“那不如把那個男生也轉來實中?”


  “實中是超市嗎,見到人就歡迎光臨。”童悅沒好氣地回道。


  蘇陌放聲大笑,眼神明亮閃耀:“隻是逗你的,你還當真了!哈,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給她爸媽打電話。不過我是不太情願把亦佳再轉走的,那樣我見你的機會就更少了。”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灼熱與對她的渴望。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冷著臉或出言駁斥,而是緩緩眨了眨眼,從包包裏拿出請柬,推給他:“一月十六號,晚六時,恒宇酒店,請務必光臨。”


  蘇陌沒有打開,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仍舊那麽儒雅、親和,就好像亦心還在,三人一塊出來吃飯,一切都是那樣溫馨甜美。


  “我一直在想,讓你結婚是對的,經曆過了,比較過了,才會確定什麽是最適合自己的。我是個自私的男人,很強調自我。我很想用一些過激的方式來阻撓你的婚事,因為我愛你已愛到沒了尊嚴,但那樣你隻會恨我。好吧,結婚吧!除去一些外在條件,葉少寧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但我不會給你祝福,我隻在一旁作壁上觀,男人的風度和大度其實是裝出來的。小悅,三年好嗎?在這三年裏,你如果累了,倦了,走不下去了,給我打電話,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都可以,我會來接你,給你想要的一切。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冬天站在彥傑後麵對我盈盈一笑的小姑娘。但若你幸福,”他合上眼,聲音微沉,仿佛不願繼續,“我會出國,做個訪問學者,會和其他女子結婚。人沒有孤單的權利。你別激動,這個機會不是給你的,而是給我自己的。”


  時鍾的秒針“嘀嘀答答”地跳動,長久的安靜之後,童悅抬起頭:“蘇局,謝謝您和我說這番話,但我想不會有那樣一天的。即使以後會跌得頭破血流,我也不會左顧右盼。這是我的命,我認了。”


  蘇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好啊!亦佳讓你那麽累,我請你吃什麽才能表達我的謝意呢!你想吃什麽?”他按鈴,準備點菜。


  “不要了,我和老公晚上約好一塊去恒宇酒店試菜。”這不是示威,而是事實。尊重事實,就是珍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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