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之一 安安(6)
“現在是聖誕期間,屬於巴黎的旅遊旺季,酒店不好訂,你就到我那裏擠擠吧!”牽手下樓,他打開車門,回頭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交代了下,免得她一會兒橫眉豎眼,當他是圖謀不軌的壞人。
“你公寓很小嗎?”她扣上安全帶,注意力全放在沿途的街景上。咖啡館真的很多,那些匆匆疾行的女子光著雙腿,隻著大衣,不知冷不冷。
“兩個人沒什麽問題。”
她體貼道:“你如果工作忙,明天給我報個團吧,我跟團玩。”
“如果我真這樣,我怕你會一輩子恨死我。”
她扭過頭:“為什麽?”
“某人很小心眼唄,說說看,有多久沒理我了。”
“那你呢?”
“我在等你的答案。”
“那是問題嗎?”
“當然是。安安,你不再是十二歲。”
她在座位上動了動,整個人轉過來麵對著他。前方恰好是紅燈。
“十二歲時,我很討厭和你拍合影,我喜歡星星勝於一切。香港擁擠而又悶熱,街頭巷尾講著令我發毛的廣東話,食物吃起來也沒青台的可口;想來巴黎我希望是初春或深秋,那樣更能領略這座城市的美。可是十五歲時我去了香港,現在我在巴黎。裴浩然,你說我為什麽這樣做?”
他震愕地凝視著眼前這張比任何時候都嚴肅的小臉,有一種柔軟的感覺從腳底漫上,一點點發燙。他握住她的手,她白了他一眼。
裴家在法國有幾處房產,甚至在普羅旺斯還有幢古堡,裴浩然卻住著一套小公寓,“這又不算家,隻是個休息的地方,小了比較好收拾。”他解釋道。
可是也太小了,連個客房也沒有。安安站在客廳裏四下環顧,隻一眼就看遍,兩人還得共用一個浴室。室內暖氣倒是開得很足。
“你先去洗澡,我給你做飯。我隻會炒飯哦!”他把行李拎進臥室,打開,“需要我幫你準備睡衣嗎?”
“我們要睡一張床?”安安呆住了。
“床給你,我睡地毯上!”
洗了米放進飯鍋,等著蒸熟,同時打開冰箱,找出蔬菜做個湯。他耳朵豎著,她不知碰翻了什麽,骨碌碌地在地上滾動,她小聲嘟噥。心情真如三月微風,輕快得不知方向。
寵溺地扭頭朝緊閉的浴室看了看,兩人從來沒有這樣共處一室過,他真是非常期待這個浪漫之夜了。
海鮮飯配蔬菜湯,這可是裴宅大廚手把手傳授的,他一直引以為傲。
這個澡泡的時間也太久了,都過去四十分鍾,她還沒出來。他正要過去敲門,門開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身後,小臉紅潤,睡衣有點大,袖子挽了幾圈,雪白的腳丫蜷在胖胖的拖鞋裏。她有些難為情:“我沒帶毛巾,用的是你的。”
心一顫,他上前抱緊她:“這是我的幸福。我一直想著有一天,我們可以這樣親密。一間房,一間浴室,一隻水杯裏放兩隻牙刷,毛巾架上,你的我的挨在一起。”
她評價:“有錢人!”
“嗯?”
“普通人家能有幾間房,哪家不是一個浴室,哪家的毛巾不是都擠在一起!”
“不解風情!”他氣得彈她,她抿嘴直樂。
廚藝不錯,不留神還以為是在香港的裴宅呢!飽了,暖了,睡意自然漫了上來,“床真的讓給我嗎?”他揉揉她的頭發。
床夠大,燈光柔和,枕頭靠墊鬆鬆軟軟,感覺枕上去,必然很舒服。
“怎麽不睡?”他擦著頭發,裹著毛巾,走了進來。
她回過頭,叫道:“你又不穿衣服?”
“又?你什麽時候見過我不穿衣服?”
她急得跺腳,怎麽會聊出這個話題?“有一次不小心看到的。”
“我在洗澡?”他慢慢向她走去,她緊張地後退。
“不是,你在睡覺。”
“哦,都看到了?”
“沒……就一半多點。”
“還想看嗎?”他的手放在毛巾的結上,安安捂著眼睛,高聲尖叫。
毛巾扯開,露出裏麵寬鬆的運動中褲。他哈哈大笑,她氣得用拳頭捶他。
他在地毯上鋪了條被子,她擔心地問:“會不會冷?”他說:“沒事,我身體結實著呢!”
她想了想:“上來睡吧!”
他搖頭:“我意誌力不強,再等等,至少等你十八歲了,不然葉叔會殺了我。”
她嘟囔:“不能純睡覺嗎?”
他很誠實地承認:“不能。有時候男人不是用大腦思考的。”
熄了燈,黑暗裏他聽到她輕輕喚他的名字:“浩然,我知道的,你是愛我的。”
傻瓜,這不是明擺的嗎?“晚安,寶貝!”
許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裴浩然一看時間,九點半。陽光透過窗簾,室內半明半暗。安安還在睡,像小嬰兒般,雙頰紅撲撲的。仿佛察覺到有人注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他,笑了。小雛菊一樣,一朵朵地綻放。
“早!”他微笑印上早安吻。
“早!今天天氣不錯哦!”
“是,陽光很好,天很藍。適合外出。”
他牽著她的手去常去的街頭咖啡館。已過忙碌的早餐時間,店中客人不太多。這次不要外帶,他悠閑地坐在吧台邊,他點藍山咖啡,她喝皇家奶茶,一人一塊三明治。“我每天早晨都吃這個,嚐嚐。”他說道。她捧著,張開嘴巴咬了一大口。
來巴黎,盧浮宮與巴黎聖母院肯定要去膜拜的,埃菲爾鐵塔也要登一登,在凱旋門拍幾張照片留個紀念,沿著塞納河走一走。河畔有流浪藝人演奏,還有路邊畫家為遊人畫像。她也畫了一幅,畫中,他從身後環住她,她仰起頭,一臉幸福。
在廣場邊,恰巧有模特拍時裝秀。隻著薄如蟬翼的裙子,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光鮮照人地搖曳飄過。她咂嘴,說:“真辛苦。”
他替她扣好鬆開的大衣紐扣,笑著答:“賺錢不是這麽容易的,不過,你無須擔心這些,你有我,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對了,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突然來巴黎?”知道是個驚喜,還想得到更深的答案。
十二月的寒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甩開眼前的發絲:“你以為我不會想你嗎?”
他留下的問題,在他走後,她一下就找到了答案。覺得他很好玩卻又覺得心疼。愛,要懂得體貼,必須處處考慮另一個人的感受。裴伯伯說他為了能在香港多待幾天,徹夜加班,假期沒休滿,卻走了。她的身邊有了別的男生,他有點傷心,但他並沒有要求她必須怎樣去做,他要等她自覺地回應。
從那之後,她就疏遠了高崗,也遠離了他的朋友圈。相思滿到一個高度,連呼吸都染上了輕愁。舒阿姨在飯桌上聊起巴黎的冬天,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起身時,她問舒阿姨,如果去巴黎旅遊,需要辦什麽手續。劉管家在一邊接話說,安安小姐有護照,什麽時候想去都可以。於是,她來了。
“再想,也沒有我想得厲害。”他輕歎,攬住了她的肩。
聖誕前夕,他帶她去買高跟鞋,不是逗趣,他神情很認真,“女孩長大後,應該有一雙美麗的高跟鞋。”
她看過迪亞茲演的《偷穿高跟鞋》,劇中姐姐那滿滿一櫃的高跟鞋,確實是所有所有女孩的夢想。
他細心地挑選,不厭其煩地向店員描述想要的式樣。最後,一雙粉紫綴水鑽的高跟鞋放在她麵前,他蹲下身為她試穿。她走得小心翼翼,在鏡子前緩慢地轉了個圈。因為這雙高跟鞋,她覺得她似乎是美麗的。
他又為她買了件粉紫的小禮服、粉紫的水晶發卡、粉紫的包包。“這隻是聖誕禮物,你還是學生,不會時時這樣奢侈的。”
“知道啦,我又沒要。”
結賬時,他讓她等了一會兒。
高跟鞋、禮服、包包,當晚就派上了用場,他帶她去吃西餐。“西餐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情調與浪漫。”在車上,他不住扭頭看她。她第一次化淡妝,美得令他吃驚。
“放心,我不會丟你臉的。”西餐的禮儀很繁雜,偶爾吃一次兩次,她能忍耐。
他替她開門,挽著她走進餐廳,替她脫下大衣,交給侍者。餐桌上花瓶中的玫瑰開得正豔,廳中樂隊正演奏一首舒緩的樂曲。侍者遞上菜單時,朝她投來質疑的一眼。在法國,未滿十八歲,是不允許飲酒的。這女孩有十六?
他笑笑,要了香檳,她自覺喝蘇打水與果汁。
客人陸陸續續就座,小聲輕談,低低吟笑,目光柔和。
正餐吃了一半,他用餐巾拭了拭嘴角,“失陪下!”他紳士地向她欠了下身,站起身,走向樂隊。
她正奮力與盤中的牛排鬥爭,沒有分心注意他的去向。牛排是七成熟,嚼起來很鮮嫩,嗯,好吃!她彎起嘴角,抬起眼,這才看到他站在樂池的麥克風前,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
“那一年,我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她剛剛十二歲,我就知我此生所愛的人來了。我們戀愛已五年,這種感覺從未動搖,反而越來越堅定。所以今夜請諸位給我鼓勵,我想請求她把以後所有所有的時光都給我,隻給我。”
廳中響起祝福的掌聲,隻有她茫然地四下環顧。
他有點害羞,但仍堅定地站著,“她特別乖,不讓我操心,也沒害我失眠。我沒給她送過花,也沒給她唱過情歌,今夜就一並補上吧!”
他向樂隊的吉他手點點頭,接過吉他。廳內鴉雀無聲。他唱的是一首讓人耳熟的英文歌《愛》。她擱下刀叉,手足無措地揪住禮服的下擺,她承認她緊張了。
他唱得並不專業,有幾處還破音了,幸好感情真摯。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此起彼落的掌聲中,他優雅地站立,向眾人道謝。
侍者從後麵抱過一束玫瑰遞給他,他越過一張張餐桌,向她走來。她突然氣接不上來,眼睛瞪得溜圓。
“安柔,你緊張嗎?”他用中文溫柔地問,她點頭。“我也緊張,但,沒關係。”他笑了笑,握住她哆嗦的手,就這麽單膝跪在了她的麵前。她捂住嘴,不知何時,他的掌心多了個首飾盒。
“裴家的長孫媳,以後會有許多許多昂貴的首飾,這隻是一枚小小的鑽戒,是我下午匆匆買來的。安柔,在你麵前的這個男人,算不上成熟,你也不要想他做什麽工作,他是某某的長子,你隻要知道他愛你,很愛很愛。那麽,可否把你以後的快樂、痛苦、美麗、蒼老,都給他呢?嫁給我,安柔,好嗎?”他親吻她的手指。
“你仍可以繼續求學,仍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婚禮也不會太快,我們隻是先訂婚。”
鼓勵的掌聲響起,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催促。
“浩然,我願意的。”她哽咽著。
他微笑,為她戴上戒指。她視如珍寶,曲起手,握得牢牢的。他起身,抱起她,親吻,深深的。
餐廳經理送上祝福的香檳,戲謔地對她擠擠眼:“我有幸為這位美麗的女士服務嗎?”
“我還沒到十八歲。”她老實交代,以法語。
“我老了,女士講什麽我沒聽清。”經理斟上滿滿的香檳,微微彎腰。樂隊開始演奏一首小情歌。
“你會法語?”真正吃驚的人是裴浩然。
“啊,我忘了告訴你,我從去年開始就在學習法語了。”她彎起嘴角,笑得歡暢。
成功的圖謀,必須要人配合,才能完滿。明年,裴伯伯將為她轉學到法國讀書,以後大學也在這邊讀。說是為了讓他安心地工作,其實她也經不起思念的煎熬。爸媽特地為這事來港,她說服了他們。這些,以後再慢慢講給他聽。
現在……“幹杯,浩然!”她舉起酒杯。她第一次喝酒欸,好想嚐嚐是什麽味!